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7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得了机会的牛贵强如蒙大赦,立刻就要辞别吴瑕和杨严震,说是得赶回家静心码字,写好了道歉申明的初稿再发给吴瑕过目。
待牛贵强风风火火地离开后,吴瑕方才注意到房内萦绕着一股淡雅的宜人清香,不禁问道:“腊梅?”
听此一问,杨严震显得有些局促:“是啊,不过这几枝不是送给你的。”
吴瑕知晓他话中深意,轻叹一句:“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杨严震应了一声,径自走来,坐到了床沿边上:“这一年一年过得实在太快。”手捧的几枝腊梅正散发着阵阵清香,让杨严震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真正的爱梅之人,那是他的妻子卢泓琴。
夫妻两人育有一女,名叫杨斯瑶,截止今天,刚好满了22岁。
距离吴瑕初遇杨斯瑶的那天,时隔当下,正巧十年。在那个漆黑如墨的可怕夜晚,12岁的杨斯瑶死死地拽住了躺在担架上的少年吴瑕,哭喊着追问他母亲的下落。
当时的杨严震上前来拉,却被女儿用力地一把挣脱,厉声尖叫了起来:“要是我妈没了,别想我会认你!”跟着,杨斯瑶冲进了一辆老旧的桑塔纳,朝外狠狠地掷出了一方纸盒,里头装的是庆祝她12岁生日的雕花蛋糕。
吴瑕的思绪回到当下,跟着又问:“最近和斯瑶还有联系吗?”
“那个不争气的丫头……”杨严震嘴里骂了一句,“自以为搬出去住,就能跟我彻底两清了。我早就告诉过她,中国的法律就没有断绝父女关系这一条!监护和赡养各有义务,我跟她谁也别想逃了谁的!”
“你要总是这么强硬,那父女间的关系就更难缓和了。”
“我一个当爹的还能怕自己女儿么?”杨严震怒气不减,音量渐高,“这些年来,她不好好上学,还在外头搞了个什么破乐队,成天混在一堆三教九流的人里头!前阵子还异想天开,要搞个什么露天live,我让派出所的老同事直接给她禁了!再要有这码事儿,你可不准帮她转发微博!”
吴瑕摇头:“她怨你,连带着恨我。她是不会来找我的。”
一时间,病房内又陷入了沉寂,空气中唯有暗香流动。腊梅本是卢泓琴最喜爱的花卉,原因是女儿杨斯瑶出生的那个冬季,腊梅盛开,迎霜傲雪,花香正浓。
杨严震怔怔地凝视着手里的腊梅,蓦然抬眼,看向了床边的吴瑕,开口说道:“我知道这件事问过你很多遍,但还是想再确认一次。那天晚上,在她被带走的时候,她……还能撑得住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在这漫长十载之中,那无处可话的无边凄凉始终肆虐着杨严震苍茫的心田,迫使他颠来倒去地追问,反反复复地失望,一遍遍聆听着吴瑕的回忆碎片,企图从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说实话,我没法百分百确定。”
这一次的对答,吴瑕依旧耐心。在那段不堪记忆里,当半额怪人朝着他的头顶挥下长伞之后,年少时的自己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身子跟着轰然倒下,意识也在迅速溃散,他听到卢泓琴被粗暴拖走的声音,却无能为力,没法站起。
“在我被打昏以前,卢姨就已经遭到了一轮暴力伤害,她中了刀伤,大量失血,我不能断言如果再来一轮殴打,她还能不能挺的过去。”
杨严震如往常一样不甘心,接着追问:“你爸跟那个叫海朗的警察一起去追另一名嫌犯之前,你就一眼都没看到那个人的正脸吗?”
“案发的树林里没有安装任何照明设备,可视范围仅在两米以内。我带了手电,可没照准他的脸,那名嫌犯用石灰攻击我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一团黑影。”
“那……你爸和海朗去追那个家伙的时候,现场只留下你和泓琴,第二名嫌犯现身以后,除了推测出他中等身材、头顶缺了一块颅骨、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你就一点儿想不到其他线索了么?”
