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谁说女子不如男
又一日午后，赵若苓正在后花园陪阿茹散步，却是见周管家来报，说是赵笙来了，在县衙门前求见。
虽是姐弟，但赵笙此番前来赵若苓却是不知为何，便也未回东花厅，毕竟东厅里不止一个女眷，还是应避嫌才好。
赵笙生的一副好皮相，待人也谦和有礼，在赵家长辈眼里是个值得夸赞的小辈。如今简衣紧袖，虽未修饰形容，却也一派世家公子风雅之姿，倒是岁月磨人，士别三日当另眼相看。
“知县夫人万安。”
参差不齐的三个声音混在一起，在这会儿的后花园格外入耳。赵若苓上前把站不太稳的小姑娘扶起，问道：“笙弟，这是哪家的孩子？怎地到我这县衙来了？”
这个称呼让舟车劳顿的赵笙心下一暖，二姐姐还是二姐姐，并未有所生分。
赵笙拉上小男孩儿的手，面对着他蹲下，回道：“二姐姐，此番来这处，便是为了送这两个孩子入县衙的。来，哥哥先说。”
男娃娃照着刚才的礼数又弯下身子，稚嫩却认真地开口：“夫人，我和妹妹从离乡的荔枝村而来，先前县令大人让我们跟着笙哥哥来县衙找夫人，希望夫人让我和妹妹暂住些时日，等爹爹接到娘亲我们便回去。”
赵若苓也没仔细想，又往前走了几步将男娃娃扶起，连声道“好”。
小两岁的妹妹开口道：“夫人，哥哥叫陆君山，阿妹叫陆彤儿，往后有劳夫人了。”
赵笙在一旁笑着点头，摸了摸妹妹的头，表示夸赞。
“来，这是也住在府内的阿茹，比你们大些，往后便叫姐姐吧。”
阿茹也是个懂事的，现下有了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心里头正高兴着呢。
两个孩子都穿得很简单，和阿茹一对比，便可知哪个是富贵人家的，哪个是农家小孩儿。赵若苓让周管家去外边找个裁缝来，两个孩子怕是连换洗衣裳都没有，还得再置办些冬衣棉鞋，她想的是暂时都让三个孩子住东厢，正好做伴儿，待章任之回来，再看看他是如何打算的。
孩子交托完，赵笙打算回赵府向大夫人交差，便向赵若苓告辞。
“笙弟此番辛苦，回去好生歇息一二，代我向大夫人和二夫人问安。”
赵笙退出东花厅，在西厅门口往里面看了两眼，却也没进去。不知章任庭是否在家，贸然进去太失礼数。
刚想着府里的庭少爷，就在出县衙大门前看到了本尊。章任庭将赵笙招呼过去，一派哥儿俩好的模样。
大门内的甬道里来了好些妇人，年岁看着都是四十往上，这一群婆子，吵吵嚷嚷，弄得整个县衙都清净不得。但章任庭却显得十分积极，颇有一番要干大事的派头。
把赵笙一人丢在那里，章任庭又往里头监牢里去了，片刻之后带出来几个狱卒，不知要作何。
章任庭站在一个小矮凳上，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安静安静，经过昨个儿的筛查，留下这二十来人，今儿还得再考察一番，最终留下的十人，便是这女监里的狱卒了。”
下头一群妇人叽叽喳喳开始评头论足，刚安静一会子，又吵闹了起来。
“来来来，这是监狱里头管内监的牢头，大家先认识认识，要我说啊，也不晓得我家兄长如何想的，竟要选女子来作狱卒，这不是坏了规矩嘛。再说，女子柔柔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如何能做得了这般重活儿，还每月拿一样的月钱，各位牢头，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那几名被带出来的牢头频频点头，这女子如何能担得起这般差事，他们纷纷抒发己见，以为庭少爷也是同他们这般想的，便觉能搅黄了此事。
那些个婆子们听见这话便不乐意了，但也没人站出来反驳，章任庭退到后边一些，一手搭在赵笙肩上，一手摸着下巴，还时不时附和牢头几句，让那几位越说越起劲。
赵笙转头欲问，却见章任庭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便只好静等下文。
牢头从三从四德，到礼义廉耻，最后连“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话都说了出来，当下便有一个婆子站了出来。
“女子怎地了，这当朝国母可是女子，那前朝虎将可是女子，你们老母可是女子？若没有女子，何来你这‘老子’在此处胡说一通？”
这话让在一旁的赵笙听得眉头直皱，简直有辱斯文，粗鄙之语。
牢头被噎住了，直直道：“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官场之事，就算只是这小小的监牢，也非尔等可沾染的。”
“哪里有人生来就会这些事，不都是后天学来的，如何就知晓我们学不会？若是让你去深闺绣花，你怕是如何都学不会的。”
那头的婆子不买账，嘴里吐不出甚好听话，却也噎得那个牢头只会说，“妇人就是妇人，我不与你一般计较。”
一个牢头说不过，再来一个又从另外的方面开始说，总之就是“女子生来便是相夫教子，就该老实待在家里头”这般话。
