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枉迷承事偏
当天,冯氏带着青艾回到楚家。
用过晚饭,冯氏让昭焕烧了两大锅水,亲自帮青艾沐浴。
待看到青艾身上青紫交加满身伤痕时,冯氏气的咬牙切齿连声咒骂。
舒适的水温让青艾紧绷的情绪得以放松,见冯氏怒不可遏的样子,握住她的手宽慰:
“夫人不必心疼我,都是我咎由自取。”
“怎的能如此说?”
冯氏惊愕不已:
“你是个多好的孩子,我是再清楚不过。你别怕,有我们在,料他不敢不和离!”
青艾摇头不无心酸的道:
“我这条命是他救的,况且他也是个可怜之人。”
说起来,陆相公原是县衙的一名差役,因一次打架斗殴他去维护秩序被误伤打瞎了一只眼睛。
那时白县令抗夷不在,差头给他赔了十两银子,便将他遣散回家。
总算等到白县令得知后,不过是又多赏给他十两抚恤银两罢了。
遭受着无妄之灾,赔的少还丢了工,心里自然万分憋屈,整日借酒消愁。
“那日我街上闲逛,遇见登徒子,若非他出手相救,我”
“傻孩子!”
冯氏叹道:
“怎的不与我们细说?”
青艾心中一痛,泪眼模糊:
“是我不好夫人万万别生我的气。起初他对我谦和有礼,得知我曾被卖身为奴,特意在善缘胡同买的宅子,说那里以后就我的家,由我做主只是后来,他事业不顺才”
青艾深吸一口气:
“每次过后总是跪着向我赔罪,对我万分疼爱。有一次打的我实是狠了,趁他睡熟我就逃去了婆母那儿。他又跪下来求我,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被休我也绝不和他过了,谁知查出我有了身孕。他还是很欢喜的,对天发誓就此戒酒我便又信了他”
“不过!夫人,他真的在戒酒了!自打有孕以来,他总共就打我两次,都是在他求职无路的时候真的比之前好太多了!”
冯氏听的心疼不已,她轻轻擦洗着青艾的身体,叹道:
“好女怕缠郎,你们唉!之前就算了,现在啊,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儿,其余的有我们为你做主!”
冯氏与青艾的对话,被在次间给青艾缝改衣服的昭焕一字不漏的全部听了进去。
“你能瞒得了阿娘,却是瞒不到我。”
青艾折腾了一天,早已精疲力竭。
昭焕端来安胎药看着她喝下又递过来茶碗让她漱口。
此时的青艾眼下青黑一片面上一点血色都无,低垂着头,依靠在床上。
昭焕语气淡淡:
“大姐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她说的话,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说完忽觉这话毫无意义。
昭瑜为人自私自利说话尖酸刻薄,自小她都被气到伤心哭过许多次,何况是身世凄楚的青艾?
她说青艾的话昭焕虽未听到却也可想而知,无非是拿捏她身为奴婢,才让青艾如刻刀刮骨般难以忍受,是以选择不告而别并且草率的托付终生!
这样的事情如何说得清?讲得细?如今她岂能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青艾不去理会?
昭焕万分后悔又自责不已,她蹲下身子紧紧握住青艾的手:
“我是我思虑不周,对不住你。身子第一你先好好休息,之后的事情等你缓缓我们再说。”
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从青艾眼中落下,她声音哽咽:
“焕儿姐,不怪你,许是我的命就该如此。”
她抬头笑容悲戚语意真挚:
“不论如何,你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焕儿姐,能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时至八月正是一年最热之际。
夜已深沉,昭焕憋闷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月白纱帐,总是觉得外面的凉风都被它们拦在外面。
她起身将帘子撩起在两侧勾住走到窗边,发现竟也无一丝风。
县城里的夏夜要比村子里宁静许多,四周寂静无声,远处天空忽然白了一刹,接着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不一会儿下起了雨。
雨声渐大,昭焕担心惊扰青艾忙到次间去瞧,见她虽然皱着眉但也睡的安稳,便回到自己床上,听着雨声睡着了。
一觉醒来,感觉外面天色暗沉雨声未歇,以为还未天亮,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冯氏推门进来了。
“还不快起来?我打算带着青艾看让你三婶顺带让她把把脉,你去不去?”
哦对,昨天折腾一天,还没有跟三叔说乐平县的事情呢,于是坐起身子:
“我也去。”
一家人用过早饭,昭瑜顶着雨带着吴鹏煊来了。
见着坐在厅堂的青艾,面色一僵尴尬的打着招呼道:
“哟!青艾妹子在呢!”
瞥见她隆起的腹部,撇撇嘴讪笑道:
“月份不小了吧!恭喜青艾妹子了。”
青艾起身盈盈下拜:
“见过大小姐。”
“欸!这是干嘛!瞧你!怎么一段时间未见如此客气了!”
昭瑜快步过来扶,被青艾侧身躲过。
无视冯氏昭焕投过来的不满目光,昭瑜推着吴鹏煊:
“愣着干嘛!喊人啊!”
多日不见煊哥儿,又长高许多,如今上了学知道行礼问安了。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过来了?”冯氏问。
“汛期将至,先生放了我们的假。我想姥娘便央着阿娘带我来了。”
话说的也条理分明了。
冯氏满意的点点头,抚摸着煊哥儿的头对着昭瑜道:
“既然来了,就住几日吧!你青艾妹子也在,许久未见正好叙叙旧。不过,我们要去趟你三叔那,去去就回,你就先在家等吧!”
