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筐枇杷
老婆本?
裴延哽住。
“罢罢罢!既然你没杀蔺老头,那就好说了,”他打了个哈欠“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崔鹤行点头,径直进了府中,去到书房里。
他吹亮灯烛,方想拿起案上的书卷,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到了酒坛上。
犹豫了一会儿,他屈指敲了敲桌面。
门外的观琴闻声,立时探头:“王爷?”
“去取青花釉里红的酒壶与杯盏来。”
观琴心下会意,转头去库房里取了酒具来。
崔鹤行掀开封坛的红布,霎时,桃花的甜香便从坛子里飘了出来,将清冷的书房都渲出了几分暖意。
崔鹤行立在窗前,斟了一盏酒,慢饮入喉。
窗边明月皎皎,映着檐下一地残红,让他无端怀想起数年前的日子。
他合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旧日场景。
记不清是哪一年,崔家在前头宴客。
他受了伤,腿脚不便,因此在后园看书。书看到一半,有不解之处,他于是吩咐小厮去取旧时祖父校注的典籍来。自己则趁小厮离开之时,将手上的书合上,闭眼假寐。
鬓边簪花的小少女便是在这时闯了进来,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甜笑着拈了一块裹着蜜渍的樱桃煎递到他面前,落落大方地在他身旁的石阶上坐下,托着腮说:“不想读书就不读了嘛,春日光景这般好,你一个人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们一块儿玩呀!”
“我阿娘说了,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想做的事,人生在世,不是非得要功成名就的。”
他坐在轮椅上,并不答话,只觉得这个说话门牙漏风的小姑娘聒噪得让人头疼。
但毕竟是崔府宴客,他作为主家,也不好教下人驱她离开。
大抵是看出来他的不悦,她后来也不说话了,只静默地坐在一旁,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云,一会儿又看花。
直到婢女寻来,她才终于磨磨蹭蹭地起身,期期艾艾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好像不是很开心。但我不能再陪你更久了,我得回家啦!”
他听得耳尖发红,又忍不住想,这个小姑娘真是莫名其妙!
他又何曾让她在这里陪着他了?分明是她一厢情愿。
然而她却对他的恼怒毫无察觉,说完之后,踌躇了好半晌,又慢吞吞地解下腰间装蜜饯的荷包,塞到他怀里,认真道:“不开心的话,多吃甜食,就会开心了!真的!我发誓!”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荷包,和小姑娘蹭在自己衣袍上的糖渍,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然而再抬头时,她却已经跑远了,翩飞的红裙如这时节开得正好的海棠,艳得灼眼。
去取典籍的小厮终于折返,见他神色有异,关切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张了张嘴,却最终未发一言,只攥紧了那只沾着糖渍的荷包。
后来许多年过去,他以为他早已经忘了当初那个说话门牙漏风的小姑娘,却没成想,书肆之中甫一逢着,他便将她认了出来。
这些年里,他双手沾满鲜血,脚下尸骨累累,而她却一如旧时澄澈。
澄澈到,他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然而他这样专横独断,一意孤行的人,竟也害怕唐突了她,只好徐徐图之。
他换了酒壶,仰头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
等崔鹤行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他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开口想叫观琴,才发现嗓子干涩得不像话。
“王爷!”观琴刚到门口,就看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他连忙上前,殷殷问道,“您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怎么了?”崔鹤行问道。
他只记得自己喝了一壶桃花酿,后来发生了什么,就全无印象了,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观琴避开他询问的眼神,小声道:“您昨天昏倒了。不过这也难怪……您昨日夜里又是吹风又是空腹饮酒的……只是属下发现您昏倒的时候,您身上已经发起了高热。还有……府医说宋小姐那坛桃花酿,也是问题之一,她大抵是密封的时候没封好……”
“不过府医说幸好发现得及时,要是再晚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他开了药方,属下已经命下人去煎药了,一会儿就送过来。”
崔鹤行揉了揉眉心,颔首道:“别让她知道。”
观琴反应过来自家王爷说的“她”是谁之后,真是恨不得为王爷掬一把辛酸泪!
都这样了,王爷居然还想着别让宋小姐知道,免得她自责担忧,这份情意,说是感动上苍都不为过吧!
“属下知道了。”观琴如是答道。
“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送的桃花酿啊?”为着这事,宋嘉瑶昨天夜里就没睡好,今早醒来,开口第一句话还是这个。
见丹茶不搭理她,宋嘉瑶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床尾,仰头望着正在窗边剪着花枝的丹茶,声音娇娇地唤她:“好姐姐,你和我说说话吧,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丹茶倒是想说,但同样一件事,她家小姐翻来覆去换着花样问了好些回,她是能说的都说尽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您要是这样好奇,不妨亲自去问问摄政王?再不济,问问观琴也成啊。”丹茶给她支招道。
宋嘉瑶一听要去问崔鹤行,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蹬了蹬腿,又裹着被子滚回了床头,仰天长叹:“我要是敢问,还用得着在这里和你歪缠?”
