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愤怒的小狗
在恍惚间，身体就像风筝一样在风雨里面飘荡，坠落的速度太快，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女孩儿，却总是差那么几厘米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她砸在地上，砰地一下，散开一朵凄然的花。
“嚇——”
全正思惊醒，手臂传来一阵疼痛，她下意思地呻/吟，立马引来床边人的关注。
“思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想不想吃东西？”
她扭头一看，是本应该在月塘的爸妈，他们熬得通红的眼睛，再顺着他们焦急的目光朝下，看到自己被绑得严实的手臂，一动都是疼痛。
“爸妈，你们怎么会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嗓子沙哑干渴。
全妈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
全正思记得自己的确是奔着袁琪姿而去，却抓不住她的手，也连带着坠了下去，但也记得他们两人是掉在了充气垫上，保住了性命，想到这儿，她连忙单手撑起身体。
“袁琪姿呢？”她焦急地问，见爸妈一脸不解的眼神，“就是跟我一起从天台上掉下去的女孩子！”
“刷！”
病房门被推开，孙端寅拎着饭盒走进来，听见她的问话，于是开口回答。
“她也在医院，轻微脑震荡，还在昏迷，身体没有受其他外伤，你的右手因为帮她垫了一下，造成了轻微骨裂。”
孙端寅的脸色不太好看，躺在病床上的全正思不顾自己安危往下跳的那一瞬间，简直是吓得他掉了魂，缓了好久才冲下楼去。
120的声音直往脑袋里钻，就想要炸开一样。
见她把视线移向全家爸妈，他立起病床尾部的小桌子，一边解释：“叔叔阿姨是因为看了短视频才匆忙赶过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还没来得及通知。
全妈妈坐在床边，依旧惊魂未定，抚着胸口连连后怕：“思思啊，你可不能再这么吓爸妈了，我们刷到视频的时候，你爸都要背过气去。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好在端寅用你的电话联系了我们，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妈……”
“你就这么跳过去了，谁看了不吓一跳！”
闻言，全正思实在是愧疚莫及，心虚地看了一眼爸妈和孙端寅，“我其实是算着时间的，估摸着充气垫已经准备好了才去抓她，如果能抓住最好，抓不住底下也还有东西垫着呢，没啥事！”
她尽量说得轻松些，为了让他们放心，还动了动手臂，没想到动作有些过大，动到了受伤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
全妈妈瞪她一眼，帮着拆开饭盒，将东西放到小桌板上，“还逞能呢，没啥事这手这么给包上了？还是骨裂！你看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什么事都冲在第一。”
“妈你别生气。”
孙端寅搬了根凳子坐在另一边，递过去一张房卡，“叔叔阿姨你们连夜过来，晚上都没休息好，我刚刚去旁边的宾馆开了间房，这是房卡，你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姐姐这边我来照顾就行。”
全爸爸看了孙端寅一眼，再看看表情无辜的全正思，叹了一口气，“闺女，你当警察我们都不反对，但至少你要知道，你背后还有父母亲人，救人性命确实重要，但也要量力而行。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全爸爸是很传统的中国式家长，爱总是藏在心里，但他的关心爱护其实都体现在了一举一动里，只是不善于表达。
“是啊，我们连车都不敢开，赶紧包了车跑过来，就怕忙中出乱。”全妈妈摸着全正思的手，轻轻拍了拍。
父母在身边的时候，人总是会变小，总想赖在他们身边撒娇，情绪也会脆弱易碎。
全正思鼻尖一酸，热泪盈眶，却又想憋着不落下来，只能转过头，哽咽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爸妈，对不起。”她一出声，就带出哭腔。
几滴泪掉了下来，看在孙端寅眼里。
文人们总是将家比作漂泊船舶的避风港，只要看到一盏微弱的灯光，心里就逐渐被塞满了，从而冒出“终于到家了”的念头。
飘摇的船只靠岸，漂泊的游子归家，父母总是站在背后默默支持着我们，因为有后盾，所以有力量。
全正思反握住母亲的手，再次郑重地说：“爸妈，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保护好自己，不逞能，不拿生命开玩笑。”
“罢了，当初也是我们全力支持你进入这个职业，就当是承担风险了。”全爸爸站起来，拉起妻子，“我们先去休息一下，你妈晚上没睡好觉。”
他的视线转到孙端寅的脸上，对方顿时端正坐好，“我们思思就拜托你照顾了。”
