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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太子


沈惊松离开西市的一间茶肆,提了一盒茶肆新上的茶点,乘着顶二人青帐帘小轿往宫里方向去。

        他在武德帝跟前很得脸,是除了张显外第二个被允许乘轿入宫的官员。

        这是份殊荣,旁人羡慕不来,但沈惊松从未享受过。轿子到了宫门前,还是照例停下,他提着茶点,下轿步行而入。

        这日在宫门值守的将领是魏胜。

        魏胜是张显的心腹,向来看张显脸色行事。最开始张显瞧不上沈惊松,魏胜对着他就是个棺材脸。

        这阵子张显和沈惊松走得近,魏胜见着沈惊松,便张口沈兄弟闭口沈太傅的喊,那张圆脸,甭提笑得多灿烂,只差身后没一条尾巴跟着摇。

        沈惊松下轿才走了几步,魏胜眼神好,已经看见他,远远就喊了句:“沈太傅。”

        话音未落,人已滑溜过来了。

        “魏统领。”沈惊松停步,朝魏胜颔首一笑。

        太子围猎遭刺杀,魏胜忠心护卫,回来后的第二天,武德帝便给他升了官,统领禁军金吾卫。

        人逢喜事精神爽,魏胜这几日春风得意,若非生得高大,只怕人都要飘起来。

        “沈太傅今日不是休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魏胜随口寒暄,他块头大,站在沈惊松身旁,愈发衬得沈惊松身形如修竹挺拔。

        “在西市茶肆里听了会说书,茶肆上了新茶点,太子殿下爱吃,我便带些进宫。”沈惊松打开手里提着的食盒盖子,让魏胜过了眼。

        食盒里就装着一盘淡绿色的糕点,样式倒是精致,只是嫌小了些,一个仅比拇指大些,都不够一口。

        魏胜瞧了一眼,便挪开,侧身同沈惊松边往宫门走去边道:“还是沈太傅贴心,怪不得太子殿下最亲近你。早上将军到卫所歇下时,说昨夜里太子殿下又噩梦了,一醒来便要找沈太傅。”

        太子在猎场遭刺杀时被惊了魂,至今仍旧梦魇缠身,时不时夜半惊醒,宫中一干太医束手无策,锦公公奉了皇后娘娘旨意,出宫去接于老看诊。

        这才一日过去,时间尚短,药效未显。是以,张显在太子宫里守卫,一夜没睡,至今早上,才下金吾卫所去歇觉。

        沈惊松点头称是,“昨夜宫里来人宣我进宫,只是走到半路,便遇到太子身边的近卫,太子已睡下,睡前下令不必宣我进宫作陪,故而我又折返回家了。”

        魏胜重重叹了口气。他面上不显,心中其实对太子其实颇有些微词。

        这江山之所以能改朝换代,是陛下带领他们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区区一场刺杀就吓破胆,以后还怎么执掌朝政?

        若是陛下的大儿子还活着,这太子之位都轮不到现在这位。撇开大儿子不说,若是陛下的女儿活着,那也是个巾帼英雄,远赛过现在这位,当女太子那也是没人反对的。

        可惜,偏偏是如今这位太子活着。

        魏胜再叹了口气。在宫门前,他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甚至不能叫人看出一点。

        两人走到宫门,魏胜一个眼色扫过去,禁卫军便给沈惊松放了行,没做任何检查。

        魏胜一手叉腰,拇指摩挲着腰上佩刀雕纹,目送沈惊松入内,视线落在沈惊松提着的那个食盒上,忽然又想起来有个人也爱吃这些精致但不填饱的点心,他抬脚又追了上去:“沈太傅等等。”

        沈惊松闻声停下,魏胜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问:“沈兄弟,问你个事,这点心你在哪儿买的?”

