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玉玺
次日一早,武德帝被庄妃下毒谋害,卧床不起口不能言的事情便传了出来。
“什么?狗皇帝中毒了?”立夏从立春口中得知这消息后,立即拍手叫好:“他也有今日,活该。”
立春轻责了一句:“立夏,慎言。仔细隔墙有耳。”
立夏做了个封嘴的手势。
立春方接着对赵衡道:“眼下宫中已被皇后控制,皇帝和庄妃的宫外都派了重兵把守。庄府门外,昨儿夜里也被金吾卫包围了。”
她说着,面上略有迟疑:“据说带队的人,是张显。”
“张显?”赵衡坐在临窗的榻上,将手里已翻阅至一半的游记放下,抬了抬眼,问道:“他敢光明正大出现人前,岂非说明如今的局势尽在皇后的掌控中了?”
立春点点头:“宫里递出来的消息,庄妃下毒一事,也是被皇后栽赃陷害的。”
“皇帝情况如何了?”
“不知。”立春摇了摇头,“宫里如今除了皇后,没人能见得到他。不过早上还有宫人送了膳食进皇帝的寝宫里,所以他应当暂时无性命之忧。”
赵衡拧着眉,眼下邵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控了局面,这意味着自己已完全没有一点可乘之机,这一年来自己的部署皆是白费。她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身,道:“我要见沈惊松。”
立夏便立即出门去命人套马车,立春替她披了件厚实的斗篷,问道:“公主想在哪儿见沈太傅,奴婢安排人去请他。”
赵衡道:“我直接去他府上。”
眼下这时候,她已顾不得再和沈惊松避嫌了。若是动作再慢一些,邵皇后恐怕就逼宫成功,扶废太子上位了。届时,哪还有她这个渔翁得利的余地。
到了沈惊松府上,立夏前去递帖子,不料门房却道:“立夏姑娘,今儿我们公子一早就被传召进宫了,至今未回。”
立夏回到马车前,低声将门房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赵衡。
车内的赵衡忽然撩开车帘,弯身出来,动作利落地跃下马车,道:“无妨,那我便在他府上候着,等他回来。”
宫里。
沈惊松正陪废太子齐雍文下棋。
齐雍文初学棋,棋艺不精,一盘棋下了不到一盏茶,便已溃不成军,输得一塌糊涂。
“是我学艺不精。”齐雍文一边捡棋子,一边叹气道,“让太傅见笑了。”
沈惊松却道:“殿下心不静,学艺再精也枉然。”
齐雍文一顿,索性将棋盘搅得一团乱,“不下棋了。”又问沈惊松:“太傅可知母后为何宣你进宫陪我?”
不待沈惊松回答,他便又自言自语:“是因为昨儿夜里,我要见父皇,她不肯让人放行。早上我又想去见父皇,她依旧不许,我便在父皇寝宫外闹起来了。她哄不住我,才叫你进宫的。可叫你进宫有什么用呢,我只想见见父皇,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沈惊松轻轻叹了口气,“殿下,陛下的性命暂时无忧。”
齐雍文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太傅,是不是等我登基后,父皇就该死了?”
