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但他俩还是被发现了,不是被洪疯子,而是被许霄的妈妈邹萍。
高一上半学期,十一月,许霄因各项指标合格,通过了飞行员培训生第一轮选拔,要封闭集训一个月。
进集训前,许霄来学校收拾东西,给了林婧一张电话卡。校园黑板报旁边黄色蘑菇形状的公用电话亭,每天早上五点半,林婧准时在蘑菇底下等着,因为许霄每天只有在出操前的清晨,才有时间和林婧通电话。
林婧就像只准时的小鼹鼠,每天早上裹着厚厚的大衣,探头探脑地四周注意着来往的人,快步溜到那颗小蘑菇底下。拨出去的号码像暗号,滴滴三声后,就能听到期待一晚的声音。
“婧”,总是那边先开口。他叫婧的时候,尾声总是上扬的,加了乐谱一般,好听地耳朵尖都要飞起来。
“恩。许霄。”
“恩。嘿嘿。”
固定格式似的,这是属于他们的开场白,都录在了秋日蘑菇顶金灿灿的落叶上了。一片一片,飘成了圆舞曲。
但就在许霄要去第二轮选拔的那天早上,林婧早早去了门口,但宿管没有找到钥匙,错过了时间,等终于赶到蘑菇底下的时候,圆舞曲那边没有回应了。
第二天,圆舞曲琴键准时响了,但不是许霄的声音。是许霄的妈妈,叫她林婧同学。说昨天许霄因为感冒,第二轮初试被刷下来了:“都是因为她!省城十一月突降大雪,如果不是在大雪里等你,绝不会因冻感冒被淘汰!”
许霄妈妈声声逼人,声音透过电话线如针扎般刺过来,扎得林婧双手发抖。她说早就怀疑儿子谈恋爱了,果然是这样。还翻出来很多林婧和儿子写的信。
“女孩子要懂得自重!你离我儿子远点,别耽误我儿子前程!”
林婧被吓到了,电话没捧住掉下去,螺旋状的电话线悬在蘑菇伞下,上下颤动。邹萍的斥责声,也跟着在空气中渐渐颤动不见。只听见隐约在说“如果再纠缠我儿子,就找你们校领导和你家长。”
小兔子安静了好几天,呆呆的,木木的。
老师问林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以请假回去让家长带去医院看看。林婧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许霄在五天后回来。
林婧趴在楼道护栏上默声早读,远远地看见了他。他从校门口奔跑着进来,在旗杆那停下,朝上摆了摆手。三楼还有很多同班同学还有他的哥们,林婧没有伸手回应。
许霄几个大跨步就上了三楼,从举着课本早读的同学中经过,衣角生风,差点撞掉别人的课本。
林婧躲进了教室,坐回座位上把头埋在书后面。邹萍的警告还在耳边,像尖刀子一样扎着。
男同学围了上去,把他堵在楼道角落里问训练的详情,说你小子头这才训练了几天,飞行员气质见长啊。许霄眉飞色舞地跟男生们讲在训练场的生活,吵吵嚷嚷的,林婧在教室里听不清楚。
早读后都去吃早饭了,林婧出门的时候被许霄一把拽住,命令一般,但声音不大:“等会再走。”
林婧就像一只乖兔子一样被他拽着,听话地没有动。
等大家都走了,许箫把门关上,俩人在门后的死角,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你躲我干什么?害羞?”许霄捏她的鼻子。他手上凉凉的,林婧有点想打喷嚏。
林婧还没说什么,许霄一把抱住了她:“我知道我妈找你了。不用怕她,她就是个纸老虎,管不着咱俩。”
林婧的心跳得比联欢会的开场大鼓还要咚咚。这里是教室,许霄的胆子太大了。但他的拥抱又那么又魔力,就像要化掉的泡泡糖,软软地在他怀里变了形。
林婧问他为什么会被刷下来。
“才十一月,省城突然下暴雪,大降温,我没带厚衣服。“
“都是因为我”,林婧低下了头,睫毛上有点点泪珠:“那天我和宿管找好半天都没有找到钥匙。”
“不关你的事,即便我不在电话亭等你,突然大降温也是要感冒的。”
“不等我,你就不会在室外,也就不会感冒。你妈妈说的没错,还是因为我……”
他突然就低头吻她,将她的自责都吻了去。她被紧紧地抱着,骨头都要被他抱疼了。她还把手伸进了林婧的衣服里,进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他的手太凉,还是她太害怕,林婧的身子在抖。他没有再往里伸,在她耳边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谁也挡不了。”
担心有人进来,许霄抱了一会松开了她,两个人打开门,到楼道里聊天。许霄的脖子都是红的,一直红到耳朵尖。他看看天边,又看看林婧。林婧不敢看他。
高三二班的教室,在三楼过道的最尽头,伸出栏杆,能够到旁边长出来的小树杈。许霄伸手拽了一个树叶,那是树丫上仅剩的几片叶子,黄棕色的,已经快没有了亮色。
林婧问他:“那你这次被刷下来怎么办?还有机会吗?”
