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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雾里看花(3)


极目之处的山冈逐渐转白,天色稍露光明,泛紫的细云舒曼延展,轻飘在天穹上。

        多弗朗明哥早就睡醒了,正在听她的养母和那个老男人闲聊,听故事一样把来龙去脉理了出来。

        这个国家的教廷和国王沆瀣一气,编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加在那个什么大公的头上,以异端罪烧死了大公,活活气死了因为高龄生育所以身体一直抱恙的大公妃。侍女长带着这女孩和自己的亲生儿子逃了出来,算是收养了她,还打算把她带回自己偏僻的老家过消停日子去。

        同为国王的多弗朗明哥嘲弄地嗤笑一声,颇感不屑。

        这国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太愚钝了些。

        一个没钱加入世界政府的非盟约国,没有更高明的方法控制手底下的藩王也就算了,就这么白白舍弃了自己边境区域最有力的军事要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但凡力库王那老头有这个国王的一半好糊弄,他早带着人回德雷斯罗萨了。

        要是真的信了教廷所说的异端罪所以给那个大公判处火刑,那简直蠢到他不愿意多说了。

        倘若向神灵摇尾乞怜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他直接修十个八个教堂就能让世界政府那群老家伙下地狱了,何必处心积虑走到现在呢。

        哦对了,他们怎么说自己的?破戒的上帝之子?孤命的天夜叉?

        别放屁了,这个时代谁会信命啊。强者主宰的新时代马上就要来了,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谱写史书,命运这东西往哪走?当然是老子自己说的才算数。

        多弗朗明哥朝着伊拉莉亚的方向翻了个身,猫科动物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用两只前爪交替着按压她的大腿。这个仰视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精致幼态的脸,腿部传来的压感将女孩从沉睡中唤醒,她的睫毛轻微翕动后,缓缓掀开眼帘。

        这双眼睛如日光照在溪底的金砂般闪烁,又好似抛光好的堇色玛瑙般湛澈,总自带着几分道不明的神秘和深情。哪怕只是被这双眼睛注视的那一瞬,都会不禁让人产生“她满心满眼只有我”的错觉。

        等到你意识到她真的在凝视你,就是最铁血的硬汉也会有霎时的恍神。

        “早安。”

        赖在她腿上被她顺毛的长毛猫被自然难逃法则,对着这双眼睛和这张脸,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家族刚成立的那几年,尽管四位家族干部总兢兢业业地组成火并时的第一道防线,年少的多弗朗明哥还是难免受伤。对心高气傲的男孩来说,难忍的疼痛不是第一位的,被流弹擦伤无疑是在嘲笑着他弱小,那种羞耻和愤懑才是最令他难以接受的。

        回到据点的特雷波尔鼻涕都来不及擦,拿出药箱要帮他包扎腿上的伤口,却被他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轰了出去。迪亚曼蒂摇头感叹这可不行,让维尔戈和琵卡好好去跟多弗谈谈心,又顾虑着惹毛了多弗朗明哥,和他关系弄僵就麻烦了。

        他随意一撇头,无意中看到了窗户外藏在夜色中的酒红色。

        这不正有个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吗?一个来路不明的、无人在意的上门货,让她去试试,就是出了事也没什么。

        “先别玩鼻涕了,我想到个好法子。”

        对着门比比划划的特雷波尔转过来,叫停了正打算开门的维尔戈。

        “等一等,维尔戈。”

        “呐呐呐?什么好办法,快说吧快说吧。”

        商议的结果就是狄妮接走了特雷波尔手中的烫手山芋,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依然一副言笑晏晏的天真模样。

        “眼下多弗只能依靠你了,一定要治好他啊。”

        “没错没错,多弗说只有你来了他才同意治疗。”

        “多弗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轮到维尔戈发言时,他听着从迪亚曼蒂到琵卡越传越离奇的说辞,一点挣扎都没有便选择了加入。

        “是的,拜托你了。”

        女孩对将她团团围住的四个人点点头,看起来既有些紧张,垂在身侧的双手捏住裙边忐忑地摩擦,又因为这份使命感而克制不住地激动。

        “请放心,我一定会把多弗救回来的!”