沈惊松默然。
如今的大皇子,已不像先前还是太子的时候那般天真了,能看得清如今帝后的关系到了水火不容的时候。
邵皇后野心勃勃,已毫不掩饰地将自己逼宫的意图显露在所有人面前,但凡有人反对,便如今日早朝的礼部尚书,当场便被拉出去杖毙了。
满朝文武自此再不敢出声。
而皇后之所以还留着武德帝的命,无非是还在等着武德帝的一纸让位诏书。或者说,是等着武德帝吐出传国玉玺的下落。
让位诏书,可以让人代写。
但没传国玉玺加盖,这一纸让位诏书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武德帝也知道,一旦自己吐出玉玺的下落,他和庄妃以及庄氏一族都会没命,所以宁肯忍着毒发时彷如万虫噬咬的痛苦,也不愿向邵皇后低头。
“太傅先前上课时,曾和我说过天家无情,那时候我不相信。后来我去春猎遭刺杀,看着父皇母后为我急得寝食难安,我更不相信天家无情这句话。”齐雍文低下头,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但后来我信了,如今更加深刻明白了这话的冷酷,原来人真的能为了皇位,抛弃几十年的夫妻情、骨肉亲情。他们能,我也能。”
这最后一句,多少有些负气的意味。
沈惊松伸手覆在齐雍文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或者为利放弃骨肉至亲,或者为骨肉至亲放弃无上尊荣。殿下不必因他人的选择而改变自己,凡事随心就好。”
齐雍文抬起头,双目含泪地看着沈惊松。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道:“前两日父皇下了废储诏书后,他把传国玉玺给我了。父皇和我说,不管以后他有多少个儿子,他心中永远都最爱我,太子之位也只会为我而留。”
那一枚传国玉玺,是昔日沈惊松跪迎武德帝入宫后,亲手交给武德帝的。
也正是因为沈惊松交出了传国玉玺,武德帝才会这般信任他重用他,从未怀疑他别有图谋。
没想到,武德帝竟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儿子。
沈惊松心中惊讶,又听齐雍文乞求道:“太傅,你一向聪明,你想个办法让我见一见父皇好不好?我把传国玉玺给回父皇,这是他保命的东西,我拿在手里,我怕有朝一日我会变成母后那样的人,为了那个位置,放弃父皇。”
“可是殿下,即便你将传国玉玺还给了陛下,如今宫中朝政,皆已被皇后娘娘控制,陛下依旧还是受制于皇后娘娘。”沈惊松一针见血地道,“传国玉玺或许能让陛下性命无忧,苟延残喘般活着,却并不能改变陛下如今的困境。”
“而我,也注定会成为母后手里的傀儡皇帝。”齐雍文喃喃道,“待日后我长大了,不肯做傀儡,必然也要和母后兵刃相见。”
“如今的局势就如眼下的这一盘乱棋。”沈惊松缓缓道,“殿下若不想成为这局里的棋子,便只有一个选择,跳出棋盘,做一个局外人。”
齐雍文怔怔看着这一盘乱棋,半晌,忽然道:“我明白了。”
他起身,朝沈惊松弯身一揖,语气坚如磐石:“还请太傅助我。”
待到暮色时分,沈惊松终于从宫里出来,他手里提着个食盒,说是大皇子赏他的糕点,宫门的侍卫揭开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待上了自家马车后,沈惊松将食盒放至一旁,脸上倦容微显,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按额角,然后温声对赶马车的小厮道:“到家后叫我,我睡一会儿。”
沈府离皇城很近,马车走一刻钟便也就到了。
小厮念着自家主子一早便被叫进宫中,到了傍晚才出来,劳心劳神,有心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到了家门口后,便没停下,而是绕着整个沈府走了好几圈。
待走到第五圈的时候,沈惊松终于无可奈何地开口了:“你与其再绕圈子让我靠着马车打盹,不如早点让我回家里,躺着睡更舒坦。”
小厮“嘿嘿”笑了两声,将马车停在门口,撩开车帘往里一瞧,“公子您醒着呐。”
沈惊松“嗯”了声,仍是一脸倦容,提着食盒弯身下了马车。
一个门房回府通报,一个门房上前来,一边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一边道:“公子,公主在府里等您半天了。”
沈惊松往前走的脚步一停,以为是自己太过劳神而累出了幻听,身后小厮惊讶地问道:“你说谁在咱们府里?”
“公主。”门房答道。
“哪个公主?”
“还有哪个公主?当然是庆阳公主。”门房白了小厮一眼,牵着马往北侧门马厩的方向走了。
沈惊松提着食盒,快步走回府。
家里的老总管闻讯迎出来,一边伸手欲接过沈惊松手里的食盒,一边笑道:“公主在书房里候着。”
沈惊松侧身一偏,没把食盒给老总管,只道了句:“我知道了。”便越过老总管,往书房去了。
书房里,赵衡正在躺在临窗的那张摇摇椅上看书,立夏坐不住,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给赵衡倒茶,一会儿递点心,一下午的时光耗尽,眼看天都快黑了,仍不见沈惊松的人影。
立夏不免有些不耐烦,眼巴巴地喊了声公主,“要不,奴婢去外头给你买只烧鸭回来吃?”
赵衡抬了抬眼,含着笑道:“等得不耐烦了?”