许霄:“家里在找关系了,应该还有一次机会。等训练完了,还要再体检一次。这次通过了,就能进到第三轮了,等过了第三轮,就确定可以去军校了。”
她哦了一声,说那挺好。
有隔壁班已经吃完早饭的同学上来走进教室,俩人有几秒钟的沉默。
许霄又拽了个叶子,顺手塞她一个,黄色发黑的地方,已经脆了,手一搓,就搓出个洞,掉下碎叶渣渣。两个人搓着叶子玩。
林婧好奇,问他都训练什么体检什么。
他说有各种体能测试,比学校体育队的强度可大多了,训练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说视力测试是c字表,不是e字表。说你是不知道,那个眩晕训练要转几十圈!
他比划着,林婧说:“几十圈?我转两圈就吐了。”
许霄笑了,看着她说:“别说转圈,只是c表视力测试你都过不了。还有全身检查,要全脱光了检查,还要看下面。”
“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脱光?还要看下面?”
他说的时候直勾勾盯着林婧,一点不隐晦。林婧的脸红了,别到一边继续搓叶子,已经不剩多点的叶片在她手里碎啊碎。
许霄哈哈笑,把她的头掰过来面对自己:“别害羞,想看迟早给你看。”
……
古城的夜晚恍若在另一个世界,小桥下波光粼粼甚至扭曲,将映照在水面上的人影拉长,比梵高的笔下的人脸还要印象派。
河边小风一吹,许霄酒醒了一大半。妈的,刚才犯浑了。
他在河边坐了许久才回去,直到看着扭曲的河面变得正常,他再拍一下脑门,多少年不喝酒了,就因为林婧一个不搭理,竟然破了戒。
还好喝得不多,第二天醒来并无哪里不适。他早早集合了飞行员开始每日例训,除了十公里跑步,还有不下二十项的体能训练和飞行技巧训练。急救飞行不比景区巡航,每日的训练必不可少。晚上也排的满满当当,要进行夜航训练。
夜间航行不比白日,夜间飞行能见度低,且缺少参照物,对飞行姿态的判断需要更加的敏锐和机警。而且对飞行员的心理素质也是一大考验,出现情况有的飞行员可能产生恐慌,容易造成操作失误而产生危险。尤其对于商用直升机来说,不是持有商用飞行执照就可以开夜航的,只有具备了一定昼间飞行经历的飞行员才可训练进入夜间飞行。
虽说夜航救援并不常见,许多地方也不允许夜间航行,但“宁可备而不用,但也不能用时无备”。
此次来昱洛的另外两位飞行员高志远和郝泽都具备了一定的昼间飞行经验,但夜行模式还从未有过。他们早早地等在了停机坪,将所有需要准备的相关工作都已准备到位,神情中透着兴奋和紧张。
高志远和郝泽走近驾驶舱,许霄跟在他们身后。
直升旋翼开始旋转,噪声起,二人例行操作和检查后报告:“准备完毕,请示起飞!”
旋翼速度增快,轰鸣声渐大,直升机的轮廓在夜空中渐渐模糊,只看到几个橘红色的光点在空中一闪一闪,犹如嵌在夜空中的启明星。
昱洛古城的夜景并不似北上广一线城市那般璀璨,且昱洛县城周边被山林环绕不见灯星,夜航条件比许霄以往经历的更不稳定。仪表盘上不断变化的飞行高度数字,和越来越暗的视线交织在一起,鲜明而警惕。
许霄让两位飞行员保持高度注意力,要保证零失误。郝泽是个急性子,许箫一直在提醒他,即便是紧急救援,也要保持稳定升高,不能升速过快,因为气压变化太快让人耳膜产生疼痛,对有些病人来说有一定危险。而且如果速度过快,轰鸣声过大,有些医生头脑发胀,飞机晃动频繁让人发晕,医生的状态不好,就不能准确判断病人病情的变化。
郝泽盯着仪表盘,手一点也不敢离开操作杆,按许霄的指导认真地调整着高度和速度。中间有几次夜空情况不好判断障碍物的时候他紧张地死死盯着,后背出了一身汗。高志远在旁边认真观察着,也一直正襟危坐不敢松懈。
终于,在许霄的指导下,郝泽完成了第一次夜航飞行训练。着陆前许霄还强调,不到走出机舱,都要保持冷静沉着。飞机已经停下了,郝泽把飞机总矩放到底后扣上锁,转头对高志远笑了。就在笑得这一下,身子一扭,左手被带动,一不小心碰了总矩,给提了起来。顷刻间,飞机一晃动,就要再启动飞起来,许箫眼疾手快,快速按下了总矩,飞机才又停了。
郝泽被吓得脸都白了,连连说着错了。
许霄铁着脸:“空中120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我们的神圣使命!你是一位有着成熟经验的飞行员,不是一个还在训练期的新手!如此急躁不沉稳,怎能担当得起这份使命?你手里的不是一架机器,而是鲜活的生命!你一次小小的操作失误,造成的是不可估量的后果!如此不认真,等于把人民的生命当儿戏!”
郝泽低着头听着一直点头,高志远在旁边站着也大气不敢出。凉飕飕的夜里,风吹过被汗泡湿的飞行服,浑身哆嗦。
许霄训完,对郝泽说:“明天,自己领罚加倍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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