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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厌世的辛荑


  蒙蒙雾气之中渐渐显出当夜的景象。

  无尘进了房间,脸色纠结,像是在考虑些什么事情。之后握握拳头,仿佛打定了什么决心。只见他从柜中掏出一盏灯台,其中灯油凝固,呈乳白色,灯芯上有烧灼的痕迹。

  众人看着这景象屏息凝神——这灯台是做什么用的?

  无尘双指并拢,运用体内魔力转了片刻,“噗”的一下,指端冒出一撮青蓝色的火焰,众人知晓这是燃烧魔力而成的火焰。那火焰凑近了灯台,瞬间点燃灯芯,不同于无尘的蓝火,灯芯上晕黄的光颤颤悠悠地亮了起来。

  少顷,火光之中渐渐显出个人影,看五官长相,赫然与魔君苍颉如出一辙。

  这是五蠹。

  他抬起眼看无尘:“得手了吗?”

  无尘顿了一顿,一字一句道:“没有,被他逃了。”

  五蠹显得有些奇怪,他仔仔细细看了无尘两眼,道:“怎么会呢?以你的身手,怎么会奈何不了他?”

  无尘深吸一口气,道:“他手里有个什么法宝,忽然一下子就没了人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只能再寻机会。”

  听了这话,五蠹有些理解:“那小子手里有昊天的虚空之境,那等空间法术你的确发现不得。不过,你今日很奇怪啊。”

  无尘猛地抬头:“哪里奇怪?”

  五蠹面上带了点疑惑,忽而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古浪那小子手里栽了跟头。不然,你没得手,又怎么会联系我?”

  无尘面上轻松了些,只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五蠹又问:“被我说中了?需要我帮帮你吗?”

  仿佛被这句话唤醒了全部精神,无尘摇摇头,道:“不必,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而已,睡一晚就好了。”忽而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前两天你问我的洗去剑灵记忆那事儿,我可能有头绪了。”

  五蠹感兴趣地凑近来听,无尘道:“就是缺个验证,你现在在何处?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环境,让我试试?”

  听完这话,五蠹又靠到了后面,双手抱臂,冷笑一声:“无尘,你今晚真的很奇怪啊。”

  无尘故作不懂,茫然问他:“怎么了?”

  五蠹的身形在火光暴涨之间忽而长大了数倍,在屋中扫视了一圈,而后恢复如常。无尘有些不满:“五蠹,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信不过我?”

  那身影呵呵笑道:“怎么会呢?无尘老弟,我可是把你从火坑里救出来的,你是我的人,我又有什么信不过的?不过你先把那法子的原理同我讲讲,我听听可不可行,若是不可行,你也不用跑这一趟了。”

  无尘这才有些语塞,他仔细想想才道:“这个中缘由我实在琢磨不透,是直觉告诉我这样做才能行,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蛮汉,向来是只做不说的。”

  五蠹在那边琢磨了下,笑道:“说得有道理,你抽个空把古浪那小子解决之后,便来无巍山,我为你安排好,你来试试。”

  无尘面上泄露了一丝喜悦,他故作沉稳地点点头,五蠹道:“那就这样,我等你的好消息。”随即隐身而去。无尘认真地把灯火捏熄,擦擦灯台边缘,便将之放回原位。

  之后便看到远处苍颉的寝殿之上有一道亮光闪过,他面上一喜,心想正好把这消息告诉古浪,即墨十分有可能与五蠹在一处——无巍山上。

  脚才往外一迈,便看到柜中突然杀出一道黑色的电光,凝聚成刀,冲着无尘的脖颈便是无情地劈砍。无尘甚至死前都没来得及反抗,便身首分家,不甘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灯台的火光不知何时又悠悠亮了起来,五蠹的身影冒出来,将无尘方才离体的神魂吸进了灯台之中,只见那乳色灯油又厚了一层。

  五蠹冷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无尘,你向来稳重,做事从不分心。打我认识你起,就没见过你因为思考出个什么新术法来找过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

  说罢,他悠悠叹道:“把你置于死地,再救出来,这样养出来的狗都不忠诚,那怎样才能得个忠诚的可信之人呢?难啊……”

