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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河入画


当年,匽国与汐月皓水一战中,年过花甲的历素华,一战成名,待天下大定后,决计不入朝堂,无官无职,只求定居莫城,遂得陛下应允。自此江湖上多一份传奇故事。以至于在战后,大多数人提起历素华来,那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时隔二十年之后,历素华这个名字也仅仅存在人们于口口相传的故事之中。

        历素华的名号在莫城的这个地方,那简直是深入人心,寻常人平日的生活中时时都会有历素华这三个字的出现,人们也早已习惯了这样平静的生活,那三个字,就是莫城的大人们心中和平的象征,小孩子嘴里的欢乐。

        这不,上元节这日,就有三五个小孩聚在一起,轮流争相扮演着那个故事中战神一般存在的历素华。

        不过呢,跟这些孩子截然不同的是旁边的酒馆里,一名酒徒,轻蔑的瞥了一眼,几个小娃娃,之后便骂骂咧咧的:“一群傻小子,还崇拜历素华呢,战神?就你们这几个小子,你们知道打仗的时候他历素华已经年过花甲了吗,就没人算算,那一仗打了十二年,协议休战到如今,又过了二十年。这世间还有他历素华吗。怕早已过了黄泉路。做了阎王的跟班了。”说完打了个酒隔,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去。却被那几个孩子围住,顿时就揍了个鼻青眼肿。

        原以为人们会渐渐的淡去这个话题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醉汉的醉话,在这莫城掀起了一阵风,历素华的生与死更是让莫城的人,分成几个流派。

        甚至有一波人大肆疯传,历素华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另有一拨人神乎其神的说,历素华,已经在莫城的东峰上,羽化成仙了。

        还剩下的那些人,只想平稳的过日子,他们的心中依然相信,这个能守护他们和平的人依旧在某个地方,翘首以盼,期望着,整个天下的太平。

        汐月皇宫之中

        一男子跪在地下,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的左眼,眼眶上一片青紫,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这时他好像咬着舌头似的声音传来,陛下,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汐月陛下从面前的盒子里取出一柄断剑,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并未回答那人的话,也未在搭理他,而是在回忆着什么。思索着什么。

        得到此消息的汐月陛下怎会相信,这样的说词,他更愿意相信,历素华早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些流言,不过是用来在迷惑自己的。于是决定,抓住时机,不顾当年的约定,再度挑起战争。

        曲罕从外面进来,站在一旁询问陛下:“真的要打吗?”

        汐月陛下,手里动作一滞,“唯一能打败我的人都死了,况且他并无职位,也无权威,我姑且当他只代表他一人,我是与他定下的百年之约,如今,还有何约束的意义。汐月陛下放下手里的断剑,叹只叹,他不能长生,若是他能活得比我久,那与他的百年之约,我一定遵从。”

        说完,顿了顿,看着手里的断剑,“曲罕,柳笃听令,各带兵马十八万,半月之内,我要红岩关上竖着我汐月的大旗。”

        一年之后,汐月王依旧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把断剑,以及前方大将曲罕,呈上来的战报,柳将军不仅战死了,还损失了五万多将士,于是气急攻心,吐血病倒了。

        醒了之后就犹豫了,到底要不要下这撤军之令。二十年来秣马厉兵,如今已经兵强马壮,机会难得,自己有生之年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北征。若是就此作罢,怕是此生将再也不会提起此事,该要抱憾终生了。

        可是,时隔一年,一个红岩关,仍旧没能攻下来,纵使周边也取得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胜仗,可与红岩关比起来,谓之九牛一毛也,汐月王看着行军图,若是能破了这红岩关,只待养兵蓄锐数日,便可长驱直入,一举攻至北匽宫墙之下。

        这晚,汐月王睡的一点也不安稳,当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床边,多了一份帛书,没有人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但第二日一早汐月王就下令,撤兵了,不仅如此,还亲派使臣在红岩关外,留下了一壶酒。

        红岩关内的一处红土坡上,萧季鹏看着坐在椅子上望向远处的先生,询问道,“华先生,真的要走吗?”

        长者看着远处,“如今,危局已解,不说了,不说了,来陪我尝尝这坛酒。”

        萧季鹏行礼之后,倒了两杯酒,二人喝了起来,许是,汐月退兵一事,让肖景鹏打心底里高兴。萧敬腾一时竟贪杯了些,喝着喝着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竟有些醉了。

        待肖景鹏醒过来的时候,那位华先生已经离去多时,不知所踪了。萧季鹏只能站在土坡上,望着远处,连连叹息。

        此刻,三十里之外的一棵大树下,汐月大将曲罕也为陛下递上一坛酒,

        汐月陛下若有所思,“曲罕,可还记得,当年在回军途中你还是个小将,就是这棵老树下,也是这般给孤奉酒?”