        转身背向他们的那一瞬间,那些等着看热闹的玩味眼神也被她抛在了脑后,她按下门把手试探着推开门。

        还在跟自己的腿赌气的男孩听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头都不抬,向着声源处不耐烦地喊道。

        “都说不需要治疗了,连我的话也不听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破败的木质地板每承受一次踩踏都要都会激愤地控诉出声。这阵脚步声已经很轻了,如果进来的还是特雷波尔或者迪亚曼蒂那群糙老爷们,这会儿屋里应该满是让人牙酸的挤压声。

        察觉到异样的多弗朗明哥侧头看过去,他原本正坐在一个用来盛酒的木箱子上,曲着腿借着月光查看伤口,现在同样借用这满月的皎洁,等着它照亮不识趣的来者。

        “今夜难得是满月,有兴趣陪我看看月亮吗。”

        从阴影中登场的女孩背着手,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多弗朗明哥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为这个不合时宜的提议感到无话可说,尽管还在看着一点点走近的狄妮,却没开口搭腔。

        “‘谁愿意花时间跟你看那种鬼东西’,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她特意粗着嗓子,模仿他平时说话的声线,年幼的孩童之间声音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性别区分,她这一学,居然还真有几分相似。

        用目光鞭笞着她,多弗朗明哥怪异地拉长声调讥讽她。

        “你自己清楚就好,说出来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眼睁睁看着狄妮不知道从哪取出来一个医疗箱,双手拎起对他晃了晃那个藏在她裙子后的大箱子。

        “既然如此我们换个活动好了。你觉得包扎伤口这个选项怎么样?”

        在他出声之前,狄妮又紧接着一句。

        “同样的命令可不会对我生效哦,我不是你的家族成员。”

        多弗朗明哥咂舌一声,却对她的建议没什么排斥的反应,由她一点点靠近自己。看着她熟练地从医疗箱中拿出酒精和绷带,接着伸过手便要把他的腿挪过来。

        “没残废到那个程度,我能自己把腿放下。”

        拒绝了狄妮的好意,他迟疑着把腿放平,故作轻松地侧身移过去,弯下腿垂在木箱边缘。

        在他稍带紧张的目光下,红发的女孩把裙摆拢到身前慢慢蹲下,捧起他受伤的右腿帮他消毒。

        她的裙边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了地板上的尘灰,却并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把心神都放在多弗朗明哥的伤口上,小心翼翼地清理他的伤口。动作庄重得不像是在帮人包扎,更像是古董鉴定或者珠宝切割之类的,是对待无比珍奇的事物才会有的那种全神贯注。

        酒精渗进伤口的火辣灼烧感难以让人忽视,男孩却没发出任何痛呼声,他的腿上除了痛感,还有低于他肌肤温度的微凉触感,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冰冷却光滑细腻,就好像母亲颈上系着的那些玛瑙和翡翠,那种剔透的玉石摸上去就是这种感觉。就是再炎热的午后,轻轻一碰便什么烦心事都被洗干净了。

        “再缠一圈绷带应该就差不多了。”

        多弗朗明哥的视线落在狄妮擎着他小腿的那只手上,不自在地抬高腿。

        蹲在他身前的女孩手里突然没了重量,颇感好笑地按住他的腿,撩起眼“警告”他。

        “乱动会导致伤口开裂的,或许你想再消一次毒吗?”

        “行行行,我不动总行了吧。”

        乖乖把腿又放回去的男孩俯首和她在黑夜里流转着光彩的眼眸相遇,就再也移不开注意力。

        腿上微凉的柔软感依然在,传回他的脑内却被反映成另一种存在。

        他毫无征兆地向前探身,把手伸向狄妮的脸。

        这双眼睛也会是宝石一样的触感吗?

        多弗朗明哥没能得到答案,原本仰视着他的女孩已经重新低下头,帮他缠最后一圈绷带。说不上来的失落感让他压在木箱上的手握紧成拳,又因为和她对视的那一眼放松,整个人陷入一阵奇怪的情绪拉扯中。

        正低着头的狄妮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动作有些生疏地缠好绷带,抬眼笑着向他邀功。

        “既能处理伤口,又不至于在他人面前失了颜面,我的提议很不错吧。”

        “什么歪理邪说,是你纠缠着我要浪费我的时间才对吧。”

        狄妮被他驳了面子也不恼,双手捧着脸继续蹲在地上仰视他。

        “所以我真的不能邀请你看月亮吗?”

