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留心院位于光芒城西北部，与东北的农牧场区形成一个六十度的夹角，从楚泽的家到留心院的大门，是白迦在光芒城内走得最远的距离。
出发前，楚泽早已安排好了接送的“随叫客车”，这种车是最近才设计开发出来的，一共三个轮子，一前两后，后面的轮子高，约有一个成年人的高度，上面架着一个小型车厢，足够5-6个人乘坐。前面的轮子小而低，轮子之上是驾驶员的座位。锅炉安置在车厢下面，烟囱悬在一侧，由于没有铺设轨道，客车跑起来有些颠簸。
一路上，白迦看见许多陌生的景色，他幼年在光芒城流浪的时候，这片区域还没有这么繁华，客车经过郊区的公路时，白迦看见荒野上架着轨道桥，时不时有长车鸣笛经过，烟囱里的浓烟在空中消散无形。
白迦问：“这些车都是去哪儿的？”
楚泽坐在他对面，回答：“长车的终点站在留心院附近，每天都有班车来往，方便城内的老师去上课。”
白迦问：“学生呢？”
“有学生宿舍，平民学生为了节省车费，回家的频率比较低，贵族学生回得勤，一部分人会让家里的侍从派专属客车过去。”
白迦想到楚泽答应他不让他住宿舍，那他来回的车费岂不是会很高，他问楚泽这件事的时候，楚泽说：“你直接记在我的账上，年末的时候我会去销。”
白迦节俭过日子习惯了，问了问车费，楚泽随口说出的数字让他有些咋舌，他眼睛骨碌一转，问：“包年的话会不会便宜点？”
“没试过，也许可以和售票部谈谈。”楚泽很认真地回答。
此后无话，白迦习惯了颠簸，雨后的空气清凉，他有些犯困，就倚在座位上睡着了，期间车轮被小石子一硌，他的头装在车厢内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楚泽抬眼看着他，以为他会醒，结果白迦只是皱皱眉头，换到另一侧靠着继续睡。
下午四点，他们抵达留心院的大门，这地方比白迦想的要简朴，不像中心城那样宏伟，不像古堡那样压抑，也不似蔓德拉神殿那般圣洁，留心院的建筑以淡青色和白色为主，方圆建筑结合，占地规模不大，但道路规划得很密集，也很合理，白迦跟在楚泽身后穿过一片草坪中央的小路，走进一座较高的双圆顶建筑。
刚进去，便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从一楼的某间办公室里出来，是位红色卷发的女性，戴着细边眼镜，高跟鞋踏在地上的时候却意外地轻盈，她看见楚泽的时候脸上冷落冰霜的气质浓重了几分，白迦一眼判断出来她不待见楚泽。
白迦心想自己刚来光芒城没满一周，已经见识了各种各样对楚泽态度不好的人，楚泽不是身份公开的役兵吗？即使大家讨厌役兵，也不能给他甩脸色吧，他在牧场的时候就听说过楚泽是皇帝陛下赏识的人，所以允许他身兼三职，所以他六岁时知道自己被楚泽·席勒所救时，心中的忐忑大于欣喜，因为他讨厌贵族。
“你们来了，”对方拿出胸前挂着的怀表看了看，接着说：“上去吧，院长在等你们。”
楚泽鞠了一躬，示意白迦跟着他上楼。
扶手同样漆着淡青色，楚泽带着他到了左侧最靠内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墙壁订着金属牌，上面刻着“院长办公室”五个字，楚泽敲敲门，从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请进。”
白迦跟着进去，看见一张算得上“华丽”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戴着单边眼镜的男人，男人有一头细黑的短发，穿着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西服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金色的链子，上面缀着一块怀表，白迦觉得留心院的人肯定很看重时间，他稍微有点抵触，因为在松石城的时候他早就闲散惯了。
“托布校长。”
男人取下眼镜，看了看白迦，那双眼睛带着不加克制的、不太适合他这个年纪的好奇，白迦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便把视线移到楚泽身上，说来很怪，他忽然发现楚泽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不仅是这里，在古堡、在神殿的时候，他也察觉到了，楚泽人站在这里，但他的思绪却离所有人很远。
“你好，楚泽先生，这就是你上个月说的那个‘孩子’？”
“是的，陛下已经通过了他的资格审核，我想校长这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托布却站了起来，故作惊讶地说：“啊，你说入学手续？我倒是忘了，最近太忙了嘛，你知道的，和一帮青春正盛的小孩打交道，比杀僵尸还难呢。”
托布对楚泽眨了眨眼，楚泽不为所动，白迦在心里吐槽：难个屁啊，瞧你的样子，怕是没有亲眼见过僵尸吧。