丹茶失笑:“那可怎么是好?”
宋嘉瑶将头闷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看丹茶正在修剪的花枝,幽幽道:“真羡慕你,你只是一朵花,不用操心将来要怎么嫁给一个好人。”
丹茶不语,心里却在想,她觉得她家小姐也不用太操心呢。
摄政王那般冷淡的人,就连拒绝出身高门的蔺小姐都不留一丝情面,对待她家小姐却这样温和,很难说不是对小姐有情。
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测罢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也不好多说,免得到时若是不成,平白惹得小姐伤心。
想到这里,她又道:“依我看,小姐倒是不必想这么多。您没发现吗,近来正院那位,似乎鲜少和您提起与承平侯世子的事了。”
“你说得很是!我都没注意到!”宋嘉瑶眼睛亮亮地从床上坐起来,“别剪了,好姐姐,你快去打听打听,承平侯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无须她吩咐,丹茶是一直注意着正院那边和承平侯府的动向的,听见小姐问起,她当即便答道:
“奴婢还没听到什么有关的传闻,不过倒是有一桩事,这些日子正院那位往侯府递了好些次帖子,但侯府都不曾理会。”
“奴婢猜想,莫非是侯府物色到了新的人选?”
宋嘉瑶撇撇嘴:“我倒更想是孙洄出事。”
丹茶抿唇,一时无言。
正院里。
小魏氏也正在和绣鹃说着这事,就在今晨,她邀侯夫人去吃茶听戏的帖子,方被侯府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我现在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当初欣然应允要和我们家结亲的是她孙吴氏,现在全无因由忽地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是她孙吴氏,这亲事究竟能不能成,难不成竟是她一人说了算?”
她咬了咬牙,眉眼间染上两分嫉恨之色,愤声道:“无非是看不上我这续弦的身份,才敢这样慢待我。若是长姐在,到底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绣鹃侍立在一旁,低垂着眉眼,不敢说话,眼瞧着夫人杯盏里的茶水渐空,连忙提了茶壶续上。
“既然她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小魏氏低头,望着茶盏中新翠的芽叶沉沉浮浮,心下又生一计,吩咐绣鹃拿了自己的名帖出门。
往日里她自然不会这样着急,就算是与继女撕破了脸皮,但毕竟亲女与谢家的郎君定了亲,便是为着亲家的脸面,她也少不得处处周全着行事。
谁让那是谢家?
可现在却不同了,继女攀上了摄政王,为免夜长梦多,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抓紧把继女的亲事定下来才是正经。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她进崔家门吧!
她喝了口茶,平下心里的火气,抬眼却见着绣鹃又折了回来,手里还提了一只篮子。
她放下茶盏,下巴微抬:“怎么回事?”
绣鹃喜道:“夫人,是谢家送来的枇杷。奴婢方出了院子,正巧逢着门房送枇杷过来。”
这会儿才四月初,枇杷在定京城里正稀罕。
小魏氏站起来,见着篮子里一个个黄澄澄的枇杷卧在青枝绿叶间,十足地赏心悦目。
她翘唇笑道:“谢家究竟是看重咱们琼儿的。去把小姐请过来吧。”
她说罢,又在绣鹃将要转身之际,带着两分轻蔑意味开口:“还有大小姐,也请过来。”
宋嘉瑶不爱去正院,哪怕绣鹃来请,她也磨磨蹭蹭的,等到正院时,宋嘉琼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
然而小魏氏今日却并未拿话刺她,反而笑得温婉:“我与你妹妹正说着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宋嘉瑶打起精神行了个礼,心下却思忖着小魏氏怎么忽然叫她和嘉琼一块儿过来。
没等她思忖出个一二来,小魏氏便弯唇道:“谢家送了一篮枇杷来,我便想着,叫你们姐妹过来分一些去。阿瑶,你素来爱吃这些,一会儿多带些走。毕竟从前,想来少有这样的机会吧?”
宋嘉瑶这才明白,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没意思极了。
一篮子枇杷而已,也值得小魏氏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激她?
她正要答话,外头却响起黛栀的大嗓门:
“什么?崔府送了一筐枇杷来?”
“什么?长公主说这是单送给我家大小姐的?”
宋嘉瑶虽然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黛栀的话她可是听得真真的。
很明显,小魏氏也听得十分真切。
她半福下身,看着小魏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眉眼弯弯:“多谢母亲好意,只是现在看来,嘉琼倒是可以独得这一篮枇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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