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第三章
穿过一条走廊，应崇打开一间房门，伸出手：“请。”
这是一间书房，面前一个大窗户，窗外参天大树的绿意落进房间，四面都是落地书柜，书香环绕，中间摆一架三角钢琴。
魏妈妈端来两杯茶，将一个椅子从里面拖出来，琴谱放好。
“谢谢。”
应崇帮忙把茶摆好，“我们先出去了，小鸢，好好弹琴。”
应青鸢压根儿没搭理应崇，满眼“严苛”的盯着鹿怀诗，“开始吧。”
“听说你准备考八级，现在我们先复习一下《吉格舞曲》吧。”
“听说？”应青鸢一挑眉：“你还听说过什么？听没听说我换了快三十个钢琴老师？知不知道上一个钢琴老师是怎么走的？”
鹿怀诗的目光从琴谱上移开，笑了一下：“不知道。”
应青鸢不高兴的皱起眉：“你笑什么？？”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不会说得这么委婉。”
应青鸢梗着脖子：“不会怎么了？我没偷没抢，不会就是不会！”
鹿怀诗：“降a大调会弹么？”
应青鸢瞥了一眼，不答反问：“你先弹一个我听听？”
鹿怀诗：“好，想听什么？”
“就《吉格舞曲》吧。”
鹿怀诗的手指放在钢琴上，第一个音一出就知道这是一架多棒的钢琴，她弹琴的时候很投入，那种投入是和她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平时的鹿怀诗冷淡疏离，可是弹琴时的她完完全全沉浸在钢琴的世界里，像是一个极其美丽的舞者，又或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画家。
应青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想鹿怀诗应该是热爱着钢琴的，否则不会这样……这样有魅力。
一曲终了。
鹿怀诗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冷静。
又把那个“性冷淡”的人换回来了。
应青鸢还没从她这种转换中缓过神来，她对她这个人显然比对钢琴有兴趣得多。
“你好闷骚啊……”
鹿怀诗眼波未动：“听完了。”
应青鸢“哼”了一声：“为什么要弹钢琴？”
鹿怀诗：“你是怎么想的？”
应青鸢一摆手：“我妈让我学，我家狗就帮我报名了。”
“弹琴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是这个过程。”
答案居然不是“陶冶情操”，应青鸢上来一点兴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你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不是用语言那么简单，是用音符，琴声就是你想要说的话。”鹿怀诗重新把手放回到钢琴上，弹了几个音符。
“我为什么要表达，我就是说话不行么？”
“可是有很多情绪，是说不出来的，弹琴不是让你学会什么，甚至你可以觉得它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上的价值，在困境时如何找到最高效的解决办法，在遇到挫折时该如何摆正自己的心态，在心生惰性的时候如何打败自己继续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这都是弹琴过程中学到的。”
“弹琴不为别的，只是愉悦自己，否则，”鹿怀诗停顿了一下：“人生该有多么痛苦啊，你应该也有许多不能用语言诉说的情绪吧？没有么？”
鹿怀诗说话时尾音很轻，应青鸢不禁跟着她的话思考起来。
鹿怀诗看了眼手表，面无表情道：“还能继续吗？”
应青鸢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她不说，鹿怀诗也不强求，重新翻开琴谱，就着方才说的降a调继续说下去，一直讲到机构规定试讲的二十分钟。
-
从书房出来，应崇等在门外。
“学姐，试讲完了？”
鹿怀诗点了点头。
身后跟着仍旧一言不发的应青鸢。
应崇墨黑的眼珠动了动，笑眯眯道：“我送你出去。”
鹿怀诗：“好。”
两人走在进来时的那个花园里。
“抱歉啊学姐，你……你没事吧？”
应崇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里萦绕起浓得化不开的厌恶：“小鸢她实在是不懂事。”
鹿怀诗：“没关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有些叛逆。”
其实应青鸢对待应崇的态度更加不好，应崇似乎习以为常了，鹿怀诗没说，别人家的家事她也没打算管。
应崇：“你没不开心就好。”
还没说完，魏妈妈从后面追出来：“鹿老师，鹿老师等一等。”
鹿怀诗和应崇一同回头。
魏妈妈：“小鸢说，今天想请老师上完这节课。”
-
一节课结束，应青鸢起身就走，鹿怀诗低头收拾琴谱的时候应崇敲门进来。
“结束了吗？学姐，青鸢还算听话吗？”
课后反馈必不可少，正常机构也是要求老师每节课课后都要跟家长反馈孩子上课状态的。
于是鹿怀诗放下书本，正色道：“是个挺聪明的孩子，但是知识空白太多，动手太少，所以总是弹错，慢慢来，她需要沉下心来练琴。”
应崇听得很认真，目光描绘着鹿怀诗的脸，偶尔点头应答一两句。
“下节课定在什么时间？你能天天来吗？”
