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偷听偷用
太子心下稍安，为多安抚自己这最亲近的弟弟，揩起他的胳膊让他坐近些，手也按在他大腿上，轻逗着说话。
“八弟，你前两天不才跟你那未来姨翁，小叙甥婿之情嘛。最近走动多些啦？是不是你跟袁丞相提过此事？好嘛，为兄想多同姑姥家亲近亲近，卖个好，差点就让你搅黄了。不过，咱俩这也算想到一块儿去了。”
八皇子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顺着太子的话茬说道，“臣弟确实也想鲁舅舅能回京任职，已好久没见了，儿时承玉受了许多鲁舅舅的疼爱。”
柳道长微弄拂尘打断二人叙话，“不管八皇子跟袁丞相提没提过此事，有这份甥婿之情在这，袁丞相肯定不会站到对过去。
这吏部和礼部都唯听袁丞相号令，吏部左侍郎站出来作保，定也是袁丞相所使不假。保的是太子亲舅，自然算是示好。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一时冲突，耽搁片刻罢了，选择多了不是好事嘛！”
太子点头称是，又拍拍八皇子的肩膀笑道：“如此说来是少一份沟通啊，以后还得多靠八弟往姨翁府上跑一跑了！”转而又对柳道长说道，“我也是担心这个，看老四朝堂上的言论，摆明是拾起跟王家的亲份，想要拖沓时间以便再把王家推上来，当一个选项。”
柳道长轻轻笑着，弄得太子一时糊涂，就听他缓缓而道：“太子何必担心这个？忘了我先前跟你所说了？而且四皇子拾亲与王家才是犯了皇上的大忌讳，他这是将在死处而不自知！”
“简在帝心？”
太子心中一亮，脱口而出。却被柳道长微微斜了一眼，这当朝太子竟立时脸色有些讪讪然起来。
柳道长继续言道，“若袁丞相真是和四皇子有所沆瀣，也不过是一出反间之计，暗里给太子殿下送一份大礼罢了。过几日四皇子真要帮王家把卫尉一职要回去，给他便是了，这次咱们是要坐享其成了。”
太子虽有所悟，但还有些事耿耿于怀，“若老四自捐赈灾的手段也是八弟姨翁教的，那这一出也可真叫本宫难受了。”
柳道长又笑，“那倒确实让太子殿下出了好大一波血，不过殿下当庭应对也叫贫道欣喜。殿下可知，四皇子这出戏虽然博了民间的美名，却也得罪了不少人嘛？”
“哦？”太子又是一喜，忙道：“道长教我。”
“不用贫道教于殿下，殿下堂上一席话，已经把四皇子得罪的人全都给拉拢过来了。”
看着柳道长意味深长的笑容，八皇子突然茅塞顿开，一直沉默一旁的他，眼神中微微亮起一道神采。
太子不待咂摸透柳道长话中的深层意味，已然精神大爽，看看一旁的八弟，又打趣道，“上次赵国郡主遇难，你提前便见了你这未婚妻的真容。怎么？回来也没跟为兄说说，是不是一见倾心，自己藏着偷偷日思夜想呢？”
柳道长暗下摇头，不再言语。
八皇子被兄长误会，却是脸上一红，“哪有哪有……”
太子搂着他的肩头，狠狠地抖了一抖，“还跟我藏着掖着呢！快说，赵国郡主到底长得漂不漂亮，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赶紧跟为兄说了，为兄这就去帮你向父皇推了这单婚事。”
八皇子更显结巴，“嗯……跟画上有些不一样……”
“那为兄去帮你把婚事推了！”
“不……”
“不要？不要推还是不要婚事？”
“不过……”
“又不过什么？”
“不过郡主……确实是位佳人……”
太子喜笑甚浓，又用老大哥的语气教导他这八弟，“八弟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是受祖母宾天所耽搁，按照祖制早便该开府封王，娶册正妃了。你和赵国郡主的婚约，已经拖沓了三年之久，是时候抓紧定下来了。”
八皇子言道：“上边还有七哥的婚事未办，暂且轮不到臣弟。”
“老七么？他躲在边军许久，不想回来便不要回来了罢。”
两位皇子一路说说笑笑，柳道长自在一边闭目养神，如今的他发觉自己未来要面对的敌手，远比想象中难缠。
…………
陆寻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昨晚还琢磨着早起堵自己老爹下早朝，如今早过了时辰。连带着齐院使回宫，他都没打上照面。
“齐老头那个小气鬼，回宫我都没送送他，不知道要记恨我多久呢。”
心里想着穿好衣服，踩上皂靴，仔细梳洗了一下。毕竟要见的老爹，平日里十分严厉，还是多注重些礼数吧。
独自一人走在府院里的阡陌小路，看着周边的小圆风景假山流水，陆寻心里窃喜之余，又不免嘴上假正经地念叨。