        “西市的一间茶肆。”

        “哦哦哦,叫什么名字?待下了值我也去买些送人尝尝。”

        沈惊松道:“一间茶肆。”

        “我知道是一间茶肆。”魏胜摸了下鼻子,以为沈惊松没听明白,解释道:“我是问那茶肆叫什么名字。”

        沈惊松点头道:“就叫一间茶肆。”

        “我是问叫什么名字,沈兄弟你……”魏胜话说到一半,突然听懂了。

        停顿片刻,他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语带嫌弃的咕哝道:“一间茶肆,这名字谁起的,也忒拗口了。”

        沈惊松微微一笑:“沈某起的。”

        魏胜立即改口:“这名字起得真别致,让人过耳难忘。”

        两人说话这间隙,齐雍远意气风发地走过来了。

        沈惊松视线越过魏胜的肩头,落在齐雍远那张眉飞色舞的脸上,温文尔雅的问好:“齐大人,办完差事了?”

        齐雍远下巴高抬,鼻孔朝天,眼里压根就看不见沈惊松。但他心情好,又忍不住想炫耀,“呵”了一声,决定勉为其难地理一下这个自己瞧不起的沈太傅:“办完了,这趟差事容易办得很。”

        赵衡已经送进京畿牢房里,他还特意和狱吏打了招呼,安排了一间条件最差的牢房,让两个负责看守的狱卒好好照顾这位尊贵的前朝公主。

        魏胜转身见是齐雍远,拿手肘撞了撞,好奇问道:“齐三你办什么差事啊?”

        两人关系还不错,因而齐雍远并未计较魏胜这没规矩的言行,笑呵呵的答道:“赵衡占人良田,逼得百姓家破人亡,陛下命我捉拿赵衡归案,我刚把人送到京畿牢房里,正要向陛下复命。”

        “赵衡?”魏胜没想起来赵衡是谁,皱眉道:“这名字听着怪耳熟。”

        沈惊松替他解惑,提醒道:“是庆阳公主。”

        “庆阳公主?”魏胜瞪大眼睛,他没记住赵衡,却记得庆阳公主是张显的妻子,顿时脸一沉:“你抓我嫂子干嘛?”

        魏胜管张显叫将军,实际是拿张显当自家亲大哥来看,身为张显妻子的赵衡自然也被他纳入自己人的范畴里。平日里赵衡日子过得好坏都无妨,但人被送进牢房里,这就是在打张显的脸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魏统领你想抗旨?”齐雍远也拉下脸,声音尖锐。

        这是他办的头一桩差事,要拿上去给陛下看的,可不容许出差错。哪怕陛下要清算的人是他亲兄弟,他也照样办。

        魏胜当然不敢抗旨,冷哼一声,转身朝守在宫门的禁卫军吩咐了两句,便大步离开,往宫内的金吾卫所而去。

        他要去告诉将军,庆阳公主被抓了。

        齐雍远皱眉,也“呸”了一声,“没眼力见的狗腿子,这是陛下要收拾的人,搬出张显有甚用?”甩袖走了。

        沈惊松原本想看戏,哪知这两人干脆利落,各自怼了两句话就结束,不似前朝那帮子文臣,屁大点事能在宫门前吵上几个时辰,引经据典撒泼打滚,那场面能叫人捧着个盘瓜果点心看一晌午。

        没看成戏,沈惊松心有遗憾,提着食盒,慢腾腾往东宫走去。

        太子齐雍文这会儿还在睡。

        他昨夜惊醒两次,睡不大好,一早起来便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皇后看得心疼,待太子用过早饭,就让太医熬了安神汤,叫太子喝下睡了。

        皇后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了,生怕还出什么意外。眼下太子睡下,她也不走,就在寝殿外间守着寸步不离。

        一干太医也都一块候着。

        得了宫女通报说沈惊松到了,她这才起身,到偏殿去见人。

        “西市一间茶肆里新上的茶点,”沈惊松行过礼,便将手里的食盒呈给了邵氏身边的宫女。

        太子爱吃一间茶肆里的茶点,这事邵氏是知道的。

        “太傅有心了。”邵氏眉宇间拢着一抹愁绪,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文儿刚歇下,本宫担心他噩梦缠身,有个不情之请,太傅今日若是无事,就在宫里陪一会儿吧。”

        沈惊松道:“娘娘言重了,陪护太子殿下,是臣的分内之事。”

