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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中毒


废太子的诏书,是在正月初三这日早晨下的。

        诏书一下,满朝文武都惊了。

        如今天下已定,他们本来可以安逸悠然地过完一个年。

        不想,除夕宴上庄妃一摔,不仅把小皇子摔没了,还把这一份安逸悠然都摔没了。

        年初一这天,众人正沉浸在小皇子夭折的悲痛和斥责太子暴虐无道的愤怒中。谁知到了年初二,宫里的口风又变成了太子无辜,小皇子夭折的罪名要算在一向贤良仁德的皇后娘娘头上。

        是皇后娘娘下毒害了庄妃肚里的小皇子。

        群臣们悲痛之余,急惶惶写了封谴责皇后娘娘善妒阴毒的折子,刚交上去,到了年初三,武德帝废太子的诏书就下来了。

        群臣的心情简直如风暴中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将他们人都淹麻了。

        “陛下爱咋样就咋样吧,反正这也是他的家事。”魏胜在家中,对正欲进宫的赵璇道,“你别管。”

        他身为武德帝的心腹,却对武德帝做的决策一无所知,心中有些许不满,但更多的是无所谓。

        反正陛下正值壮年,夭折了一个小皇子,废了一个太子,都不是什么大事。后宫那么多嫔妃,只要陛下雨露均沾努力耕耘,明年肯定就会蹦出好几个小皇子来。

        况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真觉得太子那么懦弱的性子,既不像皇后也不像陛下,完全没有当储君的魄力。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与其日后陛下年老体衰,几个皇子之间夺位时将太子拉下马,不如现在太子早早从那个位置退下来,还能得几分体面。

        “太子殿下被废了,皇后娘娘定会气怒交加。”赵璇道,跨步出门,就要叫下人套马车进宫,“这种时候,我应该陪陪皇后。”

        魏胜伸手拦腰将她抱回屋里,肃声道:“这种时候,除非皇后娘娘要见你,否则你离皇后娘娘越远越好。家丑不外扬,你别去触人家霉头。”

        赵璇道:“太子被废,你说皇后会不会逼宫?”

        魏胜吓了一跳,忙把门关上,方数落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在家里说两句就罢了,千万别去外头说。”

        赵璇拉了拉他的手,“魏胜,你听我说,赵衡一直都在暗中谋划着光复赵氏江山,如今太子被废,皇后走投无路,必会逼宫,届时宫中大乱,赵衡一定趁机起兵攻占皇城。”

        魏胜一懵,“起兵攻皇城?她哪来的兵?难道是我大哥给的?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细?”

        “不是张显给的兵,是驻守在桂州和梁州的边军精锐。”赵璇道,“一共五千人,分批进了汴京城。其中有两千人,是赵衡借着皇后娘娘办的的那场赏梅宴,混进城中的。”

        魏胜大骇:“那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就去禀报陛下,请命去搜城。”

        “魏胜!”赵璇拉住他的手,“你忘了,那场赏梅宴一应事宜皆是由我负责的。你若向陛下告发赵衡,我也脱不了干系。”

        魏胜张了张口,想问她是不是和赵衡一样都起了反心,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一旦拆穿了,就没办法当作不存在了。

        但他不说,赵璇却没打算将这话题揭过去,接着道:“趁皇后逼宫,赵衡攻皇城,他们螳螂捕蝉,我们就做那个在后的黄雀。等皇后和赵衡争得两败俱伤,就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了。”

        魏胜险些被她的想法惊得跳起来,压低声音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赵璇道,“那皇帝的位置,农户出身的人坐得,天真无邪的公主也坐得,我们为什么坐不得?你手上如今管着五万城卫和两万禁卫军,为何不能博一博?”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再说了。”魏胜甩开赵璇的手,开门欲走:“你先冷静一下,我还有事。”

        “魏胜!”

        魏胜回过头,赵璇抚着肚子,温柔一笑,道:“我有了你的孩子。”

        魏胜脸上一喜,但他还来不及高兴,又听赵璇道:“魏胜,和赵衡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若不愿意博一博,我也是要反的。区别只在于,我跟着她,若是赵衡败了,我也没活路。若是你愿意反,我不仅有活路,甚至还能为我们的孩子打出一片江山。”

        赵璇往前走了几步,再度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

        “我们的孩子,两个月了。”她道,“难道你不愿意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享无边富贵?”