“哎呀，住在大宅子里真是麻烦啊，儿子见个老爹还要走个几进几出的院子，过好几趟月亮门。这要是我庭院里的仆役，跟老爷房里的丫头谈个恋爱，都只能鸿雁传书了。这多耽误感情啊！”
摇头晃脑大摇大摆地走到老爹平日常待的别苑，往日里他都在这里的书房办公。
别苑门口的仆人却把他拦下来了。
“三少爷，老爷正在书房里和曹大人议事，不许外人进去。”
陆寻看他年岁轻好欺负，小小地给了他个脑瓜崩，“我是外人吗？”
“少爷，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寻白他一眼，“你个小鬼知道些什么，曹大人登门上府你以为是来干嘛的？里边就等我呢，不然你去通报一声。”
小仆面有难色，“老爷不让人打扰啊。”
“你看，快闪一边去，别让我曹伯伯等急了。”陆寻拨拉开他，那小仆也没办法，只能放他进去。
“陆贤弟，此次又有高人下场了，你我实该激流勇退，坐山观虎了。”
“曹兄说的是有道理，可不过曹兄所愿已成，陆某所虑还未根除啊！曹兄此时就不愿跟陆某共进退了么？”
陆寻轻手轻脚地走到跟前，本有偷听想法的他，听到二人交谈，立刻附着耳朵鬼鬼祟祟地偷听起来。
曹尚书的声音有些烦躁，“老陆啊，你怎么就这么容易犯糊涂呢？四皇子跟王家交亲，有意让王长治起复，朝堂上一连串的对答，不难看出有高人教他。可这高人真是为这两家好嘛？攀亲攀亲，夺嫡抢权，可卫尉典卫宫禁的职权，是该皇子们染指的吗？更何况四皇子跟王家攀出得亲情辈分，更是犯了皇上的忌讳！”
“哦？曹兄一口一个高人，四皇子身边幕僚云集，你看出了其中利害，四皇子身边就没有明眼人吗？”
“啧啧，这般隐晦的关节，你当谁人都像你家夫人是的，一语中的？老夫还感念柳夫人点拨呢，你这当丈夫的反倒置之脑后。而且急功近利之人，哪有兼听则明的心性，老陆你眼下不就落了这个下乘嘛！”
陆寻听里边二人争吵，听得津津有味。不料门口那小仆看他骗过自己又不径直进屋，反倒鬼鬼祟祟地在门外偷听，一时心急怕自己受罚，扯起脖子就喊道，“老爷，三少爷进来找曹大人啦！”
陆寻被他这一嗓子搞得呆若木鸡，屋里老爹一声冷哼，“进来。”
讪讪然赔着笑，陆寻推开了房门，“嘿嘿，刚到刚到，曹伯伯跟父亲商议事情呢啊？”
“把门带上。”陆嵇甩下一句，兀自饮茶。
曹尚书笑眯眯着眼睛，说道：“大侄子找曹伯伯有事？”
“嘿嘿，这不是听说曹伯伯上门，以为是曹伯伯把答应的玉观音带来了么。”
曹镊老脸一红，也开始摆弄自己的茶盏，挥挥手说道，“快好了快好了，猴急的样子！去找你爹说正事儿去。”
陆嵇也知道他是插科打诨，正好喝一口清茶顺顺自己的肝火，就问他道，“你来什么事，说罢。”
陆寻早就琢磨了一宿措辞，又偷听到点二人对话，心里再一捋顺，就此说道：“父亲，孩儿听阿达说，卫尉王长治主动请辞了？”
曹镊略提兴致，陆嵇微微点头，“确有此事。”
却看陆寻立马一歪脖子，表情浮夸，像是一百八个不同意的样子，“那哪儿成啊！”
“哦？”曹镊倾倾身子，问道，“大侄子，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成！”
陆寻一作揖，迈着八字步，像是极有谋略地说道：“上次就听父亲跟曹伯伯说了，为了卫尉这块肥肉，咱们是一群人合着伙地揍王家！这王家突然就把这块肉割下来丢出去了，这一下子跟着咱们揍王家的人，不就全跑了吗！”
曹镊本听半截，还想等这小子话说完，再酸一酸陆牛头，“你瞧大侄子都懂得道理，你这当爹的倒不懂。”可看那小子说到最后，却着意瞥了自己一眼，立马脸色古怪。
“小子，你是不是躲门口偷听了？”
陆寻对着曹尚书装傻，“没啊！曹伯伯说什么了嘛？”
“也没也没，”曹镊借着喝茶掩饰下尴尬，就话说道，“大侄子的话虽然说得糙了点，但不得不说比喻得还是十分恰当的，倒有几分见解。”
陆嵇看自己最为不学无术的小儿子，越发展露出些经世的智慧，欣慰之余，继续问他。“那你说眼下咱家该怎么办，须知彼之仇怨，我之脸面，他人忌讳，日堤夜防，必将决堤反扑。就像你母亲说的那样，此事要没有个明面上的解释，陆王两家断没有同朝为官的道理了。”
陆寻脸上露出个感动的表情来，却像是为全大局甘愿一时隐忍，话带诚恳地说道：“此时孩儿虽然更想落井下石，但是友军全去抢肉吃了，咱们这个时候再当出头鸟，恐怕会被有心人也推下井去啊！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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