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崔家小宴
被丹茶温柔地注视着,宋嘉瑶无法,只得坐起来,又扫了一遍崔鹤行让人送来的信,信上写让她不要多想,长公主送枇杷来并无旁的意思,只是在家中听他说起过她,正巧今年得了不少枇杷,便想着给她也送一筐。
宋嘉瑶手里捏着笔杆,笔头戳了好一会儿腮帮子,才在纸上唰唰写下三个大字:知道了。
写完她便放下笔,抬眼去望丹茶:“可以了吧?”
丹茶无奈又纵容地笑:“可以了。”
好歹,也算回信不是?
转眼便是五日后,到了崔九小姐设宴的日子。
为着这事,小魏氏已经怄了五日,成天里饭吃不下觉睡不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是她的女儿与谢家定了亲,怎的长公主送的枇杷是给宋嘉瑶的,崔家小姐下的帖子也是给宋嘉瑶的。
可偏偏她投鼠忌器,如今是不敢再在宋嘉瑶的亲事上做文章了——谁知道崔家人是什么意思?
崔九在府中畅月园里设宴,邀请的人大多是与她身份相当的高门贵女,人也不多,便只七八个而已。
宋嘉瑶到崔府时,女客们都到得差不多了,见着她来,众人一时心思各异,面上虽未显现出来,但实则心下很是不明白崔九的用意:
她们这些人聚在一处,说是有多投机也未必,但由于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她们这些世家小姐之间,比起旁人来,总是要亲近些的。
这还是头一遭,崔九在小宴里叫了个生面孔来。
“崔九,你请来的客人,是不是也该你同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出身哪家,是何身份呀?”有人出声道。
座中身着红衫红裙的崔九闻言,立时笑道:“这位是长春坊宋家的大小姐,上回在忠勇伯府里我见了她,便觉得很合眼缘,是以今日便将她一块儿请来了。”
她环顾众人,拉长了声音,似是调笑又似是警告:“一会儿我若是不在,你们可别欺负人家。”
她说完,便去到宋嘉瑶身边,与她说话:“宋小姐。”
宋嘉瑶睁着水润的眸子,唤她:“崔小姐。”
崔九笑了一声:“你叫我崔九便好,或者琳琅也行。”她看着宋嘉瑶软趴趴的小脸,掩在袖底的手指微动。
看起来很好戳的样子。
但是……一想到自家三哥哥,她便不得不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上回在忠勇伯府见着你的时候,你和七哥哥走在一处,我便没有来同你说话。不然,我们早该认识了。”
崔九笑意吟吟地摘了朵手边的红月季,簪在她鬓边,弯着眉眼笑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这样好看极了。”
她望着宋嘉瑶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若是男子,说不定也要爱上她。
少女眉如远山,目若春水,恰便似风中一枝盈盈的白梨花,但她的美并不是单薄而纤细、小家子气的,反而自有一种温和坚定在其中。
她孤身一人在这宴上,左右皆是傲气凌人的贵女名姝,唯独她,既无良好的家世作底气支撑她,又无相熟的好友陪伴她,然而她却不慌忙也不紧张,兀自坐在石凳上,临水看花。
凭她这份从容气韵,即便她与七哥哥无甚关系,崔九也愿意与她往来。
宋嘉瑶笑着谢过她的夸赞,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得有穿黄衣蓝裙的侍女来到崔九身边,附耳与她说话。
崔九听罢,转头同她说道:“我先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宋嘉瑶颔首说好。
她离开以后没多久,便有个华裳女子走到宋嘉瑶跟前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宋小姐?”
宋嘉瑶看她一眼,收回目光,淡淡笑道:“我是。”
“你……可有师承?”
贵女们想了好半晌,也没想明白崔九为何会自降身份与宋嘉瑶结交。
她既然家世平平,那难道是师承名宿?否则解释不了崔九的反常啊。
于是在众人的推举下,华裳女子出头问道。
宋嘉瑶摇头:“并无。”
“那你是在制香插花,又或琴棋书画上有所长?”
宋嘉瑶又摇了摇头。
她只算粗通,糊弄糊弄人还成,谈不上精擅。
华裳女子见问不出个一二来,冷哼一声,转头回了贵女堆里。
紧接着,便是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真不知崔九怎么想的,好好的办个宴会,却连小门小户出身的人都请过来,平白辱没咱们的身份。”
这话摆明了意有所指,当即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望向了宋嘉瑶,想看她什么反应。
泥人都有三分火性呢,这宋家小姐,不会连泥人都不如吧?
说话那人,也紧盯着宋嘉瑶,想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却见她依旧笑着看水里的鱼,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但怎么可能没听见。她还特意拔高了声音。
想到这里,她喝道:“说的就是你,你笑什么!”