婆子里头站出来反驳的人愈来愈多，最后被章任庭带出来的那几个牢头全都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都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反驳回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婆子们彻底占据了主导地位，把人说得不敢还口。章任庭笑眯眯地拍拍手，又重新站到矮凳上，主持大局。
“好了好了，今日的考核完了。现在念留下的人的名单，未念到名字者自行从大门出去吧，门口我让长随包了些小钱袋子给大家，每人都有份。”
吵吵闹闹将近一个时辰，最终选出来了十人，俱是在刚刚据理力辩牢头的时候最得力的。名单抄录下来，章任庭遣人送往典史衙，自己揽着赵笙往门口走，剩下的这十人，宋师爷回来便会具体安排，现在自有吏胥处置。
他的任务完成了，心情很是不错，边走还边哼着小曲。
赵笙直到最后看到章任庭选的哪些人，才堪堪明白章任庭之前的用意，现下真心实意道：“庭少爷实乃好心计，往日竟是藏拙。”
章任庭摆摆手，心下十分得意，面上也一片春光。他问道：“赵兄今日可是刚从离乡回来？那方情形如何？”
定然是不会太好的，但好歹有兄长在，如此百姓也安心一些，现下自个儿又办了这档子事儿，心里竟升起了一股子成就感。
傍晚时分，竟生出几分凉意，赵若苓来来回回往东厢跑了好几趟，总觉着这方少了甚，那处又缺了点儿。手里拿着两个长命锁从库房回来，瞧见西厢里出来个人，现在天色还未暗下去，看得清脸，赵若苓觉着有那么几分像周姨娘。
这对长命锁是大夫人在她大婚前特地托人从扬州带回来的，瞧着比街面上的要精致许多。赵若苓又问了两个孩子一些话，方才知晓一点他们家中的情况，看着小君到如今还扎着的辫子，赵若苓便有了这个想法。
长命锁自然比那古法子有效，驱邪去灾，将孩子的命格锁住，也就好生养了。
“有了这长命锁啊，小君往后就不用梳辫子了，可得随身带着呢。”小金在旁边逗孩子。
面前的两个孩子都出落的好看，连小君都看着有几分秀气，但就是瘦了些。赵若苓牵着妹妹的小手，又往背上按了按，小孩子往日里吃得太少了些，又无甚营养，才这般瘦小。
“小金，府里可有乳娘住着？”
小金摇头，只有典史夫人那处有个乳娘，其他衙里竟是都没有小孩子的。县丞如今三十，却未婚配，主簿衙里夫妻二人不合，也未有子嗣，赵若苓自己这边更是没有的。
“夫人，县衙里没有，咱们赵府却是有的。”
赵若苓的乳娘便是最好的人选，一来心疼孩子，二来没甚异心。
“你明儿个去赵府和大夫人说一声，先让乳娘暂时来照顾这两个孩子，等大人回来再看有甚别的安排。”
“还有一事，你往西厢去一趟，将如夫人和周姨娘都叫到北房来，我有事说。”
小金退出门口，往对面去了。
这几日赵若苓又遣周管家来了几趟，每回都问出一些周姨娘家里的闹心事儿，她那娘亲，还真就放任不得。
外头开始下露，七月之后就立秋了，渐渐早晚都得添衣裳的时节。
如夫人还是那般不谙世事，冷清的性子，那通房丫头最近倒是安分许多，打扮得也和寻常丫鬟一般，并无甚特殊之处。周姨娘从西厢过来时，因手边落了一只飞虫，吓得躲在了丫头后边儿，如今坐在北房里还有些没回魂儿。
“周姨娘，虽是个小虫子，但终归是不干净的，待会儿让丫头去拿些药膏涂涂，别生了疹子才好，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儿，可得将息着些。”
赵若苓这话也就只是随口提一句，但看周姨娘那脸色，当真是觉着那飞虫有毒一般，手里的帕子一直在来回搓手背。
如夫人接了一句，“夫人说的及时，周姨娘，可得仔细着些。妾身闻人说啊，这入秋了之后，那些小虫子最是喜欢往屋里钻，入夜之后可得多熏些香料，不然晨间起来，身上可全是小虫子。”
如夫人说完还轻声笑了笑，把旁边的周姨娘吓得身子都抖了抖。
如夫人是偏房，虽不是能称得上二夫人的侧室，但也比侍妾出身的周姨娘位分高，此前却一直忍着周姨娘的母亲，如今看到赵若苓对两房的态度，便会慢慢还回去几分。
“两位妹妹，今个儿这般晚了被你们叫过来，是有个事情要和你们说。县衙毕竟是大人办公之所，若是让人随意进出恐趁机掺入可疑之人，我们后院儿也如此。所以往后两位妹妹要请何人入府，待几时，所为何事又何时回去，都得先到我这儿报备一下。东厢现在住了三个孩子，不得不谨慎些。妹妹们看可好？”
如夫人笑得更深了几分，表示没问题。周姨娘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却也无法，只得答应下来。
这话也不是专门针对周姨娘的母亲，小君两兄妹都太小，还是第一次到县里，出不得岔子，就算麻烦几分，还是得这般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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