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毁人不倦
“不若咱们一时隐忍,坐看群狼相争,暗里甚至偷偷想法子帮着王家,重新拿回卫尉的职位。
到时候饿狼到嘴的肥肉又被原主收回去,定会感到受了王家的戏弄,心生憎恶。那时这些人才真正变成了,跟咱们同仇敌忾,一心搞垮王家的友军。
这样一来,咱家甚至不用出面,自然多得机会去痛打落水狗!”
陆寻说完一通,立马阔气地一甩袖子,像是自己贡献出个了不得的计谋,把“牛气哄哄”一词,表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陆嵇看他这小儿子的洋相,脸上不免喜笑,心想,“我这小儿子,合该不就是这副模样嘛?说出这番话来,没有邀功讨赏已经是大长进了。”
陆寻心里也真是自我得意,想自己科班出身的表演功底傍身,可真不赖。这鹦鹉学舌,把别人讲的话,掰扯成自己分析出的道理,也算是我的一手独门绝技了。
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座,大摇大摆地坐下去,扯过曹尚书身旁的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办成了郡主交待自己的事儿,能少受一番拿捏,心里自然美滋滋的。一边品茶,一边暗戳戳地想着。
“得亏郡主是个聪明人,知道拿白话文给我讲明白道理,不然我这巧嘴还不知道怎么发挥呢。”
听旁边曹尚书手指连叩三声桌板,陆寻立马露出一副这等礼数我懂的样子,利利索索地给曹尚书添上新茶。
“你小子还说没在门口偷听?”曹尚书在他耳边低声道。
“这是重点吗?”陆寻嬉笑反问,瞧他老爹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
果不其然,就看他老爹一翻茶杯盖儿,陆寻殷勤地跑过去为他添茶。陆嵇轻抚自己小儿子的后脑,心怀畅慰地说道:“如此我就要听用我儿的良策了。”
曹镊撇撇嘴,不免酸道:“你这牛头就不肯说是听了我的指点吗?”
陆嵇学他儿子的样子装傻,“我没说不听啊?”
曹尚书立时咂摸过味儿来,手里的茶杯一丢,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陆嵇暗自发笑地岔开话题,“寻儿,伤都好了?往日照你的性子,伤好了第一件事不该是冲进衙门里,把那打你的王相宝揍上一顿嘛?”
陆寻歪头一想,确实啊!自己深受新社会法治观念的熏陶,老觉得打人的一方一旦进了局子,自己这受害者就该老实等着法律给罪犯做出惩处。
可这是大梁朝,自己是个睚眦必报,仇不过夜的纨绔小人啊!怎么没亲手去出出这口恶气呢?
最重要的是,那王相宝也是背景深厚,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受到公正的裁决。说不准这小子正靠着家里人的关系,在狱里头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想到这里,他向自己便宜老爹道:“父亲,这打孩儿的王相宝,可在你的大理监里头关着,这小子总不能还好吃好喝着呢吧。”
“你自己去瞧瞧不就得了。”
陆嵇言辞蛊惑,陆寻却以为老爹提前预防自己,只听曹尚书反问一句。
“你真舍得你这新得的宝贝儿子?”
陆嵇回问,“怎么能说是新得的?”
曹尚书挪挪屁股不说话。陆嵇端茶轻笑,此时他的风度显露出更超脱曹尚书的智慧,“皇上怎会喜欢累世名门呢?”
曹尚书微闭眼皮转转眼珠,瞧着这对父子突然一笑,“来来来大侄子,既然你伤都好了,就送一送你曹伯伯吧。正好跟曹伯伯回府,看一看曹伯伯说的玉观音到底有没有骗你。”
“还真有?”陆寻突得意外之喜,还在心里盘算能当多少钱呢。扭头看看老爹没有继续留自己的意思,转脸就坐进了曹尚书的马车。
马车里红漆青幔,小炉焚檀,足有五人并坐的空间。陆寻看自己曹伯伯也是个懂享受的人,贼兮兮地问道,“曹伯伯给小侄打的玉观音可是上等的玉料不!”
曹尚书大大咧咧地解开前襟,他胖球球的身姿确实需要多透透气。白一眼陆寻,说道,“你这小子就是财迷心窍,曹伯伯多教你些道理,不比金银玉石值钱?”
陆寻兴致缺缺,曹尚书却循循善诱,“眼下朝堂上面的争斗,虽然看起来跟你远不相及,但朔本逐源,这场风波还是你引起来的,你就不想参与参与?”
“不想,你跟我爹都一门心思的抽身事外呢,干嘛过来糊弄我?”
“这不是能捞好处吗!”曹尚书眯眯一笑。
陆寻却不吃这一套,“也没见你捞着啥好处,我不跟比我聪明的人玩,我拿着自己凭本事当得钱花就完了。”
“嘿!你可不能把老夫送你的玉观音也给当了啊!”
“你还没送呢!”
“送送送!不过有一天你要是被动卷进去了,还要当个糊涂蛋?”
