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怎出嚣尘外
“青艾妹子，我进来啦？”
昭瑜不等青艾答话推门而入，见青艾此时正坐在软榻上刺绣，于是笑着走过来：
“哟！做针线呐！”
青艾拘谨的站起，对着昭瑜就要行礼，被昭瑜一把扶住：
“瞧你，还这么客气！快坐下吧！”
放下纱裙，昭瑜环顾房间四周，青艾与昭焕一起住在西屋，屋里都是昭焕和昭莹布置的，十分简洁文雅。
“说起来呀，三丫头是个懂事的。本来爹娘让她住东屋的嘛，后来为了她大外甥，就来住西屋了。还是你比我有福气，我来都没来过，你都已经住进来了，呵呵。”
青艾低头站着一声不吭。
昭瑜里外屋转了一圈，瞥见次间书桌放置的笔墨纸砚啧啧称奇：
“三丫头还这么用功呢？你可不知道，她以前可是深受杜老，哦，就是淳于相爷的亲授呢！啧啧啧，我家煊哥儿呀，就没这福气了！”
说完见青艾依旧低头站着，暗自嘲笑她低眉顺眼上不得台面，嘴上问话眼里却再无笑意：
“瞧你，离家这么久头次回来，怎的与我不如以前热乎了呢！来跟我讲讲，妹夫他对你可好？是做何营生？若是有任何困难啊，你尽管与大姐说，大姐肯定帮你！”
像是说青艾上门来打秋风一般，青艾羞愧的头更低了。
“那感情好，正好我相中了一套百宝盒，您是我亲大姐，不若先借我十两银子？”
昭焕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拉着青艾将她送进里间后，出来坐在昭瑜对面。
昭瑜讪笑：
“十两银子？三丫头真会说笑，我哪有这么多银两借你？”
“大姐，你也说青艾离家这么久头次上门，人家怀着娃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昭焕故意压低声音商量的语气道：
“不若你出五两，我出五两，好歹得凑出个十两才拿得出手呀！”
“我呸！她一个”
要她拿银子给这个婢子？
不可能！
昭瑜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却见昭焕面若寒霜目光冷然盯着自己，一时语噎。
“她一个什么？大姐，你怎的不往下说了？”
“你和阿娘都一样，亲疏不懂好赖不分。我懒得与你废话！”
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昭焕拦住昭瑜，轻声道：
“大姐你身为楚家老大，就应该有个老大的样子。别最后都让我们当妹妹的瞧不起你！”
昭瑜恼羞成怒瞪着昭焕：
“哼！你别最后贴出个白眼儿狼，到时没地儿哭去！”
“这一招儿啊，百试不爽。”
昭焕毫不在意，拿起昭瑜送过来的纱裙边看边说。
“怪我”
青艾嗫嚅着，眼里含泪。
“和你无关，她就那样儿。”
昭焕在青艾面前比着纱裙：
“别管她。你要不要试试？阿娘亲手为你做的呢！”
青艾抚摸着纱裙语意哽咽：
“叫夫人破费了。”
青艾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缓过来的，昭焕拍拍她肩：
“你先歇着，待会儿一起用晚饭。”
“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便出发。”
“就你自己去？”
冯氏停下手，转身看着楚德贵问。
“三弟还派了不少得力的人跟着我，你放心吧！”
“唉！如今进入汛期，雨水多，你出门在外可得多加小心。”
“省得的。不过我得跟你提个醒儿，青丫头毕竟嫁入陆家了，人家的两口子的事情，你啊，还是少参合吧！”
“我自有分寸。”
楚德贵与楚德川商量过后，还决定让楚德贵沿路去探查下粮草运送。
这次是正经差事，自然不会让昭焕跟着。
第二日一早楚德贵便带着人出发了，临行前他特意嘱咐昭焕，若是陆相公还敢再对妇孺动手，可以去找楚德川的大管家青空，他都已经打好招呼了。
望着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昭焕拿起扫帚清理大门口的被雨水冲来的烂泥叶子。
“请问，这可是楚夫人府上？”
是陆婆子！
昭焕一眼便认了出来。
依旧是那日绛紫短衣打扮，胳膊上挽着盖着布巾的竹篮子，脸上是一团和气的微笑。
“给陆大娘见礼。”
虽然对陆家人没有好印象，但毕竟陆婆子是长辈，昭焕蹲身一礼。
“可使不得！可使不得！”
陆婆子急的上前阻拦昭焕行礼，因着坡脚，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昭焕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感受着陆婆子手掌粗糙干热的温度，昭焕心里不由一软。
“小姐是我家恩人，怎能给我老婆子行礼？可使不得！”
“陆大娘您这是”
昭焕看向四周，并没有陆相公的身影。
“我自己来的。”
陆婆子叹气：
“理应第二日就上门赔罪，但我这腿脚实是不中用。这不雨一停，便厚着脸皮来了。”
昭焕将陆婆子直接带入正厅，倒上热茶，去喊冯氏。
冯氏一听陆婆子自己来的，顿生不满：