“叔叔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没有姐姐，我也没有现在那么好的坏境。”孙端寅急张拘诸地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快速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送他们出去，又被全爸爸挥手打住。
“你别送了。”
“叔叔阿姨慢点儿……宾馆就在旁边，几步路的距离，一出去就能看到！”孙端寅还是跟在了后面，送到门外。
转身回来，看见全正思还湿润的眼睛，孙端寅走回来坐下，脸色又恢复刚刚的不对劲，就像是故意摆给她看的。
全正思抹抹眼泪，看着桌上的饭菜，这香味一闻就知道是孙端寅自己做的。
她用手指戳戳似乎在生闷气的人，“怎么了？”
孙端寅没理她，只是摆好饭盒，将勺子塞到她左手上，让她好好吃饭。
“生气了？”全正思左手不太灵便，但舀饭还是可以的，她往嘴里喂了一口，满足地咀嚼。
孙端寅看她吃得欢，情绪上没有受过多的影响，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不说话，全正思也故意不说话，努力地吃饭。
最后还是孙端寅忍不住，看她一直舀不到肉丸，拿起筷子夹到她勺子上。
“不生气了？”全正思吃进嘴里，眯着眼笑。
孙端寅泄了气，他本来就对全正思发不起脾气，只能盯着她看，语气严肃，“你知道我在现场看着你掉下去是什么感觉吗？”
不等全正思回答，他捏紧拳头，自顾自地说着。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差点就跟着你跳下去，但是我腿软，我连站都站不起来，太害怕了。”他摇着头，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就像是明明抓住了一束光，却被强制性抽走一般，如同心被剜了一块，连呼吸都提不起来。
他叙述着，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场景，雨水落在耳边，大风刮着脸颊，后怕得眼眶发红，手脚冰凉，耳朵都是尖利的嘀声。
手抖起来，他忍不住去握上全正思的手腕。
“我知道我说这些不如叔叔阿姨管用，但我也想拜托你，不要再让我经历一次这样的场景。”
下垂眼里积蓄着湿润，再一动，就要落下热泪来。
全正思很愧疚，嘴角慢慢拉平。
当时来不及思考，现在想起来，是真的很可怖。
她让一个未成年见到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啊。
孙端寅亲自送走了自己的奶奶，差点儿又要看着自己离他而去。
“孙端寅……”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伸手抚上他的头。
他呜咽一声，如小狗一般，低下头凑近她，就像是在求安抚的狗狗。
“对不起……对不起……”
她也跟他道歉，她带给他一个家，差点就要让他再次无家可归。
“我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除非……”全正思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端寅打断。
他抬起头，倔强地抹了眼泪，“没有除非。”
跟愤怒的小狗是说不清道理的，全正思只好先点头答应，哄着他，“这下子不哭鼻子了吧？”
“我没想哭。”孙端寅一羞，眼神闪躲着，匆忙偏过头。
全正思一哂，推着饭盒过去，“一起吃吧，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两人吃完饭，孙端寅乖乖地收拾东西，全正思问起袁琪姿的情况。
“那个刘峰，袁琪姿的继父……”
“警察已经把人带走了，袁琪姿妈妈哭得挺伤心的，但感觉她还是不信刘峰会做出这种事。”孙端寅不解。
他们明明已经生活了这么久，如果真的发生了，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妈妈太奇怪了。
“我想去看看袁琪姿。”全正思说，“你说她还没醒？”
孙端寅点点头，“我过来之前去看过，她妈妈在照顾她。警察叔叔们也在门外等着，估计是想问问情况。”
“她妈妈是什么表情？”
孙端寅回忆：“我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门外谈话，就像我刚才说的，她妈妈不信袁琪姿的话，只是哭，然后还想让警察把刘峰给放了。”
“或许可以找个心理医生给袁妈妈看一看，我怀疑她心里出了问题。”全正思提出自己的意见。
有些母亲，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自我洗脑，维持一个表面友爱的/家庭环境，对女儿遭受的苦难视而不见。
这样看来，母女两个人或多或少都饱受精神折磨，这个刘峰，或许惯常使用手段，温柔只是他的假象而已。
这样想着，全正思就撑着床面想要出门。
“我们去看看吧，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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