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章患难夫妻齐落泪
章任之瞧着面色竟是有些红润,他伸手抚上赵若苓的脸庞,嘴唇弯着,气息不稳地道:“苓儿受苦了,别哭,为夫看着心疼,也走得不安心……”
赵若苓止住他接下去的话,不住地摇头,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不舍与难过。
“官人不许说丧气话,苓儿不曾放弃,官人也要相信大夫的医术,会好起来的。”
章任之轻笑一声,呼吸重了几分,显然手上没劲儿,却硬撑着不放手,以至于搭在赵若苓脸庞的手指都在颤抖。
章任之说话很慢,几乎是半句话一顿,“苓儿,我章任之何其有幸,能得苓儿为妻,还提前享了儿女之福,老天待我不薄的。”
每个字都似乎砸在赵若苓的心尖儿,但她只紧紧回握住章任之发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夫君,同这几日章任之看她那般,想要把人刻进心里。
“但这南涪县的百姓,我却是有愧的,如今正是需要多加上心之际,倘若明岁旱情更重,那我是如何都不会安心的。”
章任之用颤颤巍巍的手拭去赵若苓眼角的泪水,自己却没忍住也跟着掉了泪。
“我走后……咳咳……苓儿要早早搬回赵府,过几年便可再谈婚嫁。至于小君和彤儿,就暂时送去钟宅,让老先生再操劳一阵儿,任庭过几年便可照顾他们了。”
赵若苓捏紧章任之的手背,“孩子我一个都不会送出去的,官人难道不知苓儿是何性子吗?”
“但你年华正好,不该让这两个孩子拖累了你,我福薄,不能陪你白头,但往后的日子……”
赵若苓倾身向前,用同样颤抖的双唇贴在了章任之带着药草味道的唇上,两人的眼泪也正好垂落至唇间,咸咸的,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
几瞬之后,赵若苓抵住章任之的额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庞,眼泪混着微笑开口道:“若是官人这番病痛逃不过,苓儿绝不会改嫁,官人且在那奈何桥等一等,待苓儿把孩子们抚养长大,侍奉父亲母亲终老,替官人向钟先生尽完孝道,苓儿就来找你,绝不会让官人一人孤单。”
“官人……别抛下我……苓儿害怕一个人……”也许是感觉到了章任之情况的不乐观,赵若苓有些控制不住地说出了心底的真心话,害怕床上的人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章任之喉头有些腥热,他强忍住不适,又定定地看了眼前的泪人儿几瞬,随即苦笑几声点头道:“好,为夫不走,苓儿别怕。”
就只折腾这一会子,章任之的脸色就已经白了好些,赵若苓忍住不断泛酸的鼻头,慢慢地让章任之躺下,又温声在已经意识有些不清的夫君耳边呢喃了几句,这才转身把地毯上的药碗收拾了,披着外袍往小厨房那边去重新煎药。
煎药,喂药,再替章任之擦了擦身子,忙完之后就已到了月中时分。赵若苓平复了心绪,自己在脑中数着日子,前去青州的宋仁应是该回来了。
第十日,大夫们过东花厅诊治,却是每个大夫都摇头,一副无药可医的模样,赵若苓经过昨晚那一出,现下还有些稳得住,至少还得等到宋仁回来,再等等。
“夫人,大人如今这般……该是早做准备的好。”
赵若苓语气有些倔强,声音里藏不住的颤抖没几人注意到。
“还请尽力撑几日,不论需要甚药材都只管和周管家说,只这几日……还请大夫帮帮官人。”
赵若苓的话有些强行续命的意思,这几个大夫也不知赵若苓是在等青州那边的大夫,这样用名贵药材吊着人的性命,虽是可以多撑几日,但几日之后照样回天乏术,结局还是如今这般,却是让病人多受了这几日的折磨。大夫们虽是有些异议,但也理解县令夫人的不舍。
午时,县衙外边还是没传来信儿。给章任之的最后一个方子由几个大夫一起商量着拟好,赵若苓交于周管家去药铺抓药。
申时,依然没有宋仁回来的消息。赵若苓端着药碗,全身都有些颤抖。
酉正,县衙大门前风尘仆仆来了一辆马车和一匹瘦马,小金一直守在这儿,见着熟悉的面孔欣喜地上前迎接。
宋仁来不及修饰形容,见着小金哭哭啼啼的模样,就已经知晓东花厅那边是个怎地情景。他扶着有些年迈的余大夫从角门儿往里走,小金急急忙忙走在最前头去报信儿。
“二小姐,二小姐,大夫来了,余大夫来了!”
小金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整个县衙内院儿,西厅里的几位,西厢的两房侧室,东厢的三个孩子,这会子全都围坐在北房里。
赵若苓迟迟没有把这副药喂给章任之,因为大夫说,这药虽是可以强留几日,但几日之后,这药便是神仙都束手无策的毒药。她一直对着一屋子的人说,“再等等。”也在不停地说服自己。
“夫人,宋师爷、回来了!”