        邵氏“嗯”了一声,抬手按了按额头,不似往常那般平日上心太子的功课,也未开口过问沈惊松朝政事务。

        此时的邵氏,满目疲惫,已然没有平日的八面玲珑,只是一个忧心儿子的母亲。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碍。”沈惊松出声劝慰,“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您若是累着了,回头陛下要找个商量事情的人都找不到。”

        邵氏闻言坐直了身体,她对朝政上的事十分敏感,沈惊松这一句话她就听出了不对,敛容问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沈惊松将公主府门前的事,从头到尾仔细说了。

        末了,他道:“如今百姓议论纷纷,皆在传今日这一出,是陛下想清算庆阳公主而谋划出来的。”

        邵氏脸色铁青,脱口骂了声:“这个莽夫!”

        顿了顿,邵氏将怒气压下,问沈惊松:“此事依太傅之见,如何处理为妥?”

        “当务之急,先放了公主。”沈惊松道,“其次,就看陛下舍不舍得六亲不认,严惩大理寺少卿纵恶行凶、尸位素餐的罪责。”

        邵氏听懂了,这事光放了赵衡还不行,得将主办这趟差事的齐雍远推出去顶罪,来堵住悠悠众口。

        “这是本宫腰牌,你拿着,到京畿牢房让狱吏放人。”情势逼人,这个时候下懿旨已来不及,邵氏摘了腰牌给沈惊松,冷着脸道:“至于陛下那儿,本宫亲自去说。”

        沈惊松双手领过腰牌,躬身行礼称是。

        邵氏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你吩咐下去,若是太子醒了,就立即请于老诊脉,如何用药,全听于老嘱咐。”

        这几日她一心扑在太子身上,顾不上宫务朝政,后宫新封的几个妃子已经闹出不少乱子,若是朝政又出差错,这江山根基未稳,若不处理得当,小乱恐酿成大祸。

        她不能再在东宫这边分心了。

        太子心性软弱,若还是走不出被刺杀的阴影,说明他真的不适合坐在这个储君之位上。

        邵氏摸了摸肚子,她该考虑再替陛下生个儿子了。

        诸事吩咐妥当,邵氏便不再拖延,起身离开东宫。

        沈惊松揣着腰牌,出了宫,便直奔京畿牢房。

        狱吏正守在牢房门口前,看到沈惊松急急而来,也忙迎了上去。

        “太傅大人。”狱吏低眉顺眼的行过礼,语气谄媚:“宣威将军前脚刚到,太傅大人后脚就来了。难怪今儿一早喜鹊在枝头闹得欢,原来是提醒下官,今儿有贵客上门。”

        张显来了?沈惊松拧眉,“宣威将军来这儿做什么?”

        “说是来看看庆阳公主。”话说着,狱吏面露些许疑惑,“太傅大人不会也是来看庆阳公主的吧?”

        沈惊松拿出邵氏的腰牌,递到狱吏跟前,低声道:“奉皇后娘娘口谕,来请公主回府。”

        狱吏惊呼一声,眼睛瞪得似铜钱般大:“太傅大人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要放了庆阳公主?”

        这公主才进来不到一个时辰,且还是陛下的旨意要把人关押在这儿的。

        怎么皇后娘娘又突然要放人?

        沈惊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公主被关押在京畿牢房的事,除了今日当值的人知道外,别走漏一个字的风声。”

        狱吏明白了,躬身请沈惊松稍等,他去将公主带出来。

        沈惊松跟在他身后,轻声道:“此事不宜声张,小齐大人切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牢房,往最昏暗的那一条甬道走,这边牢房光线昏暗,地面潮湿,人还未走近,就已闻到一股腐朽的霉味。

        狱吏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指着里头,示意沈惊松公主就关在里面。

        沈惊松特意强调不宜声张,狱吏是个机灵人,把钥匙交给沈惊松后便转身走出去,将守在牢房门口的狱卒都支开了。

        沈惊松缓步走进牢房深处,还未见着赵衡,便听到了张显和赵衡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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