        曲罕当然是记得的,直回:“末将记忆犹新”

        汐月陛下手捶打着树干“可孤不甘心呐。”

        曲罕明白:“陛下,历素华不仅仅是匽国朝中的战神,他也是江湖侠士心中的剑神,不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就是与历素华前辈比剑,或是能被指点一番,从而提升自身修为,可有幸能见其真容的,自皓水一战后不过寥寥几人,更是有消息称,在皓水一战之后的半年间,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之后历素华就消失了,可却查不到究竟是何事。”

        汐月王,袖子里的信攥得紧紧的,“孤此生第一次败仗便是皓水一战,如今这一次都称不上是对战,就要退兵,孤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撤了。”

        曲罕试探着开口:“陛下,我们不如在等等,历素华究竟是生是死,怕是会在匽国掀起一阵巨浪,朝堂上有人盯着,我们不如静观其变,而江湖中,没有了历素华,那谁会是这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这每七年一次比武大会之前都是走走过场,大多是武林世家带自家的子女见见世面,或者寻门当户对联姻的,此次怕是要热闹了。若是有机会,我们可以从中谋划谋划,推动推动局势。”

        汐月陛下闻言有所松动,“罢了,撤兵吧。”

        曲罕询问:“陛下真的决定了,末将这就去下令班师回朝。”

        “等等,调一百亲卫,听候差遣。打不了北匽,孤还打不了其他地方了,我就不信这周边几国不可能都有一个历素华护着。”

        北匽国琉璃河畔。

        两岸春风,十里花香。微风轻抚着琉璃河的河面,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显得变幻莫测。一时游人如炽,皆来此游览盛景。

        河岸边各色的花竞相绽放,一丛丛,一束束,徜徉在琉璃河畔,一朵朵、一簇簇,沐浴着阳光,在枝头摇曳,清香四溢。

        河堤上的垂柳自由地伸展着枝条,随风起舞,任由琉璃河的河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脚下流淌。

        只是这般迷人的景色,其实乃是出自一名画师手下所描绘的情景。如此画功了得,瞬间吸引不少游人连连称赞,甚至有一对原本在山腰止步的八十岁的老夫妇,回顾往昔,决定再走一遍多年前一同走过的路,追忆往昔,再登一次这秋溟山,居高望远。

        同行的游人中一老者后面跟着一个小女孩,两人亦步亦趋,忽然长者站住了脚步,看向远处,小女孩跟得太紧,撞到了额头,“华爷爷,你在看什么呢。”

        长者回头,宠溺一笑,摸了摸女孩的头,“没事吧,方才似乎看到一位故人,怕是眼花了,我们走。”

        女孩问道,“那不看画了,他们说画的很好呢。”

        长者微微一笑,不置褒贬。

        但见那面对游人称赞得画师,脸上却是一副意犹未尽,不甚欢喜的样子,忽然他欣喜若狂,口中也振振有词,“对,是了,是了,就是这样,妙极,妙极,实在是妙极啊。”

        他整个人兴奋地的手舞足蹈,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实是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见他的目光渐渐地呆滞,最后彻底怔住了,面前的小童见状,身形一动,立刻拿出旁边一副空白的画轴,铺在先生面前。画师娴熟的取笔,蘸墨,不多时,一副水墨画跃然于画轴之上,其间动作潇洒,如行云流水,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远处。

        小童不解的瞧着远处山头上的那些人,随又循着先生的目光望去,细看,只见那居中的一人,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仪,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唯有此刻他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而这人便是北匽的皇帝姬熙,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远处,难怪曾站在泗水岸边的圣人,发出如是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说完撇了一眼身后的众人,目光渐渐移向了一人,“浩儿,目睹这浩浩荡荡,汹涌向前的琉璃河,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被点名的乃是北匽帝王姬熙的第六子,封冀王“回父皇,在父王面前,儿臣实不敢妄言。”

        姬熙未再多问,“想来这河水亦是饱经风霜,你瞧它,默默的注视着时光流逝,一去不返,你在看那远处,青山如黛,碧波灵秀,似乎向人们诉说着一段的往事,你且俯下身细细的听,那一声轰鸣,更像是在警醒后人些什么,你们听见了吗?”