“我今天还有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自己去办理入学手续。”楚泽不愠不火地说，仿佛习惯了种种刁难。
托布点点头说：“无妨，办手续之前，还请这位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托布笑着看向白迦，白迦没理会他，根据昨晚上楚泽告诉他的一些校规，敷衍着说：“你好，校长，我叫白迦，今年16岁，是从……牧场来的，因为和养父母关系不好，所以很久没联系了，现在，楚泽是我的监护人。”
托布听完问：“你叫他楚泽？”
“嗯？有什么问题吗？”
托布摇摇头，继续问：“这么说，你本来不是牧场的人。”
“没错。”
“那你这之前在干什么？”
“流浪吧，我也记不清了，我的记忆就停留在牧场，我被他们丢掉后，就遇到了楚泽。”
“所以，你怎么证明……”
白迦有些不耐烦了，这些人说话怎么都喜欢绕弯子，他抢答道：“怎么证明我是光芒城的人对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证明，出生证早就不见了，楚泽说我的通行证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批下来，我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楚泽看了看他，眼神里没有责怪，但充满了“停下”的命令。这些话就不是楚泽教的了，白迦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闭上了嘴。
托布靠在桌边听完，白迦本以为他会让自己滚蛋，就像松石城达斯顿的人做的那样，他习惯了，其他人赶他走没关系，他就担心楚泽不要自己。
结果托布点点头，投来一个半带赞赏半带嘲笑的眼神，他说：“很好，留心院喜欢诚实的人，你的监护人可没有你诚实。”
白迦皱皱眉头说：“你又不了解他。”
托布愣了一下，楚泽也忍不住出声提示：“注意礼仪。”
白迦连忙合起手掌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你说得很好，现在多少人摒弃‘了解’二字，听信‘虔诚’的规约，放弃对智慧的探索，好了，我批准你入学。”
白迦“啊”了一声，虽然听不懂托布在说什么，但他觉得是在表扬他，他偷偷看了眼楚泽的表情，好吧，还是没什么表情。
说完，托布回到办公桌后，拉出抽屉取出一个文件袋，并示意白迦接过去，白迦反应过来，拿在手里一看，袋子上面写着他的信息，姓名：白迦；学院分部：文法部；指导老师：斯坦利·普尔。
结合楚泽曾经告诉他的，斯坦利·普尔应该就是文法部部长了。
“所以，校长你已经帮我办好手续了？”
“没错，刚刚只是我的一个小考验，恭喜你，通过了。”托布看着他们说，丝毫不觉得和自己刚刚推崇的“诚实”品质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第一天入学，白迦不用待在学校，托布让他回去记清楚自己的课表，明天提前过来，并且温馨提示，留心院会对迟到的学生做出一定的处罚，所以建议他熟悉了环境之后还是留宿在学校比较合适，白迦很坚决地拒绝了。
回到楚泽的家后，白迦忍不住问起关于他毕业后如何成为光昼会外层顾问的事，楚泽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文件袋里的东西，听完后楚泽分出心回答：“现在你不必知道，你目前的任务是适应学校的生活，时机合适我会告诉你的。”
白迦没话找话地问有什么注意事项，楚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不在城里的时候，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可以去找教令卿帮你解决。”
白迦心想这人怎么总是把我当小孩儿看呢，于是说：“我自己可以解决，别忘了，松石城的情况比留心院差一百倍，我也挺过来了。”
这时楚泽忽然放下文件，白迦以为他要批评自己，连忙说：“好吧好吧，听你的。”
但楚泽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看向白迦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和我的关系，你不必像今天这样说我是你的监护人。”
“那我说什么？”
“你就说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做过脊柱螺旋手术，我本来为你争取到了单人宿舍，你既然不愿意住在学校，这样更加保险，只是你上下学会麻烦一些。”
那时白迦不知道上下学会有多麻烦，他也不关心，他只觉得楚泽说的许多话都让他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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