昭瑜闻言眼前一亮:
“难得来县城一趟,理应带着煊哥儿去拜访三叔三婶。”
“嗯。也是。上次煊哥儿闹肚子还是你三婶给瞧好的。既然去拜访就不好空着手了,既如此你便去街上采办些礼品吧!”
“这”
昭瑜一愣随即为难笑道:
“阿娘,您看我来的急,未曾想的那么周全,不如您先”
“那就等你置办好礼品我再陪着你上门感谢不迟。”
冯氏说完不再去看昭瑜,示意昭焕扶住青艾,三人撑伞而去。
昭瑜气的差点儿咬碎银牙,小声嘟囔:
“一个婢子还带着去见官夫人,我可不跟着去丢人!”
转身去见楚德贵唬着一张脸瞪着自己,顿时吓的惊慌失措:
“阿阿爹”
吴鹏煊从未见姥爷如此模样,吓的躲在昭瑜身后。
楚德贵看着天空声音冷淡:
“天晴了便早早回去,不然便去厨房看看晚上做些什么吃食。还有,为人母切不可在孩子面前嚼舌根!”
说完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若是昭焕看见昭瑜此时面如土色的模样定然十分解气,不过现下她也颇为欢喜。
“孩儿很是康健,只是你忧思过重心情郁结,我给你改改安胎的方子,加些安神的药进去,先按这个喝。”
“多谢三夫人。”
青艾蹲身一礼。
“快起来吧!”
“不愧是我三婶,就连听您说话就觉得是良药,心情顿时就舒畅了许多。”
许是有孕,杜氏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见她的人听她的话,不由觉得宁神静气。
“哟!瞧瞧!三丫头这嘴甜的,是想就这样赖掉诊费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青艾赶忙站起身,手脚无措结巴着道:
“我奴婢未带银两奴婢”
“欸!我说三丫头呢!青丫头跟着着急了,瞧你们小姐妹要好的!”
杜氏当没听见青艾口中的“奴婢”二字,笑的和善。
昭焕拍拍青艾的肩:
“三婶说你心思重你便立即显露出病症来了,还真是听话的病人呢!”
冯氏笑骂道:
“呿!别在这说我青丫头是病人啊!小丫头就会瞎说,看我不打你!”
“哎呀呀!阿娘的武力我可是真心惹不起啊!我错了!小的给各位夫人赔罪了!”
还唱起了戏腔,惹得大家更乐了。
青艾虽在笑,不过面上仍有忧郁之色,昭焕心下了然笑盈盈的道:
“不过啊,青艾要是想感谢三婶,就做些婴孩小衣帕子吧!你的手艺,三婶一见便会喜爱的!”
青艾闻言想昭焕投去感激的目光:
“若是真能得三夫人喜欢我这丁点儿手艺算是没白学了!”
杜氏听着很是高兴:
“那感情好,我倒是可以少费些功夫了。青丫头你可不知道,那绣花针与我似仇敌,最能与我作对了!我啊,宁愿去练针灸,也不想再去刺绣了!”
“嗯,那是自然!三婶练针灸是扎别人,这刺绣可是扎自己呐!”
逗的大家又是笑的前仰后合。
杜氏扶着腰,抹着笑出的眼泪,手点着昭焕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下人来报,楚德川请三姑娘去书房。
冯氏大笑着拉过昭焕推她去门口:
“你个皮猴儿!快快滚过去!别跟这儿耍嘴皮子了!”
“小的遵命!小的去也!”
为了去药铺按杜氏给方子重新抓药,冯氏带着青艾先回到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冯氏以为昭瑜回去了,便让青艾先回房歇息。
推门刚进屋子只见昭瑜正穿着一件簇新纱裙,正是她新找出来要送去给青艾穿的。
瞧见冯氏进来,昭瑜并不觉得尴尬,反而一脸怨色:
“阿娘真是,这么好的料子别只想着三丫头呀!”
冯氏看着床头柜的锁头未动,稍微安心,不满的道:
“谁让你随便动我的东西的?赶紧脱下来!那是要给青丫头穿的。”
“给她?阿娘,您老糊涂了?她一个婢女能穿这么好的料子?”
冯氏上前就去拉扯昭瑜的衣服,呵斥道:
“我自己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还轮不到你来管老娘!赶紧脱下来!”
昭瑜挣脱开冯氏的手,大声嚷嚷:
“阿娘怎的如此偏心?我是您亲生女,倒是不如一个婢子了吗?”
“你给我小点声!”
冯氏向外张望,厉声喝止:
“让青丫头听见了该如何是好?你别跟我这儿撒泼,我啊,不吃你那套!”
“阿娘!您看看我,我都多久没有件像样儿的衣服了?”
“行了行了!嚷什么?回头给你抓几匹料子不就得了?”
冯氏不想再和昭瑜继续争执下去,生怕青艾听到。
目的达到,昭瑜见好就收,喜滋滋的将纱裙脱下、叠好放在一边,见冯氏正在换衣服,拿起纱裙就往外走:
“阿娘,我去帮您给青丫头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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