        月光把她眼神里的希冀照得一清二楚,多弗朗明哥侧过头去躲开她的视线,也把自己的情绪掩埋进月夜里。

        “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这一回。”

        红发的女孩动作麻利地站起来,凑到他左边坐下,转过身去把胳膊撑在窗台上向外张望。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酒箱倒是能坐得开两个孩子,只是距离太近免不了肌肤相接,她侧身的时候,多弗朗明哥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青草的潮湿。

        只朝着天上望了一眼,狄妮便转过头来看向他。

        “隔着这样狭小的窗户什么也看不见,怪不得你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

        她的左脸被月华照亮,笑容映进别人的眼里却远比星月还要皎洁,狄妮向她的主角伸出手,发出了今晚的最后一次邀请。

        “你的视野不该被囿困在这些瓦片下,多弗,和我一起去更广阔的舞台吧。”

        他没能伸出的那只手,最终被她抢了先机。

        多弗朗明哥答应了这次邀约,也提出了一个日后他每每想起来都会称赞自己的要求。

        “喂,跟你出去可以,我可有话要说在前头。”

        还伸着手等他答应的狄妮不解地歪头。

        “不需要顾虑你的家族成员,我感觉到他们已经不在附近了。”

        “什么叫顾虑算了。”

        多弗朗明哥从箱子上跳下去,受伤的右腿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又立马直起身子,假装无事发生。

        金色短发的小男孩严肃地绷着一张脸,正了正自己衣服,与他形影不离的太阳镜随着动作闪过一丝红光。

        “你以后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听懂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背在身后的手颤抖着掐住自己的衣服,等待着问题的回答。

        一秒,两秒,时间还在流逝着,屋子里除了心跳声吵得谁焦躁不安,一片如月般的沉寂。

        就在他额间暴起青筋要追问她的时候,狄妮突然回过神,单手捂着脸笑了出来。

        时至今日,多弗朗明哥还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她的回答。

        “那就拜托你多加一把我的椅子了,‘少主’。”

        虽然第二天早上四色花就餐桌旁突然多出来的那把木凳子对多弗朗明哥展开询问,内容包括“多弗,从哪找来这么花哨的椅子?”“这么小一把,给维尔戈准备的吧。”“呗哈哈哈哈哈,真可爱呐,很适合你哦维尔戈。”等等。

        不过看到红发女孩跟他们道早安并十分自然地坐在椅子上后,屋内打趣维尔戈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那天起,在街上招摇过市的唐吉诃德家族里多了一个娇小的红发身影,她从来不会主动出手,但只要有她在场,再危险的状况都能逢凶化吉。质疑她的声音从没真正停息过,可直到她住进高地上修筑的尖塔里,也没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

        加入了家族却游离在边界上,这或许听起来有些矛盾,但多弗朗明哥并不这么觉得,没有她不断为家族注入新的血液,这世界不知道要无聊成什么样呢。

        当她真的离开了,多弗朗明哥却显得麻木到近乎无情。不为她举办葬礼,把她的遗体带在身边,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名字,抹消她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全当她没来走过这一遭。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那样风光无限的女人只落得一个惨淡收场时,多弗朗明哥又会对着路边大丛的红玫瑰没来由地大发雷霆,一连下了几道禁止种植蔷薇属花卉的戒令。

        又比如他靠着自己黑暗世界中间人的身份接手了不少人体器官的交易,他究竟在这一桩桩曾经只被他视为蝇头小利的买卖里在找什么?其实谁都知道,却谁都不敢提。

        他豢养的那些喜欢拿活人做实验的黑医生和研究员拿着高昂的经费,每次他来验收成果的时候却都吓得面无人色,颤巍巍地把最近一次克隆实验的报告交给他,紧接着闭上眼祈祷这次遇害的不会是自己。

