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教训
宋嘉瑶听见声音,恋恋不舍地从石凳上起身,看了眼崔九,方才去到外头,和崔鹤行说话。
她眼眸亮亮地。
崔鹤行以为她是见着自己高兴,心头一软,接着便听她道:“你们家园子里那一对儿小乌龟好生可爱!”
崔鹤行一噎:“……是吗?”
宋嘉瑶重重点头:“是极!”
她说完,才想起来崔鹤行方才说的话:“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啊?”
崔鹤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恨不得长双顺风耳贴过来的堂妹,温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带你去别处可好?”
宋嘉瑶有些犹豫。
她今日是崔九小姐的客人呀,哪有半道跟着崔鹤行走的道理?
她弯弯的柳眉似蹙非蹙,看起来犹有几分懵懂可怜,然而鬓边的红月季却又衬得她面容皎美明丽。
崔鹤行望向她,眉梢眼角蕴着浅淡的笑意:“往日我竟未曾发觉,府中的月季已经开得这样好。”
宋嘉瑶知道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扶了扶鬓边的月季花,红着脸道:“是九小姐折来簪在我鬓边的。”
过了会儿,她又大着胆子,悄声问他:“我这样好看吗?”
崔鹤行却抬手,摘掉了她鬓边的月季,重又折了一朵,簪在她鬓发间。
见宋嘉瑶投来不解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道:“现在好看。”
“我这朵,比九娘那朵开得更好。”
是吗?
宋嘉瑶心下狐疑,但又觉得崔鹤行不至于诓骗她,于是狐疑过后,很快欣然道:“那就多谢你啦!”
崔鹤行又道:“你还没来过崔府吧?后山小梅园里养了两只鹤,你也一定没见过。”
“九娘善解人意,我若说带你去看鹤,她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宋嘉瑶听他说后山有鹤,心里的天秤顿时倾斜了,她欢喜道:“那我去同九小姐说一声。”
崔九方才在园子里看得真切,不过就是一朵月季,七哥哥居然就醋坛子大翻,非得把她摘的换下去。
见宋嘉瑶折返回来和自己说话,崔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羊入虎口。
偏偏小羊对此全无察觉。
和崔九说过后,宋嘉瑶便由崔鹤行引着,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又穿过一处院落,才到了后山,一块大太湖石立在白墙下,上头凿刻了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小梅园。
进得园中,入目是一片梅林,枝干遒劲,疏旷有致。
崔鹤行带着她走在青石小道上,与她说道:“我出生在元宁十二年,那年冬天,恰逢皇上赐了一对鹤给崔家,于是父亲便给我取名鹤行,希望我此一生云心鹤眼,嘉言懿行。”
他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一卷文集来,递给宋嘉瑶:“寒山居士新出的集子,你可看过了?”
宋嘉瑶惊喜地接过:“我昨日里还差人去书肆问了,书肆说他老人家的集子还没出来呢。”
略略翻了两页,发现果然是寒山居士的新集,宋嘉瑶高兴地收了起来,又问他:“你方才说要给我的东西,就是这个?”
“是。”崔鹤行颔首。
宋嘉瑶看他还惦记给自己送书,于是又趁热打铁,问他:“我送的桃花酿你可喝过了?怎么样,好喝吗?”
她一说起桃花酿,崔鹤行就觉得自己头也疼腹也疼。
然而待开口时,他面上却是一派的诚恳:“很好喝。多谢你。”
宋嘉瑶粲然一笑:“那我下回还给你送!”
崔鹤行深吸一口气:“……好,那我先谢过嘉瑶。”
宋嘉瑶正和他说着话,忽然便听得一声长唳,眼前飘转着落下一根白色的羽毛。
她睁大了眼睛,问崔鹤行:“方才是鹤飞过去了?”
“是。”崔鹤行弯腰,将鹤羽拾起来,递到她面前,“可惜没看清楚。”
宋嘉瑶道:“这是我离鹤最近的一次了!”她伸手,指了指崔鹤行手里的鹤羽,不好意思地问,“这根羽毛可以送给我吗?”
崔鹤行失笑:“当然。”
在崔家看过鹤后,宋嘉瑶便带着丹茶乘车出了保庆坊,只是马车还未行出多远,车夫却急急扯了缰绳,勒马停在半道上。
宋嘉瑶坐在马车里重重晃了下,险些撞到头。她掀开车帘,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骑马从路口处拐过来,险些与她们的马车撞上!
再看那骑马的人,不是谢复又是谁?