“你早这么说,我不就听了嘛……”陆寻一想也是。虽然他自认为早就卷进了更大的麻烦,一门心思的逃之夭夭,不过保不准哪天突逢变故。自己当个明白人,也好歹能会编瞎话应付。
曹尚书就此说起了朝堂上的局势,曹尚书素来嬉笑怒骂不拘迂腐,说起理来用着诙谐的比喻,陆寻倒都听进去了。
“太子拿八皇子的舅舅出来接任卫尉之职,既揽了宫禁之权,又有八皇子做挡箭牌,可祛除皇上的猜忌之心。有心人跳出来保举太子的亲舅舅做卫尉,既点破太子一党的小心思,还让此事拖了下来。”
听曹尚书一番说教,陆寻脱口把自己领悟到的个中谋算说了出来。在这种波诡的朝堂局势中分析出见解来,一时让陆寻燃起了学习的趣味。
“而且这个幕后推手,还可左右逢源的两家示好!”
陆寻眼神一亮啧啧称道,“高高高!实在是高啊!曹伯伯你怎么没先想出这么秒的谋划来呢!”
曹尚书咧嘴,心道:“这小子怎么老是得意忘形。”干咳一声说道:“咳咳,立场不同谋划自然也就不同。我跟你爹是想着功成身退、明哲保身,这个幕后推手却是想着兴风弄权、渔利朝堂,不能一概而论。”
陆寻想他说得有道理,可多这么个高人搅和,虽然不用自家再出去当出头鸟了,可落到最后除了能彻底扳倒王家,就再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好处在哪儿,但总觉得使计的高人得捞票大的,如此心里就不平衡了。
“这咱两家忙活半天,不全给他人做了嫁衣吗!”
曹尚书瞧他终于上道,内心暗笑,脸上却是一板,义正辞严地大手一挥,希望自己的言传身教,能给自己这大侄子心中留下个光辉形象。
“行大事者,何贪小利!”
陆寻撇撇嘴,心想:“你不贪我贪,我五百两银子哪儿够花……来做生意的。”
想着想着嘴里便开始嘀咕,“这四皇子跟王家攀亲,再保王长治重新做上卫尉的职位,此事虽然抢了太子的权,但也犯下了太子差点犯的忌讳。不过头前曹伯伯还说,这四皇子犯了皇上更大的忌讳,这又是啥啊?”
“嘿嘿,小子露馅了吧,还说自己没偷听?”曹尚书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哎哎哎,这是重点吗?”
曹尚书也不多逗他,直说道:“四皇子的母亲跟王家本是同姓两枝,但是因为主旁之争闹得不相往来,所以原卫尉王长治只算是皇上的人。
如今四皇子破冰之举,复保之恩,自然就把这份亲情拾了起来。四皇子也是有智之人,我猜他是想着只把这份亲情弥缝一丝,王长治仍是皇上的人,省去他被圣上猜疑之嫌。
但有这一丝亲情在,日后他与太子决死相争,宫禁大门绝对只为他一人而开。”
陆寻更加清楚其中的细节,也便更能有所发现,“所以说哪怕他只跟王家沾上一丝亲份,都会有问题?”
“对!两家只要认这份亲,那论亲排辈,那王长治就又成了四皇子舅父一辈!”
“合着争来争去全是这一堆舅舅的事儿!一大家子的打来打去!”
想起自己刚醒时母亲点到的关键,想想这一进一出,皇上当年嫁姐打压的王家辈分,就这么被自己四儿子搅合了。陆寻被逗得嘿嘿直笑,幸灾乐祸道,“四皇子这是被人算计的裤衩都掉了啊!这他能有好果子吃吗!”
“你这都是些什么词呀语的?”曹尚书烦他比自己还没个正经样子,不过心里却正是想要他这个状态。
“大侄子啊,曹伯伯如此敦敦教诲,就是要你打消对什么太子王爷的忌讳。以智算人者,必自觉智算长于人。至于你爹坑你当枪使的事儿,你曹伯伯虽也有此愿,方便就此抽身事外。但你曹伯伯好歹教了你左右逢源,两头捞好处的道理不是!你可记恨不着我。”
陆寻嘻嘻哈哈的,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今天长了不少见识,连带着对自己的智商也多了一份肯定。
想来日后哪怕真卷进了朝堂的斗争,自己再次也不会成了四皇子那样的傻二愣子。
随口就又哈哈问道,“曹伯伯,你怎么连王家跟四皇子论上亲如何拍辈分,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曹尚书道:“于有心之处多学习,与无心之处长见识。别人都看到的你要去看,别人看不到的你要去想。凡事都有道理,吃饭坐卧都能看出端倪。令堂一语中的,已经点出了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曹某是会学习之人,立马就会去把这旁人没看到的地方,看得更加仔细。”
陆寻神情一肃,曹伯伯今日终于说出一番要让他日后时时咀嚼,才能明白其中真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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