        你看,平日里滥杀无辜的人却害怕被绞碎,多么讽刺多么可笑。可多弗朗明哥笑不出来,他那种阴郁的笑容本质上和笑一点关系都没有,勾动手指淘汰掉没用的人,留下句不痛不痒的“继续努力啊”就离开了研究所。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改变,却能拧成锁链来梦里索他的魂,那些噩梦逼着他去面对苍白的事实,像一击耳光将他从虚假的现实中抽醒,站在他的身上笑话他,“真以为自己现在应有尽有了?醒醒吧,你早就一无所有了。”

        等到梦醒了,多弗朗明哥便又是往日里乖戾无常的样子,没人猜得透他内心的状况。

        泥潭,枯井,一颗垂死的白矮星。

        风卷着海浪打在船舷上,多弗朗明哥回过神,对这场梦无端地厌烦起来。还好船快要靠岸,他隐约觉得这场梦该醒了,从女孩的腿上跃下去,不理会她的问话走出船舱。

        天上的云霞烧得火红,脚下的海水泛起金波,正是日出好景,粉色的长毛猫在朝阳下向对岸眺望,像落在船上的朝霞。

        女孩拽着自己的兜帽走了出来,刚想把他重新抱回去,却听着一直在船头的老骑士大喝一声,同时驱船向其他方向驶去。

        “小殿下快回去!千万别出来!”

        船身因为这个急转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名唤伊拉莉亚的女孩没能站稳,摔倒在甲板上。她的养母还在船头帮老骑士转弯,哥哥急忙跑回来,路过她的时候将她堪堪搀扶起来,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冲进船舱收拾东西,还是一旁的多弗朗明哥过来用爪子按住她不停颤抖的瘦弱身体,给了她一些站起来的力气。

        女孩攥紧罩袍,急急忙忙往船舱里跑。

        一支燃着火的箭从她耳侧擦过,直射进门框的木板三分,箭羽的部分绑着一圈石灰色的棉絮条,脚旁的猫急躁地叼着她的衣角往旁边拉,喉咙里呜咽着想让她离船舱远一些。

        长毛猫的视线死盯着那支插进门板的箭,头一次对自己是猫的这个设定如此气恼。

        有些着急的女孩还好脾气地安抚他。

        “先别闹了,我要去收”

        猫科动物细长的瞳孔里倒映出从背后吞噬她的火焰。

        “嘣——!”

        小船瞬间被爆炸卷起的气流高高掀起,四分五裂后砸进水里,船里搭载的东西四散在海面上。火光照亮了这茫茫大海中的一角,断裂的木板不断蹦着火星,一截黑色礼帽的残骸和破碎的手提箱顺着洋流而去,中途撞着一张快要沉没的老相片,无能为力地路过了它。

        照片上是红发的少女和她双亲的合照,一直被人当作宝贝一样藏在怀里,这种情况下都只是洇湿,不带任何烧毁的痕迹。

        等船体上的火焰几乎快要熄灭时,高挂着十字架旗帜的帆船从岸边驶来投下几张搜救用的网,三四个水手从船上跳进海里开始搜寻,不断有水手上浮和同伴交替,看得出是有备而来。

        “我主保佑!在水里找到她了!”

        “阿门,阿门,居然这么快就捞到了。”

        “快!快去告诉布莱克神父。”

        领头的水手接过昏迷不醒的女孩,她的兜帽因为灌满海水向后坠下,没能挡住她的模样。尽管头发还在向下滴着墨水,却没能再掩人耳目,露出她发色原本的酒红。

        “这怎么还有个小男孩,这也要带回去吗?”

        正抱着女孩往船舱走的水手连头都没回,不耐烦地回绝了他。

        “上帝可没说要我拯救其他人,管他男孩女孩呢,扔回海里去。”

        上一秒还把上帝挂在嘴边的人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身后的小水手显然对这种现象见惯不怪了,却仍有些于心不忍,趁着同伴们说笑着路过他,将怀里重伤的黑发男孩藏进一个喝空的酒桶里,准备抵达岸边后把他放出去。

        如果上帝真的想救他,他一定能活下去。

        小水手翻出衣服里的十字架,一遍遍默念着什么。

        天色已然通亮了,谁的夜幕却刚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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