第十五章 知其所制
“不怕死就能当！”陆嵇脸有愠气，这小子真是把自己当功臣了，越来越放肆。
陆寻咧咧嘴，“那这堆好看玩意儿也没什么用。进义郎算是个官嘛？”
“朝廷没有这个官号，不过这种没对职的称谓，都算是流内正九品，如今你也算是官身了。崇文馆嘛……你以后也算是太子门生了。”
“啊？”陆寻才听陆嵇跟曹尚书商议不想站队，眼下倒像是被皇上直接安排好了。
“这没什么关联，你还不上台面呢。不过这‘新衣’为父得教教你，新衣及到，心意即到，新衣遮旧身，皇上这意思是想说说情分就此翻篇。”
“啊？这算是皇上念王家跟烁华长公主的姻亲情分？那父亲跟曹尚书商量的踩死王家，再继续下去，是不是显得咱们不识抬举了？”
“不妨，当今圣上是位雄主，权术在其指掌之间。为君者要有人情味，使臣下能安心侍奉，为臣者也要有人情味儿，使圣上知其有所制也。此事我们便在亲情上论远近，动的是王家又不是刘家，分寸在这，只要不过分，圣上不会动怒的。这是为父要教你道理，事明君的道理。”
陆寻觉得自己给这便宜老爹“改了印象”，这老爹倒有意无意喜欢教自己一些道理了。为免自己以后又多个老生常谈的大爹，陆寻故意问了一句，“那事昏君呢？”
陆嵇瞪他一眼，“不侍！”拂袖而去。
气走了自己的便宜老爹，陆寻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跟罗达那个奸仆，好好算一算旧账了。
“罗达？”
罗达也眼瞅事情不妙，溜着墙根正想跑，被陆寻一叫，缩着脖子讪讪赔笑。
“少爷英明神武智计无双，想不到少爷一出苦肉计，竟然一石三鸟！少爷的算计，老仆真是望尘莫及啊……”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一石三鸟？”陆寻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小子到如今还想着糊弄了事。
罗达故意压低着声音，套着近乎，“这一得嘛，少爷有了措辞可以瞒下妖女郡主所下迷魂丹之事；二得嘛，少爷英雄救美正叫那城西的包子西施倾心一片；三得嘛，正是少爷的高招，一个移花接木顺势而为正好扳倒了少爷的死对头王相宝一家。”
“你倒是分析得不错，不过少爷今儿个不打你一顿心里也高兴不起来。”陆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少爷，是您自己把您的死对头王相宝给忘了，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罗达佯装委屈。
“嘿，我早说给你听了，郡主那妖女给我下了迷魂丹，稀里糊涂的不少事儿都忘了，你就不能早点提醒我，早点带人过来？说起人来，你找的都是什么水准的群演，三俩下就全被人打散了。”
“少爷，这不是银子没使到位嘛。王相宝那帮人可是个顶个习练摔跤角抵的好手，咱十两银子打发的闲汉能顶什么事儿？”
听他这么一说，陆寻倒不好辩驳了。古人历来有尚武之风，自己是不是也该找本秘籍练练，毕竟以后在大梁混日子，不能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上次听丞相跟赵国郡主说什么上龙台四阶，听着倒像是这个世界的武学境界，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心里正琢磨着，罗达舔着脸又凑上来，“嘿嘿，少爷，您把这典当礼品的事儿，交给我。老仆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回头咱有了钱，老仆给你物色几个能打的保镖，到时候少爷怎么威风都不会挨揍了！”
陆寻瞪了他一眼，“怎地，你还想这美差？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克扣少爷我的银子呢吧。”
“少爷，你这说什么呢，老仆哪儿有那个胆子啊。”罗达忙缩了缩脑袋。
“你来，让少爷再给你两个青眼窝子，这个差事就交给你办。”
这贪吃怕痛的罗达显然犹豫开了，既想脚底抹油溜得远远的，又想凑上去挨两下，把这美差拿了，一时脸上的神态勉强得叫人好笑。
“你可想好了，少爷眼下受着伤还没什么力气，等少爷伤好了劲儿可就大了。”
“少爷，咱能不打脸吗？”
瞧他的样子，陆寻又想起了自己前世那虽坑，但也算得上相依为命的经纪人，一时又下不去手了。
“演戏演多了，一时换了身份，还真把自己当成个颐指气使的纨绔了。”
摇头一笑，“罢了罢了，少爷不是吃了迷魂丹嘛，记性不大好，差事就交给你办了，你先当着我的面点点吧。”
“少爷，那……”
“还提记功的事儿？”
“不提了不提了，少爷我这就给您清点东西。”终归得了个美差，罗达屁颠颠地跑前跑后把各宾客送来的礼品拢做一堆。
陆寻瞧着他真是又气又笑。他这个样子，是人都能瞧出他要大贪一笔了。不过眼下也没别的知根知底的人使唤，也只好再叮劝他一番。