宋嘉瑶抬眼,回想起崔鹤行在孙洄面前的神情,学着他的模样挑眉弯唇,淡声道:
“我笑你有自知之明。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看不起我出身小门小户,如今却又与我同在一处,可见你的身份也未比我高到哪儿去。”
“你当然是在说我,又何尝不是在说你自己?骂人连着自己一块儿骂的人可不多,你说得出口,还不许我笑?”
“你、你!”那人“你”了个半天,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反驳她,最后竟是被气得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待崔九回来,入眼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她那一贯眼高于顶的表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遭的女孩儿们都红着脸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而今日宴上的重客呢,则温软地笑着饮茶。
她走之后,还一直担心口舌不饶人的表姐会不会出言欺辱宋嘉瑶,但现在,她却有些迷茫,这到底是谁欺辱了谁?
在她头疼之际,暗处繁茂花枝背后,着秋香色长裙的仆妇佝偻着身子悄然离开了这里。
“见着宋家姑娘了?如何?”
手里拿着只金剪,还没想好面前的四季海棠要从哪里开始修剪的长公主听见仆妇回来,转身便放下了手里的花材和剪刀,看着仆妇问道。
仆妇垂首,微笑着道:“奴婢在远处,瞧得不太真切,但想来公子中意的姑娘,差不到哪儿去。”
“您方才差人叫走了九小姐后,王家的姑娘便发难了。”
她将两人的对话学给主子听罢,又不由得赞叹道:“当时那般的情形,宋小姐若是默不作声地受下,纵然她自个儿心里不计较这些,却也未免教人低看了她;但若是据理力争,又难免闹得难看。纵是奴婢,心里也捏了把汗呢。”
“但偏偏她就这样轻巧地,四两拨千斤地给王家姑娘拨过去了,还噎得王家姑娘说不出话来。真真是个聪慧的。”
长公主面上也浮现出笑意:“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作为母亲,她当然觉得儿子喜欢就好,只要心好,出身性子都不重要;但作为长公主与崔家主母,她却还是盼着那宋家姑娘是个能担得起事的。
所幸那孩子没教她失望。
“小九前些日子不是和她母亲嚷嚷着要买一副金累丝衔藻双鱼的头面吗?从我私房里支了银子去让金楼把头面打出来吧,再给她嵌十二颗红宝石,她惯爱红色。”
仆妇笑着应了声是,低垂着头出了门,方到院子里,便见着迎面走来的青年郎君,福身行过礼后,方才继续往外行去。
屋子里的长公主听见了动静,笑着理了理案上的花材。
臭小子。
往日里可不见得他来这么勤。
真是儿大不由娘。
“母亲。”崔鹤行阔步迈进屋子里,拱手唤了一声。
长公主头也不抬,一心研究着这些花材要怎么搭配,闻声只是道:“你九妹妹将人约在畅月园,这会儿宴还没散,你过去就是。”
崔鹤行将袖中锦盒拿出来,恭敬地放在案头:“前日里下人搜寻到一柄灵芝玉如意,玉色青翠,儿子估摸着您会喜欢,特送过来。”
言下之意便是他今日回府是为了孝敬母亲,不是为了见宋嘉瑶。
然而谁生的儿子谁知道,长公主可不会这么轻易被他蒙骗了去。
见他这般装模作样,她促狭之心顿起,掀起眼皮看他:“原是我会错意了,你竟不是来见宋家小姑娘的?既然如此,你便在我院子里坐会儿,我们母子俩说说体己话?待到中午,正好也陪母亲用用膳?”
崔鹤行望着她案上的花材,道:“四季海棠花疏叶茂,宜多配叶材,如玉簪叶,红叶石楠,取根重枝轻,根聚枝散之法,作收放自如,灵动洒脱之态。1”
长公主听了他的话,将海棠与叶材放到一起,果然豁然开朗,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去畅月园吧。我啊,午膳一向是和你父亲一道用的。若是再叫上你,只怕你们又要吵起来。”
崔鹤行甫一到畅月园外,便引得园内众人频频往外看。
若是寻常人家里,她们这些与崔九相熟的姑娘,也能借着崔九的面子,唤他一声七哥。
可崔家从来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崔鹤行更是她们可望不可即的谪仙人物。
莫说攀关系唤他七哥了,偶尔在崔府里见着他,她们连眼都不敢抬。
何况崔鹤行政务繁忙,摄政之后,便长居王府,鲜少在崔家露面。
姑娘们都不记得上回在崔家里见着他是什么时候了。
宋嘉瑶也看见了他,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看鱼。
池子里还有两只小乌龟,慢吞吞地刨动着四足,可爱极了。
她决定了,等她回府,也要让徐妈妈在雪盏居里的院子里养两只小乌龟,等她定了人家,这两只小乌龟就算在她的嫁妆里,将来让人抬到夫家去。
崔鹤行立在门口,在他身侧,白墙上藤花垂坠,他的衣袍隐在藤花的阴影里,眉眼温润。
在诸位贵女的注视下,他缓声开口:“嘉瑶。”
“我有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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