  众人看得真真切切,心下一时又惊又怒,白雾被古浪拽下收回粗瓷瓶中。他举步走向放在灯台的柜子。

  事发之时距离现在并没多久,五蠹应是还派不来人取走那灯台。

  果然,那灯台好生生地待在柜中。

  魔王苍离招呼人来为无尘收尸,苍颉走到古浪身边,看着那灯台之上的灯油,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伸手想要触碰一下,看看无尘的神魂可还能脱离,却被古浪阻了一阻,他道:“你身上有五蠹的气息,当心这烛台之上的五蠹神魂夺舍了你。”

  说罢,他用手覆上灯油仔细感应——无尘的神魂已然不复存在,早化作这厚厚一层灯油,看来是没有什么超度的机会了。

  苍颉心中虽然难过,到底还算是一界之主,收起悲戚之态,问道:“无尘也已死去,我们好歹只知道无巍山不是正确的去处了。”

  古浪摇摇头:“我们想错了,五蠹要吞食辛荑神魂是一件十分隐秘的事,怎么会选在相柳常去的地方呢?大约是他的某个藏身之所。苍颉,你原来是他最信得过的拥趸,你可有什么印象?”

  苍颉道:“我只知道他原来曾在魔界设了许多地下魔窟,不过自我与他决裂之后,就将他赶出了魔界,把那些魔窟全都封了起来。”

  古浪指着灯台问他:“你能感应到什么?”

  苍颉摇摇头,古浪又问道:“你之前刚刚出关,闭关做什么了?”

  “养伤,实不相瞒,我与五蠹那战受伤不轻。”

  古浪点点头,道:“你的感应已然弱了许多,恐怕五蠹混进魔界你也无从知晓。他可能真的在魔界。那些个魔窟各个儿都是他建了上百万年的,即便是你封了这个入口,他换座山还可打通其他的入口。我看,即墨就在这地界,根本没有出去过。”

  说罢他的手指触碰到了灯身,霎时觉得一阵阴冷朝外悠悠散着,像是一条线通向了室外,且那阴寒之气正朝外散去。

  苍颉听了他的话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忙与白泽他们一道商议那些个魔窟所在。古浪赶紧追着那气息向门外急冲而出,经过悟湄身旁之时,她突然道:“我感觉到了,我同你一起去!”

  云浮跟上去,道:“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古浪顾不得理会她,悟湄却很有耐心地停下来问云浮:“你可能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

  不止云浮,屋中所有人都摇摇头,悟湄道:“这气息十分奇怪,你们全都察觉不到,万一到时候遭了毒手可怎么得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古浪的法术一般,我正好能弥补他这缺漏,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说罢,也追着那气息而去。

  此气息可以杀人,那必然费了五蠹不少精神,此番极有可能就是回他本体去。

  古浪追着追着,忽觉心中狠狠一痛!直痛得他弯下腰去,悟湄急忙来扶,急问:“你怎么样?”

  待疼痛稍歇,古浪缓了过来,道:“同心誓又开始了,不对,它在减弱!”

  ……

  现下已是第三轮雷刑的第三道了。

  即墨的身下红殷殷一片,伤口处的血还在滴答不止,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往事如潮水一般涌到她眼前,走马观花统统走了个遍。

  她喃喃道:“看来……我大限将至……辛荑,你为什么还不醒来?真要……真要弃我而去……吗?你若再不醒来,你也再活不成……了……”

  即墨没能得到什么回应,第四道雷已经如约而至!

  “呕!”口中又吐了一口血,即墨看这血色里开始泛着悠悠金光,心道不得了,心头血都被逼了出来,恐怕这次真的在劫难逃。好在钟山有爷爷和柳老照看,当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可惜,还不知道古浪家在何方,香喷喷的小馄饨只能永远留在他一人心中。

  他法术不精,昊天出来之前再遇到梼杌那样的角色又该如何是好呢?遇到相柳又当如何?再也没有人为他挡在跟前、多少护着点他了。

  惟愿苍天怜他孤苦,多……照看他一些。

  即墨眼前重影阵阵,她闭上眼睛,想聚起所有剩余的龙息神魂汇作一颗龙珠,而后自燃其身,连带辛荑的神格与她的神龙之体,一道毁灭。

  留一颗龙珠通天意,向苍天祈福多多护佑古浪,而她的龙珠,便永为天帝镇恶魔道之用好了。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双眼便要闭上。

  一道清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在她识海之中响起:“值得吗?拿你的神魂为一个男人博前程?”