        魏胜看着赵璇,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她脸上绽放着光彩,是他从未见过的狂热与野心。

        这还是他那个温柔小意的妻子吗?

        或者说,是他从未真正认识她。

        温柔小意,只不过是她用来迷惑他的伪装。

        魏胜低下头,目光落在赵璇平坦的腹部上,许久都未动一下。

        西市。

        一间茶肆。

        因为小皇子夭折太子被废的事,茶肆里很热闹,生意甚至比平常还要好,目光所及之处皆坐满了客。

        赵衡戴着帷帽,穿过茶肆大堂,上了二楼的雅间。

        今日陪她出门的是绿九。

        绿九在前头带路,将她领到一处临街的雅间前,低声道:“公主,到了。奴婢就在隔间侯着,您走时喊奴婢一声即可。”

        赵衡推开雅间的门,走进去,绕过山水屏风,便见沈惊松已经坐临窗的位置上,一边煮茶一边拿着卷书看。

        雅间的窗户支开了一半,冬日暖阳落了几缕下来,斜斜地打在沈惊松身上,衬得金冠束发一身锦服的他,如翩翩贵公子般温润文雅。

        此情此景,应当有个貌美佳人,煮茶添香。

        赵衡摘下帷帽,走过去,沈惊松想是看书看得入迷了,竟也未发觉她来了。

        她索性坐在一旁,拿起茶案上的茶匙,拂了拂正汨汨冒着腾腾热气的半壶茶汤,又添了些许茶膏,再倒入清水至八分满。

        待茶水重新煮沸后,茶香四溢,扑鼻而至,沈惊松终于被香醒神,目光从书上挪出来,落到她身上。

        “公主来了。”

        “我来了已有一刻钟。”赵衡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沈惊松面前,笑道:“沈太傅若再不回神,这壶茶就要被我煮苦了。”

        沈惊松放下书,面带歉意地道:“抱歉,一时看书入迷了。”

        赵衡扫了一眼那书的封面,有些讶异:“边疆游记?”

        “幼时外祖父曾同我说过他驻守边疆时所见过的风土人情,我很是向往,想过有朝一日也亲自去看看。”沈惊松笑道,提及亲人,他眼中有种别样的温柔,“今日来茶肆时,途经书摊,看见这本游记,便买来一看。”

        “原来如此。”赵衡身子微微往前一倾,“这本游记的内容想必是极风趣的,否则也不能让我们沈太傅看得如此入迷。里头讲了什么,沈太傅同我讲一讲?”

        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料沈惊松却干脆将书往前推至她面前,温声道:“公主喜欢,便拿回去看。”

        但他的大方,反而惹来赵衡一声轻哼。这沈太傅可真是不解风情,她感兴趣的怎么会是一本书,不过是数月来才难得见这一面,她想听他多说几句话罢了。

        “沈太傅约我见面,就是为了送书?”

        “自然不是。”沈惊松肃声道,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是我有一事相求。”

        赵衡见状,也收了笑,“何事?”

        “太子被废,皇后已给张显去信,不日张显必会悄然回汴京。”沈惊松道,“皇后应当会联合张显逼宫,届时宫中局势必然十分紧张,太子便成众矢之的。如有机会,我想保他周全。”

        赵衡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旦皇后逼宫,趁着局势动荡,他知道她会借机攻皇城,光复赵氏江山。

        若她事成,得登九五至尊的位置,更不可能会留下一个前朝太子。

        可凭借沈惊松的手段,他若想保住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太子送走,完全不费力气,可他却先征求了她的意见。

        赵衡心中熨帖,本想玩笑逗他一句“若我不同意呢”,然话到嘴边,看见他眉头微拧的模样,却还是改了口,语气中添着几分玩笑道:“沈太傅送了这么多消息给我,帮了我这么多忙,区区小事,我哪能不应。”

        “多谢公主。”沈惊松舒眉一笑,“此事我必会处置得当,不会留一点把柄被人抓住令公主为难。”

        “沈太傅办事,我向来放心的。”赵衡笑吟吟地望着他,娇声道:“太傅,喝茶呀,再耽搁,这盏茶就凉了。”

        待沈惊松端起茶盏,低头饮茶的刹那,她忽然轻轻唤一声沈太傅呀,道:“日后我若成了事,便封你做皇夫可好?”

