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康以笙是在跑出几条街后才遇到的祁怀他们。
望月楼这事闹得有些大，早有人去报了官，只不过那人报官是只说有人打架，也没具体说是谁，官府中人便理所应当的认为就是几个地痞流子在闹事，没太在意，随便点了几人人去。
祁怀四人半路上碰上官差，问清缘由后，便一同准备去看看热闹。
江祺看到康以笙慌慌张张跑过来时吓了一跳，“阿笙？你今日不是同尹今琴吃饭去了么，这是怎么了？”
他叫人腾了匹马给康以笙，康以笙喘了喘气，“望月楼……岳森打人了。”
“岳森？”南惊鹤笑了笑，“原来是他啊，那这热闹还是非看不可了。”
康以笙见几人和官差都是不紧不慢的，着急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慢！？”
“岳森能闹出什么事来。”江祺以为她怕，安慰道：“岳森的路子我们熟，他不过是跟几个地痞流氓玩一下罢了。”
“不是啊！”康以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打的是贺虞音！”
几人同是一愣，江祺最先反应过来，他未来的弟妹？
官差几人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连忙驾马奔去。
康以笙怕这几个人敌不过那一群不要命的，见祁怀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想到最近的传言，突然唤了祁怀一声。
祁怀回头。
康以笙说：“林含之也在那。”
祁怀先是一愣，然后低头暗骂了一句，抓紧缰绳就朝望月楼驾马奔去。
南惊鹤调转马头说：“严寄今日好像就在这附近巡街，我去找他。”
沈溪问清事情经过后说：“我去皇宫，岳森这事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了。”
祁怀刚一踏进望月楼大门，看到的便是林含之挡在贺虞音身前，两人一同被踢向石柱的画面。
他感觉心一缩，全身骤然绷紧，一股强烈的怒气漫上心头。
岳森！
祁怀冲上去，将人直接举起来又重重摔到地上，地面上立即出现裂缝。祁怀自小习武，力气大的惊人，即使是岳森这种深重如牛的人，没有什么武功底子，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岳森被砸的头晕眼花，还没回过神来，祁怀又抽出他左腿的匕首狠狠插进他右腿，再抽出来又插进他的左手，右手。他就如同发了疯般，毫无一点章法的，看到哪就捅哪。
林含之见岳森都快被捅死了，连忙从贺虞音怀中滚了出来，她受了这伤可就是为了让岳森去尝尝诏狱的滋味，哪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死。
“祁怀。”林含之叫他，这还有一个昏了的贺虞音呢，先看看这啊！
祁怀没理，林含之又加大声音喊了一次：“祁怀！你再顾着岳森我腿都要废了！”
岳森已经昏了过去，祁怀抹了把血，颤抖着走到林含之跟前。她浑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贺虞音的。他颤抖着将她扶起来，一阵后怕感和紧张感弥漫着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是哪怕在战场上都没有过的。
林含之突然被人往前一拉，抬头对上祁怀深邃此时明显怒气未消的眼眸。
又听到他说：“……你，你伤哪了？”
林含之到这时了还能笑得出来，“腿可能断了。”
南惊鹤匆匆带着禁军赶来，岳森找的那几个地痞一看到禁军就准备跑，发了狠，洛敏灵被刺伤，楚珂也被割了一刀。
禁军不是吃素的，几下就将几人都制住。
南惊鹤满脸慌乱的跑到楚珂面前，着急问道：“珂珂，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楚珂一脸无语的将他的脸推开，若不是他突然来凑这个热闹，她也不用为了保护他而受这一刀。
南惊鹤一见砍人那人被抓住，抓了个瓶子就往他头上砸。
“我打死你！你竟敢伤我的珂珂！”
沈溪带着人马匆匆赶到，“快，外边马车都安排好了，宫中太医准备着呢。”
“属下失职。”严寄向祁怀行礼，“敢问六殿下，岳森这些人押到哪去？”
林含之扯了扯祁怀，无声说了两个字。
祁怀：“直接押进诏狱。”
严寄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这还是服从命令。
“是。”
林含之见他走远，连忙滚远了些，指着贺虞音对祁怀说：“你愣着干嘛？救人啊！”
祁怀看了林含之一眼，她眨了眨眼，下一刻便被面前这人横抱起来。
“欸！”
祁怀将她放到马车上才说：“我跟她素不相识，抱她是毁她名声。”
林含之点点头，最近真是不顾礼法惯了，这一层都没想到。
不过祁怀什么时候开始顾忌这些了？
她掀开车帘看看看，洛敏灵和楚珂一起将贺虞音抱到了马车上。南惊鹤死拽着楚珂不让她走。
“楚珂。”林含之道：“你就上马车吧。”
南惊鹤朝林含之笑了笑，“含之妹妹，多谢了！”然后将楚珂拉上了马车。
林含之笑着放下车帘，突然感觉腿上一阵巨痛传来，刚才满脑子都是救兵，如今放松下来，痛感便全面袭来了。
她紧皱着眉，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祁怀连忙问：“怎么了？”
“痛啊！”林含之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我腿是不是要废了！是不是走不了路了！”
“你……你别哭了，这儿没有镜子的。”祁怀是真的一见到她哭就后怕，又存了心去逗她。
果不其然，林含之突然停住了哭声，瞪了他几秒，又嚎啕大哭起来。
“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祁怀你不要脸！”