鹿怀诗想了一下：“周末我可能会比较忙，平时的晚上应该可以，看机构排课吧。”
“好。”应崇说：“那就麻烦学姐了。”
鹿怀诗点点头，拿起包往外走。
“课时费我已经转给你了，你看看对不对。”
居然是应崇付课时费，不过鹿怀诗也见怪不怪，有的家长太忙，孩子自己付钱的也有，应青鸢好歹还有个哥哥跟着。
“对了。”鹿怀诗收起手机：“每天练习的曲目我发给你了，还要麻烦你督促一下青鸢。”
应崇：“明天见。”
-
结束后回到学校。
还没进寝室的门，就听到三楼走廊里的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真的长这样吗？你看到真人了？”
“是啊是啊是啊！就从我身边走过去的！！真人比这还好看！！”
“天呐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同样都是鼻子眼睛嘴，怎么有的人就能这么好看呢啊啊啊啊。”
“完美学弟吗这就是，好阳光好帅啊啊啊啊是姐姐的小心肝儿。”
越往里走声音越大，推开门，声音果然来自自己寝室。
除了寝室里的三人还聚集了还几个其他寝室的女孩子，他们正抱着一张海报大叫。
鹿怀诗还以为又是什么选秀明星要投票，这些她都不认识，每每这时总是与她们格格不入。
直到她们不小心把海报掉在她脚下，帮忙捡起来的时候鹿怀诗瞥了一眼。
好眼熟。
——居然是他？
“这个学弟叫什么名字啊？”
“这不是写了吗，应崇，啊啊啊啊啊从此之后，你就是学姐的人了，什么学长什么其他人都给我靠边站。”
原来是应崇当选最新的校园大使，她们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招生海报。
“我听别人说啊，学弟不光长得帅，高考成绩还是全校最高呢。”
这话说完，立马有人应和道：“之前咱们都没注意，开学之前在二食堂那边就挂上条幅了，欢迎应崇同学入学云城专大，字可大了呢。”
“多少分啊？还至于贴条幅？？”
“六百六十多好像。”
寝室里突然沉默，只有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穆丽丽瞪着大眼睛道：“那，那岂不是双一流高校任意选吗，那这……”
“不止呢，好像说他高考的时候发烧了，这个成绩还是在生病的情况下答的呢，之前他还参加过什么什么竞赛，早就拿到清北还有国外好几所大学的通知书了。”
“这个成绩来我们学校干嘛？疯了吗？六百多分，到一个专科学校来？”
另一个犯花痴的女生眯着眼说道：“谁知道呢，可能是专门为了遇见我的吧，嘻嘻。”
鹿怀诗没有听完，对于别人的这些八卦她并没有兴趣，收拾好书本就去了图书馆自习。
课程排得太多，有时候她会因为要去上班而耽误学校里的课程，她必须挤出时间把这部分课程补回来，因为每年期末的奖学金还挺多的，她不想顾此失彼。
可能今天真的有点倒霉，还没等进图书馆的大门，她就在门口遇上牵着手走过来一男一女。
本来低着头已经快要过去了，结果那个女生叫了她一声。
“怀诗？”女生走到她面前：“也来图书馆自习啊？好巧哦，要一起吗？”
鹿怀诗看了她一眼：“不用了。”
柳之星亲昵的拉住鹿怀诗的手：“一起吧，一起学习效率高，刚好家齐也在。”
在她碰到鹿怀诗手的一瞬间，鹿怀诗快速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先走了。”
穆家齐站在一旁瞧不过去了，出口道：“行了星星，她不想一起就算了，我们走吧。”
鹿怀诗转身之后，柳之星立马变了脸色，厉声问道：“干什么？你心疼她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家齐拉了柳之星一下：“你要说话就到里面说，在这人来人往的……”
“当年是她抢了我的男朋友，我有什么嫌丢人的！弄死她都不为过！”
“好了，当年的事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柳之星冷笑道：“这东西还能解释清楚呢？呵，最好别被我抓到把柄，否则，我让她在这所学校待不下去。”
穆家齐被她的狠劲儿弄愣了：“星星，你，你说什么呢。”
柳之星看了他一眼：“不想自习了，你回去吧。”
穆家齐：“我在楼下等了你两个小时啊，你这又要回去？”
柳之星：“是啊，不行吗？先走了。”
-
柳之星走得太急，在转弯的地方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胸膛。
“你有病啊！”柳之星的心情一瞬间爆炸，摸着脑门下意识大叫。
对方没有声音，柳之星抬起头。
——触到那双黑到极致，噙着水淬着冰的眼睛时，像有一只冰凉苍白的大手，笔直伸进胃里，猝不及防狠捏一下，又是疼又是恐怖。
“……”
柳之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整个人哑然在那里。
“对不起啊是我没看路，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好听极了，介于低沉和明朗之间，像是夏日清凉的海风。
柳之星缓过神来，对方正礼貌而温和的看着她：“没事……”
目光依旧盯着那人好看的脸。
——是她看错了吗？
方才那个可怕到有些瘆人的眼神……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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