        她这话说得大胆露骨,沈惊松险些将刚入口的茶水喷出,幸而他深入骨髓的好教养逼着他忍下呛鼻的苦楚,硬生生把持着一张平静的脸,将茶水吞入肚里,又调息一瞬,方慢慢缓过来。

        偏偏赵衡这时还不收嘴,双眸含水地瞧着他,不错一眼,笑盈盈地问:“太傅可愿意?”

        沈惊松终于忍不住红了耳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性地咳了咳,拿她先头说的话还给她:“公主,这茶再不喝,便要凉了。”

        赵衡见他红了耳,终于肯放过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肆里给沈惊松的茶,是极好的,茶汤刚入口便口舌生津,待茶汤入了喉又唇齿留香,她不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身子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腮,又一次提道:“难得日光这样好,太傅给我讲讲你方才看的这本游记都写了些什么罢。”

        这一回,沈惊松没有再推却,喝了口茶润喉,便将游记的内容娓娓道来。

        日头晒得人慵懒,沈惊松听了许久的说书,也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功力,一本游记被他引经据典地说出口,赵衡听得很入神,偶尔她还插几句颇具天真话,逗得沈惊松微一笑,这一下午的时光便也在说笑声中倏忽过去了。

        待到暮色将落,一壶茶喝尽了,仅余几团茶渣,茶点也吃得仅剩些许碎末,赵衡再无理由留下,不得不起身告辞。

        两人在茶肆雅间独处一下午的事不能被外人看见,否则传出去赵衡一介已婚妇人同男子见面独处,饭后笑料又要添一桩。更别说两人的身份敏感,见了面,定会引起庄屿的注意。

        于是沈惊松只送她到雅间的门前就止了步,朝她温和笑道:“公主慢走。”

        赵衡心中生出几分不舍,转身走出雅间时,不免怅然若失地想:不知下次再这样两人独处一室,吃盏茶说说话的闲暇静好时光是什么时候?

        但当绿九从隔壁雅间里出来后,赵衡心里的那些不舍便通通化作面上无可挑剔的从容笑意,淡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

        过了两日,赵衡便收到了张显已悄悄从京州回汴京的消息。

        因有沈惊松提前给她透了消息,赵衡对此并不意外,只吩咐立夏让底下的人盯紧了张显,切不可松懈。

        那厢,沈惊松也知道了张显潜回汴京,正藏在魏胜名下的一处外宅里。

        而邵皇后在宫里也有了动作。

        这一日,她让锦公公提着一个三层食盒,去找了武德帝。

        武德帝原本不打算再见她,夫妻两个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还有什么见面的余地。何况他也知道她的来意,肯定是为了儿子求情。

        但架不住邵皇后一直在宫外侯着,堂堂一国之母,跟个奴才似杵在外头吹风,传出去也有损皇帝的脸面。武德帝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叫卫公公去把人请进来。

        但锦公公却被卫公公留在了门口,邵皇后从锦公公手里接过食盒,满面冷冽地跨了进去。

        卫公公将殿门关上,这是武德帝的意思。夫妻两个见面,定又要闹将起来,说不定依着邵皇后的脾气,还会动手打人,那场面不好看,绝不能叫外人看了去,否则岂不是折了他这皇帝的威严。

        殿门关上后,里头的声响再听不到了。卫公公瞧着四下无人,压着声问了句:“今儿娘娘这一趟,打的什么主意?”

        锦公公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知,“今儿一早娘娘便进小厨房,做了些清炒家常菜,就过来了。”

        自打太子被废,这两日邵皇后都没怎么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卫公公道:“太傅给了消息,说是宣威将军接到娘娘的信回汴京了,大约这阵子就要起事了。太傅问我,以后咱们兄弟俩怎么个打算法?是继续留宫里伺候主子们,还是在宫外找落脚地方安享余生。若是离宫,到时候他会替我们安排好。。”

        “哥,咱们都是去了势的人,宫外哪有地方容我们扎根。”锦公公抬起脸,望着外头阴沉的天,笑了:“我这条老命是太傅救的,倘若太傅不介意,我想跟在他身边伺候。”

        卫公公点头一笑:“我也正是此意。”

        当日沈惊松救下的不止他,还有自己的弟弟锦公公。

        这皇宫里,除了沈太傅,没人知道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卫公公和皇后身边的锦公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也没人知道这俩兄弟一直都在暗地里为沈惊松送消息,以还昔日的救命之恩。

        殿内,邵皇后提着食盒进去,武德帝立即戒备起来,往后避了避,问:“你来干什么?别是为了文儿求情,有你这个皇后在,朕绝不会再立他为太子。”

        “我知道。”邵皇后打开食盒,冬日天寒,食盒里的饭菜都已经冷了,倒有些像此刻她与武德帝的处境。

        “今日我来,是想同你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邵皇后依次将食盒里的菜端出来,摆在案上。

        武德帝本能反应便是:“你想毒死朕?”