宋嘉瑶不欲与他计较,放下帘子,正要吩咐车夫驾车,却听见谢复冷笑一声:“宋嘉瑶,你真是好手段,本公子从前着实小瞧了你。”
宋嘉瑶坐在马车里,攥紧了手里的鹤羽,面容沉静:“我不懂谢公子什么意思,谢公子若是无事,还请稍让一让。”
“好!好!好!”谢复一连说了三声好,冷眼望着马车上飘飞的绸缦,“你既不肯说,那便由我来说。你因为我与你妹妹定亲,所以对我怀恨在心,想方设法攀上我小舅舅,为的就是报复我,是不是?”
“只是我没想到,你本事还真不小,哄得小舅舅晕头转向也就算了,就连外祖母和小姑姑也对你另眼相待,甚至还邀你赴宴。”
谢复越说越气,甚至举起了手上的马鞭,眼看着就要抽向马车里的人,却被人反用长鞭一卷,他甚至来不及松手,险些被使鞭的人拖下马去!
他顺着鞭子的方向望去,心下十二分的火气顿时偃旗息鼓,方张开嘴要叫人,却被那人冷眼一瞥,霎时大气不敢出一声。
宋嘉瑶等了半晌,没等到谢复的下文,不耐烦地掀开车帘,问他:“谢公子说完了?说完了就给我们让道吧。”
谢复张了张嘴,又恨恨闭上,一口牙在嘴里几乎咬出血来,但忌惮着前头的人,终究是不敢言语,乖乖地驭着马让开了道。
马车经过谢复时,宋嘉瑶原不想理会他,但低头看见手中的鹤羽,她还是没忍住,淡声开口道:“我不与你争辩,非是我心虚。”
“只是我想不通,你一口一个小舅舅,分明极为尊崇他,又为什么会觉得他能被我蒙蔽哄骗?难不成在你眼里,他就是个眼瞎心盲的?”
“还有长公主与崔九小姐,你冲我发难之前,是不是也该去问一问,为什么长公主与崔九小姐会另眼待我?凡事不分青红皂白,单凭自己臆测行事,这便是谢二公子的家学?”
宋嘉瑶顿了顿,又道:“听闻谢二公子过两年就要下场,你这般心性,倘或入朝为官,不知将来定京城里又该添多少冤假错案。”
她说完,车夫抖了抖手中缰绳,马车从青石板路上碾过去之时,风吹动车帘,宋嘉瑶抬眼,望见马上的谢复脸色灰白。
她眨了眨眼,歉疚地转过头问丹茶:“我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丹茶啐了一口:“这等混账纨绔,小姐怎么说都不过分!”
宋嘉瑶想起谢复苍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有些犹豫:“要不我下回还是躲着他吧。”
她怕下回再遇见谢复,她又没忍住骂他,把谢复气死。
丹茶却笑着给她斟了盏茶:“小姐方才说了那么多,肯定口渴了吧,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她才不觉得小姐有错。
保庆坊里,崔府门前。
目送着宋家的马车驶远,骑在马上的崔鹤行方才噙着笑看向外甥:“谢复,我看你本事也不小啊。”
“若非我方才出来得凑巧,你那鞭子是不是就要落到她身上了?”
谢复哆哆嗦嗦地夹着马腹:“小、小舅舅……我……”
“你还知道我是你小舅舅?”崔鹤行眉眼冷厉,手腕微抬,长鞭如电落到谢复身上,只这一鞭子,便将他腰都打得塌了下去。
“我教你习鞭的时候,可没教过你,让你拿鞭子指着你不该指的人。”
谢复想说他没想过要对宋嘉瑶动手,顶多就是吓唬她一下,可这会儿被小舅舅打得皮开肉绽,他反倒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
崔鹤行想到宋嘉瑶在马车里说的话,再看向谢复时,眼里只剩下嘲弄之色。
“聪明反被聪明误,谢复,你不如她多矣。何况……”他神情轻慢,嗓音冷淡,“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她的报复?”
他收了长鞭,又道:“有些事我似乎没说清楚,既然如此,今日便再与你说一遍,我钟情于她。今日之事,若再有下次,往后崔府你便不必来了。”
“你知道我的规矩,余下十九鞭,去王府上领了,再择个日子登门向她致歉。”
谢复听见他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抬头:“小舅舅……”
“不愿意?”崔鹤行拇指摩挲了一下长鞭握把,神情森冷,“那往后你也不必再认我这个舅舅。”
听他这样说,谢复只得咬着牙道:“阿复知道了。”
崔鹤行不再看他,双腿夹紧马腹,用力一蹬,策马疾行而去。
观琴紧随其后。
是夜,定京城外桃叶津渡口忽起大火。
而在一片火光里,崔鹤行身披玄色大氅,偏过头笑问身旁的观琴:“你说,周大人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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