“你别打这些当银的主意，少爷是要拿这些银子当本钱做买卖的，买卖做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罗达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惊讶道，“少爷要拿这个当本钱做买卖？”
“怎地？看不起你少爷的本事？”
“那倒不是，就是少爷历来做的不都是没本的买卖嘛。”
“……”陆寻一头黑线。
“你点你的，我问你些事儿。”
“少爷您说。”罗达一件件清点着东西，美滋滋地两眼直放光。
“卫尉这个官儿到底是干什么的？”
“少爷连这个都忘了？卫尉也是九卿之一啊，专门负责典卫宫禁，还兼管军器仪仗，也是一个近臣要职。”
陆寻躺在床上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大家都是九卿子弟彼此谁也不服谁，有点过节倒是情理之中。自己这次怕是新仇旧恨的把那个王相宝惹急眼了，又仗着他自己什么祖爷爷是太尉，舅姥姥是烁华长公主的深厚背景，一时发了疯。
说起来真算自己倒霉。趁养伤这段时间，多问问这罗达，摸摸周边人物的底，可不好再往枪口上撞了。
“这一天怎么没见着我那两位哥哥啊？”
罗达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计，“大少爷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二少爷自从入了翰林院编修，便也很少回家。少爷一直跟两位长兄关系不大好，这次少爷受了伤人家没回来看望，少爷也不好怪罪。”
听他这话，看来自己这前身没少得罪这两位亲哥，陆寻也懒得跟“陌生人”攀亲，便不多问了。
“你给我说说这些东西都能当多少钱吧。”
罗达也难能正经起来，像是个老账房似的如数说道：“皇上赐的东西不能当，太子爷给的百年人参一时半会儿当不出去，八皇子送的两块玉料倒是好当出去。好在没雕琢过的料子当了没什么讲究，不然就太得罪人了。”
“你就说值钱不值钱就完了！哪儿那么费劲。”陆寻在床上躺得也烦了，更嫌他啰嗦。
“值钱值钱！没有便宜东西，最次的也是晖县令送的十八切鹿茸，一切也要七八钱银子，全卖了也有小十两。”
“十两银子？那不是洒洒水吗！”陆寻对银子的价值没什么概念，只记得自己交代罗达去找打手，随随便便就使出去了十两银子。又想着前世电视剧里，动不动就几十两几十两的吃顿饭，顿时就觉得晖县令带的礼真是寒酸。
“不少了哩，这都能买二亩薄田了。”罗达还高兴着呢，心想这要是少爷使唤自己出去当东西，能捞不少油水啊。本着都是衣食父母的原则，忙给那小县令说了两句好话。
“晖县令送礼送的讲究呢，鹿茸补气血应景，也是名贵之药不算寒碜。晖县郊外多鹿，他送这个属于特产，也不显得他为官奸贪，这家伙是个聪明人物。”
陆寻哪里有一亩地多大的概念，罗达用这个作比他也听不懂。心里想来想去，等自己伤好利索了该亲自去考察考察市场，自己到底做什么买卖也还没拿定主意呢。
“嗯……等过两天王相宝的事儿我那便宜老爹弄干净了，我就接着出去吃喝嫖赌。外人看我是狗改不了吃屎，我自己个儿知道自己这是在考察物价。”
心里有此主意，脸上也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罗达看他笑得淫荡，忙问：“少爷又想什么美事呢，可带上老仆啊。”
陆寻瞧他那副淫贱不移的样子，好笑道：“好好好都带着你，你还得给少爷牵鹰遛狗呢。少爷得好好修养几日，你也给少爷琢磨着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等少爷伤好了就带你玩遍燮京城。”
罗达眼睛一亮，“少爷有理想有志气，都说玩物丧志，少爷玩物的志气却叫罗达高山仰止难以望其项背啊！”又凑了凑低声道，“少爷，回头我给您整两只猎犬，咱去晖县郊外猎两头鹿吃吃，听说喝鹿血大补呢！”说着猥琐一笑，露出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陆寻却叫他提醒了自己心里的苦楚。
“自己可是见识过存情碎心丹的厉害了。被人打成猪头了，小相公还是说敬礼就敬礼，简直不讲道理啊。好不容易魂穿到古代世界，还不能大摇大摆地逛逛青楼，狎狎官妓了，真是蛋疼得捉鸡。”
赵国郡主那小娘皮可谓是一把攥住了自己的命根子，怪不得叫我知道了她谋逆造反的秘密也有恃无恐。哎嗨，天意如此，看来我注定要当一个禁欲系美男子了。
刚听那宣旨太监说，太医院也有人来，不知道能不能求他找找办法医治一下。
“阿达，这太医院的齐院使是个什么人物啊？”
等了半晌却没回音，陆寻突然闻到屋子里漫起一股香味儿，眼神迷离一下，就瞧着罗达早已昏沉沉地晕在了地上，自己床头又不知何时坐了一位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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