        邵皇后心平静气地看了他一眼,“齐高,咱们贫贱了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挤上这高位,享着无边富贵,却是再也没了从前一家人和乐相处的安宁了。我这两日一直在思量,倘若早知今日,我大约是不会让你起兵图这江山大业了。富贵滔天有甚用,你我夫妻离心,我的大儿与女儿都回不来了,留下一个文儿,如今也对你我没了孺慕之情。”

        这番话让武德帝想起了过往夫妻两个同心一意的温情。是啊,那时候他家徒四壁,全凭妻子不嫌,带足嫁妆过来,不辞辛劳地操持着家务,后来又为他生儿育女,三间晴天漏光雨天漏水的破瓦房,才慢慢有了家的样子。

        那时候,逢年过节的,一家人能放开肚子吃上一锅炖肉,就已十分满足。

        如今日日山珍海味,却再也没了从前那样满足快乐的滋味。

        思及过往,武德帝面上神情软和下来,再定睛一看皇后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菜品,红烧肉、鸡蛋饼、白菜豆腐汤、荠菜饺子,都是从前家里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也是他从前最爱吃的。

        邵皇后已布好碗筷,自己先拿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吃。他疑心她要毒死他,她已用行动来证明,这些饭菜里头都没下毒。

        “你我夫妻一场,好聚也好散,吃完这一顿,我自此废后,幽居礼佛,青灯古佛伴余生。至于文儿,他那般品性,不当太子也好,只要他能平安富足一生,我便无所求了。”

        邵皇后将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武德帝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喃喃道:“你我夫妻一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可过往不能细思量,因这一切的开端是他引起的。

        他和邵氏做了二十年的贫贱夫妻,虽有磕绊,但总归是恩爱两不疑的,直至他起兵造·反,从攻下村镇到州府,势力一路壮大,攻下第三座城时,那地方的富绅给他献了一个绝色的美人,他没把持住,当晚便和那美人春风一度。

        次日,这事就传到了邵皇后耳里。

        他为取得邵皇后的谅解,当场就命人将那名美人拉下去杀了。

        可敬献美人这等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次数多了,邵皇后就麻木了,甚至会替他处理掉那些被他宠幸过的女子

        登基以后,邵皇后更是贤良淑德,主动开口要为他挑选各家闺秀为妃,借此助他制衡朝堂。

        若不是他被美色迷昏头,背弃当年夫妻之间不能有第三人的盟约,又专宠庄妃,为庄妃肚里的孩子倾注太多期待,如今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的了。

        武德帝想着,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愧疚,坐到邵皇后对面,主动为自己和邵皇后倒了酒,举杯道:“是朕对不住你在先,自请废后的话,不必再提。”

        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帝后二人,就着一壶酒,将几盘已经冷掉的菜吃尽,已是一个时辰后。

        武德帝喝得醉醺醺地趴在案上,眼眶湿润,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邵皇后眼神却还十分清明,将案上的碗碟都收拾进食盒里,目光轻蔑地瞧了一眼武德帝,便起身离开了。

        待到暮色微沉时分,武德帝终于从酒醉中醒过来,坐却仍还有几分醉意,使得他头脑胀痛难耐,正欲叫人,卫公公忽然进来,恭声道:“陛下,庄妃娘娘听闻您醉了酒,遣了个宫侍过来,给您送醒酒汤。”

        武德帝微一愣,道了句:“庄妃有心了,让那宫侍进来罢。”

        那宫侍提着食盒,低着头走进来,叩首行礼后,将食盒递给卫公公,便退下了。

        卫公公将食盒打开,端出那碗还温热的醒酒汤,正欲拿银针试毒时,头痛欲裂的武德帝摆了摆手,道了句:“不必试了,端来给朕吧。”

        卫公公面露迟疑,“这……”

        武德帝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怕庄妃会给朕下毒?皇后来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谨慎?”