立夏点点头:“沈惊松这府里大虽大,可也忒无趣了,到处都摆着书,奴婢想找个宽敞的地方打几套拳消遣时间,都找不到。”她说着,语气就忍不住带了点儿抱怨:“公主,下回咱们再来找沈惊松,可千万别来他家了。奴婢宁愿上外头等去,外头好歹人多热闹,能打发时间。”
这话正好被走到书房门口的沈惊松听到,微一愣,随即抬手在门廊上轻轻敲了两下,方走进书房,面带歉意地道:“抱歉,让公主和立夏姑娘久等了。”
“您还知道让我们久等了啊。”立夏小声哼一句,招来赵衡淡淡一瞥,便立即改口道:“奴婢去厨房给公主取些点心。”扭身出去了。
赵衡将书搁在一旁,从摇椅上起了身,道:“立夏这丫头平日被我惯得没了规矩,口无遮拦的,还望太傅勿怪。”
沈惊松道:“立夏姑娘率真可爱,并不惹人烦。”他说着,将手上食盒放到书桌上,方转身看着赵衡,脸上一扫倦容,露出温润柔和的微笑,问道:“公主找我,可是有急事?”
“确有急事。”赵衡点点头,“如今朝堂宫中尽在皇后掌控之中,你该知道这样的情况对我而言十分不利。唯有打破眼前局面,让局势乱起来,我才能有机可乘。”
她只铺垫了这番话,还没说出自己的意图,沈惊松却已经猜到了:“公主是要对废太子下手?”
赵衡一顿,道:“太傅先前同我说,如有机会,你想要保全他。如今这个机会我给你,我让你动手,我要废太子在世人眼里是个死人。”
沈惊松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说起来,也和他下午的做法不谋而合了。但他并未跟她说自己已先一步在宫中设好局,只需等两日,废太子便会死于一场火灾中,他只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赵衡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淡,不由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酷了,竟连一个小孩都要下手?”
沈惊松面露惊讶,惊讶于她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转瞬他想起来她是专程过来告知自己一声她要对废太子动手了,这说明她是将他放在心上,才会如此重视他的想法。
这么一想,沈惊松脸上徐徐漾开一抹笑,如清波荡漾,一直荡进了他的眼底。
“公主,你是我此生见过的人里最善良的一个。”他道,嗓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慢声安抚着她:“要谋宏图霸业,就得踩着尸山血海过来,但这不意味着你便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更何况,今日公主过来,分明是给人留活路的,何来冷酷之说?大皇子的事,公主且耐心等两日,我自会安排妥当。”
“好。”赵衡心中松快下来,目光在沈惊松脸上转了一圈,正事办完了,她有些没话找话地道:“下午等你的时候,我在你书房翻了几本书看。”
沈惊松道无妨,“公主若有喜欢的,可以带回府上看。”
他一抬眼,窗外暮色已沉,家里的老管家拿着烛火点亮檐下的灯,说去厨房取点心的立夏,此时正垫着脚,帮老管家点灯。
这一老一少,倒给家里添了几分活泛的人气。
沈惊松笑了笑,随即将目光收回来,将书桌上的那盒点心提起,“今日大皇子殿下劳赏了我一盒点心,劳烦公主等我许久,我便借花献佛,转送公主,权当赔礼。”
“既然太傅的赔礼,那我便不客气了。”赵衡没有推却,收下了。
宫中做点心的师傅手艺一绝,赵衡很爱吃,武德帝登基后,也没把师傅换掉,还是原来那一批,但她如今想尝一块,却是难了。
沈惊松既然大方送她,那她不客气。
走出沈府,赵衡在沈惊松的目送下,上了马车离开。
走出沈府的范围后,赵衡方揭开食盒,拈起一块点心吃。点心还是老味道,入口即化,她不觉吃多了几块,就发觉食盒快见底了。
食盒从外边看,至少有一尺高,里头不该这么浅。赵衡心觉不对,便仔细看了看食盒,才发现这个食盒竟然有两层,是由内上下通口的,若是单从食盒外部来看,根本看不出来。
食盒的上层用油纸垫着,装上点心,掩住了那块隔板。她将油纸和剩余几块点心拿走,揭开隔板,看到下层放着的东西时,顿时震住了。
食盒下层,赫然放着一个她从前时常在父皇的御书房把玩,令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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