        身后的众人,纷纷低头,“儿臣愚笨,臣等也并未体会到陛下所言。”

        姬熙,顿时觉得,无趣得很,罢了:“你们且退后,孤想一个人待会。”

        池太医,站出来,拱手行礼,“陛下不可一人在此处,臣留下伴驾。”

        不想姬熙突然发难,“统统后退,离朕三丈远。”

        池太医忽然觉的鼻子有些不舒服,生怕驾前失仪,惹得那人再度不快,于是悄悄后退,没成想刚出了拥挤的人群,竟迎面撞上来了一名小童,“先生,我家夫子让小童前来送画。”

        池太医,左右环顾一圈,有些好奇,疑问到道:“给谁的画,画的什么?”

        只见那小童不曾答话,反而出口道:“你看过就明白了,画已送到,告辞。”

        池太医也不再与小童多做计较,将画展开了一半,当看到画上之人时,顿时大惊,连忙惊呼:“站住,来人,给我绑了,看住他。”

        之后池太医细细检查了一遍画轴,并无可疑之处。但还是询问道:“作画的人呢?”

        小童虽已经被人拿住,依旧不惊不惧,一如之前的语气,平静的开口:“夫子已经云游了。”

        池太医对着小童上下打量起来,看着不像是在说谎,随后看着手里的画,若有所思,此画若真是那人所作,云游是必然的了,于是大声喊道:“陛下,有民间之人献画,请陛下一观。”

        此时心烦的匽王,听闻居然有人献画,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一人,若说作画,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哦,让那稚童呈上前来。”

        萧将军担心的阻拦“陛下,不可。”

        北匽帝轻蔑一笑“他就算本事再大,不过是个娃娃,何况有你这大将军在,怕甚。莫不是,你连个娃娃都没信心拦得住,那我诺大的北匽国,你怎护得住?”于是,大手一挥,萧将军便命人展开画轴,北匽帝只微微扫了一眼,脸色骤变,:“大胆,你就不怕前来送画,会因此丢了性命?”

        不远处的一众臣子窃窃私语,面面相觑:“陛下,发这么大的火,那稚童,怕是要殒命在此了,可怜,可怜。”

        却见那稚童,不卑不亢的说道:“夫子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小童罢了,只要画交给您,您自不会与我为难,夫子说,他心愿已了,然他本不该作此画,奈何每年都会来此,却每每都是徒劳无功,带回去半幅残画,即兴而来,败兴而归,已困扰多年,方才匆匆一瞥,不想灵感汇聚,忍不住落笔,此画乃是偶然间得成,但深知画中人不凡,未敢私留,因而以画相赠。”

        北匽帝听罢,没了方才的盛怒,挥挥手“你走吧。”

        却不想,那小童,并未动,反而言“夫子临行前叮嘱,若您愿放我离去,便让我再献上一幅画,只是得劳烦您移驾一观。”

        北匽帝不悦道“若是我方才要杀你呢?

        小童眉毛一挑回:“夫子说,如您不留我性命,那便可惜了那幅画。”

        北匽帝好奇的询问起来“你家夫子是何人?此人甚是有趣,就没让你,以画易命。”

        小童思索一番,“我也问过夫子,夫子言天下之人,皆有可能答应,但您不会?”

        北匽帝十分好奇“何也?”

        小童摇了摇头,“不知,夫子当时笑了笑,未曾言语”

        北匽帝听后不怒反笑“哈哈哈,果然这驴脾气一点没变。”说罢,笑罢,眉间多了一丝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低头沉吟“他还是不肯出来一见。也罢。画在何处,你头前带路。萧将军领命,亲自前去取画。”

        曾经,不可一世的北匽帝,如今垂垂老矣,早已没了当年的戾气,反而多了几分和气。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继而又望向远处。

        萧将军归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幅卷轴,匽王招手示意后端起茶杯,池太医出声道“展开”北匽帝自顾自的喝茶,但还是选择了瞥一眼,这一撇,可是不得了,连忙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近去观看,又觉得,太近了,看不尽画中全貌,忽而又退后一步,不,不够,连退三步,这才细细打量起来,颤抖的手指在绢画上掠过,一丝一寸,眼里的震惊,心中的震撼,“这图”

        那小童趁机开口道:“夫子,穷尽半生之工,阅遍古今,各族史料以及图谱,近年来更是亲自遍游天下,查漏补缺,多年所思所见,皆绘于此娟之上,终于在不日前构成此图,夫子自信,此图之精细无可比拟,此图之全面独一无二。方才夫子言明,至此再无遗憾,已然封笔,悄然远去。此图,夫子并未提名,我曾发问,夫子言:“时机未到。”我又问:“那是何日。”夫子大笑曰:“待图上疆域尽归我匽国之时,方为时机成熟之日。”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动了那仿佛已经在画前入定了的北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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