  辛荑?即墨颓然一笑:“你醒了?你若醒来,我便将身子让给你,想也知道你不会为我守护昊天的手下,只能拿我的神魂为他搏一线生机了。”

  辛荑难得笑道:“世间女子,自古多情,可惜我不懂。想来那也是极美好的一件事。”

  即墨回道:“也是,你现在没了情丝,的确也感受不到你当初的爱恨情仇。那辛荑,你为什么而活?”

  辛荑默了一瞬,而后回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回想当初,那些恩恩怨怨都成往事,没了爱情、友情、还有战斗的快感,我还为什么活着呢?”

  即墨听罢也沉默了,做神能到辛荑这个份儿上,真真是独一份儿,她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封印神格?为什么不直接燃尽神格封印昊天呢?”

  辛荑这才好像想起来什么,道:“我燃尽神格也封印不了他,他是故意入这个局的。哦对,我想起来了,当初我是被五蠹偷袭伤到了根本,才封印神格的。”

  她想了想道:“相思子当时救了我,将我置入一株魂兰体内好生温养,后世里我醒了好多次。那时我便知道,这个世界好像不一样了,真的被昊天做成了海晏河清的模样。挺好,不过可惜,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也再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即墨长大嘴巴,她继续问道:“你不是盘古欲望所生吗?应该有许许多多的欲望啊。”

  辛荑笑道:“我现在应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初醒来我就发现了,没有对手的日子多无聊啊?而且诶,我把情丝去掉之后,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没意思了。就只有对五蠹的仇恨还有点动力,其他的,真是没有一点活下去的动力啊。”

  即墨沉默半晌,道:“你机会来了,去灭了五蠹吧,他就在上面。不过……你可以考虑让我借用一下你的力量?不然灭了五蠹,你还是会无聊的。”

  辛荑在她的识海之中逡巡一遭,略有些嫌弃的声音响起:“你这神魂破破烂烂的,容纳不了我的神力。”而后又有一道神力沿着她的奇经八脉游走了一圈,更嫌弃了:“你这个身体更破烂了,不过勉强可以用吧,虽然力量可能要打些折扣,唉,凑合事吧,手刃仇人比较重要。”

  话音刚落,即墨只觉得整个识海狠狠一痛,自己仿佛要失去那里的所有权,这特么比身体上所经受的酷刑还痛啊喂!擦!这叫夺舍!夺舍!

  辛荑感觉到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疼痛难捱的心情,突然抱歉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提醒你,我现在是要夺舍,你快蜷成一团去那边睡觉吧!”

  尼玛,说早点啊喂,现在哪儿还容得我说个不字啊?即墨只心里吐槽了辛荑一句,还没来得及吐槽出口,她便猝不及防地晕了过去……

  只见石室之中的即墨睁开眼睛,恰逢第六道雷刑降临,那雷电穿透她浑身,与之前不同,雷电之光在她身上经久不散,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她口中大叫道:“相思子!”

  忽而见一把闪着火光的剑自石室顶上穿墙而过,直轰开了一个大洞!

  火光中剑身一闪红光,一个身着红色披风的娇媚女子从火中踏步出来,朝着即墨的方向单膝跪地,眼帘低垂,长长睫毛盖住眼下一颗泪痣,声音娇媚:“奴护主来迟,自觉请罪!”

  占了即墨身体的辛荑淡淡一笑:“无妨,辛苦你了。”

  相思子抬头与辛荑对视一眼,眼中欢愉不掩。随即站了起来,替辛荑把那些个铁楔子全都除去——那铁楔子之所以牢牢扎在即墨手腕之中,全靠其上的困灵古阵,这自然难不倒相思子。

  待辛荑将桎梏全然除去后,她伸手握住被烧的通红的相思剑,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不失威严地站在石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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