“你带着青艾去里间等着，先听听陆婆子怎么说。”
昭焕点头出去，冯氏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衣服，略一思忖，从衣柜最里面拿出一个首饰匣子。
里面都是昭莹回来送给她的贵重首饰。找出一支白玉镯子戴上，将头上的常戴的银簪子换成了金镶红宝点珠钗，这才不紧不慢的从内室走了出来。
二人打过招呼，冯氏端着茶碗等着陆婆子开口。
陆婆子见今日的冯氏比那村长媳妇儿更要气派威严，只板着面孔对着自己点了下头，便坐在一旁。
陆婆子踯躅的不敢说话，本想端起茶碗喝上一口，却手抖的厉害，只好将茶碗颤颤巍巍的放下，起身将竹篮子拎起来放在桌子上，干笑道：
“我做了些青丫头最爱吃的酸枣糕，哦，还有其他一些糕点，带来给夫人和小姐尝个鲜儿。劳烦夫人替我转交给她吧。”
冯氏见陆婆子拘谨瑟缩的样子，稍微气顺，也不好派头拿的太过，于是开口道：
“既然来了，便带你去瞧瞧青丫头居住的屋子，这样你回去也好放心。”
陆婆子听了心里凉了半截，看来今日是带不走青艾了。
陆婆子环顾房间四周，比之陆家不知要好上多少，既庆幸又害怕。
庆幸的是亲家很富裕，害怕的是亲家惹不起。
进来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青艾，陆婆子实是忍耐不住，抹着眼泪哭诉道：
“栋哥儿原本也不是这么个脾性的。被打伤了眼睛，又丢了体面的工作，心里气不过去呀！”
“那可不是打骂媳妇的借口！”
冯氏冷哼一声：
“如今我看他也毫无悔意吧！不然便不会让他老娘一人来了！”
“老嫂子您是不知道，我们和他大哥都劝说不得，惹的急了却是连我们都一起打的”
冯氏闻言一惊：
“就无人能管了他了？”
“原本以为他成亲了，能知道痛改前非，没曾想不过确实比之前好许多了！”
“哼！您口中的好许多，指的是他现在只对着青丫头动手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陆婆子泪流满面：
“我想好了，青丫头怀了我们老陆家的娃。如今我便不认那个儿子，也得让青丫头跟我们一起。”
这话倒是出乎了屋里人的意料，包括冯氏，和躲在里间偷听的昭焕和青艾。
“您是个什么意思？”
冯氏问。
“我和大儿子商量过了，将青丫头带回村子里去养身子。条件是跟您这比不了，但是，绝对让她吃饱穿暖，好好养胎！”
冯氏还要再开口，青艾从里间奔了出来，跪着哭道：
“我跟您回去！夫人，您就让我回去吧！”
冯氏闭眼暗叹刚要起身去扶，陆婆子抢先扑了过去抱着青艾，二人嚎啕起来。
昭焕与冯氏面面相觑，冯氏面色铁青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目送青艾与陆婆子离开，昭焕回想刚才青艾与她说的话：
“想必我再次让夫人和焕儿姐失望了吧！都说出嫁从夫，我自己选的，就该自己受着。焕儿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儿的。我离开后，还请焕儿姐帮我劝劝夫人，等我生完娃娃，定然回来赔罪。”
青艾若能想清楚不再逆来顺受也算是好事。
昭焕关上大门，快步朝主屋走去。
冯氏坐在炕上褪着手腕上的镯子，奈何镯子就是卡着不下来，正较着劲儿，昭焕见了无奈的道：
“阿娘，天热爱出汗，可不就好戴不好摘的嘛！”
冯氏忿忿：
“就是没有穿金戴银的命！”
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昭焕拿出随身带着的丝绢帕子，给冯氏裹好手，轻轻一褪镯子便滑了下来，又轻轻一推镯子又戴回腕子上，如此反复两次，笑盈盈的看着冯氏：
“喏！您看！”
冯氏看着女儿调皮的可爱模样，气消大半，瞪眼道：
“就你聪明，就你机灵，行了吧！”
“哎呀阿娘！我再聪明伶俐也是随您了呀！”
“就会跟我这耍赖皮。行了！青丫头送走了？”
“嗯。她让我跟您赔罪呢！说等生了娃，抱着娃娃亲自再来赔罪！”
“她有什么可赔罪的！”
冯氏坐在镜前，伸手去摘发髻上的发钗，叹道：
“命苦的孩子，我怎么能怪她！不过是气她懦弱好欺负罢了”
“经此一事，青艾应该想的明白。毕竟是嫁人了，我们不能绑着她不让回去呀！”
“谁绑着她了？不过就是让那陆家知道，青艾不是独身一人，也是有娘家撑腰的！”
“是是是！阿娘最是大方心善！瞧这大宝钗戴的，比那白夫人一点儿不带差的！”
“你就消遣你老娘吧！”
冯氏回手就往昭焕身上去拍，被昭焕灵巧的躲开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陆婆子所言非虚，那青艾至少还有点盼头。”
“阿娘放心吧！我们无事便总去瞧瞧好了。那陆婆子不也说不怕我们去瞧么！”
“也是。若过几日天气好，我们便去一趟，正好也该去看看田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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