一段血色的记忆从吴瑕的脑海深处被霍然唤醒,眼前的漆黑混沌似是在无限延展,逼着他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雷电之夜……
漆黑无边的寂寥树林、身负重伤的凄惨女人、火烧般灼痛的垂血双目、割裂天际的电闪雷鸣、蠢蠢欲动的饥饿野猫,以及那个蛰伏在暗处,正在窥视着他们的半额怪人……
直至今日,当这些记忆元素再次拼凑在一起时,依然令他觉得毛骨悚然。
那晚的吴瑕和当下一样,皆是双目受伤,无法视物。他先是听见周遭传来一阵呲牙低嘶,时近时远,正是一群虎视眈眈的野猫。
下一瞬,野猫们朝他和地上的卢泓琴发动了攻击,像是十数根离弦之箭,疯狂地扑到两人身上,朝着裸露的皮肤撕咬而下,鲜红的血痕当即破皮而出。
少年吴瑕在疼痛中依旧保持冷静,他奋力驱赶着猫群,隐约听见似是有人正缓缓走来。紧跟着,数道疾风当头而来,听着像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自上而下,狠狠挥出,精准地击中了那群正在疯狂撕咬的野猫。
是他来了!
是那个诡异的半额怪人来了!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吴瑕座下的轮椅微微一动,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冷汗,长出了一口气才道:“我当时被那第一名嫌犯糊了一脸的石灰,眼睛像烧着了一样疼,确实什么也没有看清,能回忆起来的只有那么多。”
“可就算是眼睛看不见,耳朵总能听得到吧?”杨严震不断追问,话里渐渐透出了一丝绝望,“泓琴她就那样活生生地被带走了,那个半额人到底有没有同伙?”
吴瑕畏猫,究其原因,要追溯到卢泓琴神秘失踪的那个夜晚。
在那段可怕的回忆里,他能记起来的两成是痛,两成是昏,剩下的六成是零星的听觉记忆,他的确听到了卢泓琴被半额人带走时的声响,却没法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同谋。
“我没法断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其他同伙。”吴瑕语带自责道,“抱歉,杨叔,我告诉你的就是我记得的所有经过。常人在突然失明的情况下,感官反应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十分迟钝,外加那个时候,我处于昏厥边缘,看不见,也没听清。”
杨严震闻言站起身,在病房里转了半圈,无奈苦笑:“这案子还真是奇了!你和你爸,外加海朗三个人一起看到第一名嫌犯在树林里侵犯泓琴,两个成年人一起去追嫌疑人,受害人却不翼而飞了,你算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却偏偏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他突然重重一拳砸向墙面:“我真是不明白啊!你爸和海朗两个追一个,结果还一死一伤,让那只畜牲给轻易逃脱了!他俩是唯一见过嫌犯的人啊!”
“海朗是从外省借调过来的宣传民警,算起来,是我的半个前辈。”吴瑕也不禁叹道,“那一晚,他原是要到我母亲被抛尸的河堤附近采集一些现场的环境信息,以便在法制报上客观报导,我猜他并没有携带任何防身警械,外加不如凶手熟悉地型才会中了暗算,才在搏斗中落了下风,最后不幸牺牲。”
“怪不得别人,这事全得怪我!”杨严震的声音渐渐颤抖了起来,“那天是斯瑶的生日,我答应过她,少加一天班,载上她一起去接她妈。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儿,哪怕就早那么五分钟……都出不了那么大的事!”
梅香渐浓,愁意弥漫。
蓦然间,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吴瑕漆黑的眼帘上一闪而过,令他不禁浑身一颤。粉尘爆炸之后,他已经许多次瞥见这道无法看清的人影。
“杨叔,你能不能替我调查一件事?”吴瑕转动轮椅,朝着杨严震说话的方向道,“帮我查清,当年给我捐献角膜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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