小金从公堂那头一路喊着到东花厅,生怕自家夫人听了那些大夫的话,心里早就已经把这青州来的大夫看做了救命神医。
赵若苓猛地回头,端着药碗的手终究是慢慢放了下来。
气喘吁吁的余大夫跟着宋仁没日没夜的赶路,从青州过来不曾好好休息过一日,见着躺在床上气息若有若无的章任之,也没多话,直接上前开始诊脉。
其余这些人都不知这衣衫破旧的大夫是何许人也,但都屏息等着。虽然两房侧室不得章任之上心,但好歹是正经抬进门的妾侍,心里情愫虽可能没有赵若苓这般坚决,但怎地都会想着人平安,这后院儿才会有往日的平和。
章任庭和王子枫是小辈,瞧着长嫂如此神态,便也默默祈愿着这人当真是神医转世,妙手回春。钟先生牵着两个孩子坐在最外侧,手心儿却止不住地出汗。
余大夫抿嘴拧眉,“取针。”宋仁放下背着的药箱,把针灸袋递过去,稍稍看了眼站在床前的人便收回心思。
一刻之后,余大夫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是续住了。他看了眼屋里的一干人,又瞧了瞧旁边这位一言不发的女子,有些打趣地道:“哎你看看你们都甚表情,学学这位夫人,对老夫多些信任可好?我千里跑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不是,且放心把人交给我吧,定然还给你们一个活生生的县令大人。”
这话一出,大家都难得地笑了笑,这东花厅里许久都未听过这般笑声了。赵若苓扯住绢布的手一松,人险些站不住,一旁的小金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啼笑皆非地看着自家夫人。
余大夫话锋又是一转,道:“这命虽是续上了,但还有几日的危险期,你们都先自回自屋,只留下阿仁和这位夫人即可。”
大夫一路颠簸走得着急,家境也不甚富裕,使得顺手的小童也没带上,赵若苓吩咐了周管家几句便回到卧房等着,大夫留她下来,定然是有可做之事的。
宋仁发冠有些散乱,但屋子里稍稍有些暗了,赵若苓也没注意到,她只一心都放在章任之身上。
“夫人这边来,按住县令大人的手腕,力道大小你自个儿体会。”
余大夫拿着一根针,瞧见宋仁准备上前说话,便道:“你不行,你手劲儿太大,去那边拟方子,我念你写。”
余大夫一针扎至章任之指尖,赵若苓感应到章任之手腕的抖动,适当带着力道按压着他的手腕,配合余大夫行针。
宋仁提笔,便听余大夫有条不紊地道:“苏叶、羌活四钱,防风、黄芩二钱……你看我作甚,快写啊。”
这明明就只是寻常医治风寒之症的方子,章任之最早时候便服用过这汤药,现如今都这般情景了怎地还是这些药材?宋仁本欲问之,但瞧着余大夫瞪着他的眼里满满的不耐烦,便一笔一划地下笔写来。
“接着写第二张,硫磺三钱,朱砂二钱……你又看我作甚?”
宋仁抿嘴决心好好写,这大夫大半年未见,脾气倒是大了不少,而且方子也越用越奇怪。
紧接着又来了第三副,第四副方子,宋仁写好便拿过去给余大夫瞧,待确认之后,便被打发往药铺去了。
入夜之后街上路人很少,宋仁还没出县衙南街,便瞧见了赵府的大少爷赵笙,有这位少爷的帮忙,就算是药铺都打烊了,这方子上的药材也都给配好了。
宋仁带着赵笙入县衙,往东花厅里去了。赵笙定然是被大夫人遣来的,宋仁被大夫训着去小厨房熬药。
赵笙还没来得及和自家二姐多说几句,便被一脸不和气的大夫给赶了出来,只好往西厅去寻章任庭,大夫人让他守着等姐夫情况稳定了再回去传信儿。
戌时末,余大夫指着宋仁端进来的几碗药,对赵若苓说道:“夫人晚间格外仔细着些,这第一碗药子时喂下,第三碗待县令大人全身发汗之后再服下,第四碗,要在明日卯时之前喂下。这第二碗是止痛之用,若是夫人瞧着县令大人疼痛不止,便伺候着喂下,但若是无甚痛苦之状便不服用。这第四碗便是在止痛汤药服用之后的一个时辰里服用,可听明白了?”
赵若苓点头,宋仁却是将余大夫的这一番话都写了下来,就放在药碗旁边,以防房里的丫头糊涂。
“今晚夫人辛苦些,遣几个丫头一块儿好好守着吧,待明日便可看出结果了。”
宋仁扶着余大夫往院儿门口走,后头的周管家却是过来说,西厅那边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余大夫没说话,看了宋仁几眼。
宋仁当即回了周管家,说道:“周管家不必费心了,余大夫与我乃有半师之谊,定然是要住前头的夫子堂的,还请周管家替我转告县令夫人吧。”
余大夫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这人越老性子越是古怪,宋仁觉得和那几岁的娃娃差不多,一样的捉摸不透。
夜晚的寒风不留情面的刮着,东花厅这一夜的烛火会一直燃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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