        话到这程度,卫公公也只得将醒酒汤递过去,武德帝接过,咕咚咕咚一口喝尽,顿感头胀的痛楚减轻了许多。

        他将空碗给卫公公时,道:“去库房取些滋补的药材赏给庄妃,她现下还在月子里,又刚失孩子,难得还能分心为朕着想。”

        卫公公应是,转身欲走,刚走了两步,忽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回头一看,武德帝竟从床沿倒栽葱似的掉下来了,整个人躺在地上,四肢正在不停抽搐。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卫公公脸色一变忙去扶起武德帝,将空碗放在了地上。

        方才还轻松说话的武德帝,被扶到床上躺着,此刻面色涨得通红,用抽搐的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发得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啊”几声。

        卫公公忙扬声喊来人,“快请太医!快请太医!”然后又问武德帝:“陛下,陛下您哪儿不舒服?”

        武德帝四肢百骸都不舒服,身体的血肉仿佛都被蚂蚁蚕食了一般,此刻有种难以言状的噬麻感,让他浑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喉咙处,更是干痒得难受,想要喝水润一润,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武德帝“啊啊啊”了几声,卫公公仍不解其意,只能安抚道:“陛下您别急,太医很快就来了。”

        话虽如此,卫公公心中却已隐有猜测,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个空碗,双眼沉了沉。

        张院判很快就赶来了,顾不上行礼,就被卫公公拉到龙床前替武德帝查看。

        趁着张院判替武德帝诊脉的间隙,卫公公将空碗放到案上,拿起方才的银针,沾了沾碗里残余的汤水。

        不过须臾,银针沾了汤水的那一截,变成了黑色。

        卫公公脸色一震:“庄妃娘娘送来的醒酒汤有毒!”

        张院判跪在了龙床前,与卫公公同时震声道:“陛下,您这是中毒了!”

        两人话落,武德帝双眼顿时瞪得极大,露出大片浑浊泛黄的眼白,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时,一道脚步声渐近,邵皇后的说话声响起:“大胆庄妃,竟敢给陛下下毒!来人,去将庄妃宫里的所有人严加看管起来。”

        武德帝费力地挪动着脑袋,循声望过去。邵皇后不远不近地站在卫公公身后,面色威严,目光肃冷。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邵皇后双眼缓缓一弯,勾出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温声道:“陛下且放心,臣妾已命人在殿外守卫,定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心怀叵测的人进来谋害您。”

        这时候武德帝还没察觉不对劲,只还陷在庄妃下毒谋害他的震惊中。他扪心自问对庄妃不差,她为何下如此毒手?

        而跪在床前的张院判已敏锐地察觉不对劲,先喂了一颗能暂缓各种毒发的解毒丸给武德帝,转过头对皇后道:“娘娘,臣暂且查不出陛下中了什么毒,需要回去太医院翻阅医书。”

        邵皇后眉头一挑,“张院判,陛下如今的情况,可离不得你。你要翻什么医书,本宫派人去替你取来便是。”

        这是要将殿里所有人都囚着,不让出去同外人接触了。张院判心下一叹,道了句:“还有一些解毒的药也需要一并取来,臣写张方子。”

        一直站在邵皇后身后的锦公公微微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和卫公公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引着张院判去偏殿,“张院判,到偏殿里来写罢。”

        武德帝终于发觉不对劲,瞪着皇后,口齿不清地“啊啊啊”叫着,似在质问。

        邵皇后抚了抚袖口处的褶皱,唤了一声卫总管,“陛下寝宫里的茶凉了,你去偏殿换壶热茶来罢。”

        卫公公退下后,武德帝挣扎喊得更厉害,邵皇后伸出食指抵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声道:“安静些,你这身上这毒短时间内解不了。不过你放心,这段时间,朝中政务自有本宫替你处理。”

        顿了顿,邵皇后走至床边,俯下身,压低声道:“对了,本宫已派张显率金吾卫去将庄妃娘家包围,一旦查实庄妃谋害天子的罪名,本宫必将按律抄办庄氏一族。夫妻一场,你若挺不过去,那些谋害你的人,本宫一定会叫他们给你陪葬。”

        武德帝闻言,怒从心起,竟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力气,支撑着他仰面坐起,颤巍巍地伸出手欲抓住皇后,不料皇后轻巧地偏过身,躲开了。

        而他却因重心不稳身体朝前一倾,再次从床上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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