也不是怎的，林含之哭了一路，到皇宫时反而感觉没那么疼了。
祁怀抱着她下马车，林含之的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
电石火光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祁怀。”
“嗯。”
“你说贺虞音的名声要顾及，那你这样抱着我，我的名声呢？”
“……”
就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突然发问，祁怀呆滞了好几秒，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俩的风言风语都不知道有多少，多他几句也不多。”
林含之思考了几秒，突然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双手张开，整个人向后一倒。
祁怀被吓了一跳，问：“这又是干什么？”
林含之悄咪咪睁开一只眼，说：“装死啊，这样我便不知道你抱了我，外面要说也是说你对我心怀不轨。”
祁怀：“……”
因为有许可，马车进了皇宫，只要走到内殿，距离不远。
重华宫中，几位太医已等候多时，祁怀本是抱着林含之去主榻，林含之扯了扯他，祁怀明白她是想把主榻留给贺虞音，便将她抱去了屏风后的侧榻。
负责林含之的是一名姓王的太医，也是宫中的老人了。
“王太医……”林含之问：“…我腿还有救吗？是不是之后就走不了了？”
王太医看了看，安慰道：“还好，只是脱臼了。将两条腿掰过来就行。”
掰……过来。
就行。
这是这么轻松说出来的事吗！？
王太医看出她的疑虑，笑呵呵的道：“姑娘放心，下官尽量快些。”
其他人都陆续进入殿中，林含之朝祁怀勾了勾手，后者不明所以地上前，林含之抓住他的衣袖，视死如归地说：“来吧！”
王太医的手才刚刚碰到她的衣裙，林含之就猛得将祁怀的衣袖一扯，鬼哭狼嚎道：
“阿娘！！！”
祁怀和王太医僵在原地，后边进来的人都被她吓了一大跳。
宁晚原担心林含之，想到屏风后看看她，却被一把拉住。
洛敏灵：“林含之，你鬼叫什么？”
林含之却不理她，只可怜巴巴地望着王太医，“轻……轻点。”
王太医点头，刚一准备动手，林含之又缩了缩身子，“真的要轻一点啊！”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祁怀将林含之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扯开，又环在自己腰上，说：“你疼就打我。”
林含之边准备从他的怀中退出来边说：“我觉得这不太……啊！！！”
趁两个人说话这功夫，王太医眼疾手快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干脆利落的一扭，将她脱臼的骨头又接了回去。
刚刚义正言辞说着“这不太好”的某人又迅速缩回祁怀的怀中，边掐着他还边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还是……阿娘！我要死了！！”
王太医笑眯眯的缠着绷带，“林姑娘，下官都说了，很快的。”
林含之满脸泪痕的从祁怀怀中出来，待痛意慢慢传来，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放肆流了下来。
偏偏她哭的又不是那种抿着唇忍哭，而是跟鬼哭狼嚎似的放肆大哭。
宁晚原刚绕到屏风后来，没见过这阵仗，当场被吓得站在原地不动。
楚珂在屏风的另一侧，倒是十分习惯的安慰道：“我们姑娘只要一痛就哭，身体上的习惯，宁姑娘不必在意。”
宁晚原哪敢不在意，虽说两人认识了也有一年，但这是她第一次见林含之哭。她虽说平日里也和四小霸王一起混迹汴京，见过不少哭的姑娘。
可像林含之这种，鬼哭狼嚎完便小声抽泣，眼神幽怨的看着你，全程不作一声的还是第一次见。
让人感到忧心。
但又想笑。
贺虞音伤得有些重，王太医给林含之绑上绷带后便去了主榻。
林含之移了移身子，其实现在如果不动也没那么痛。她看了一眼祁怀，然后对宁晚原说：“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宁晚原点点头，退出屏风。
她走后，林含之又看向祁怀。这人从看到她第一眼就一直板着脸，弄得好像被打的是他似的。
“祁怀。”林含之唤他。
祁怀瞥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
“欸。”林含之将身子往外移了一点，说：“被打的好像是我吧，我都没说什么，你这么生气干嘛？”
“你……”祁怀突然转过头来，似是被气极，又转过身去。
林含之自讨没趣，瘪了瘪嘴，也转过头去不看他。
“林含之。”
林含之下意识回头，下一刻，温热的毛巾便贴到了她的脸上。
林含之滞住，祁怀轻手轻脚地帮她擦着脸上的血迹，还一边念叨着：“第一次打我的是你，第一次主动道歉的是你，第一次放下身段帮人擦脸还是你。林含之。”他语气有些忧怨：“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吧？”
林含之笑了笑，没说话。
祁怀将毛巾又浸了一次水，回身贴上她脸时，突然问：“后悔吗？”
林含之微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后，笑了：“当然后悔啊——”
“早知道你来这么快，我就多捅他几刀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祁怀轻笑一声，但只一刻又冷下脸，沉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一向明哲保身的你会选择帮她？
“别跟我说什么是因为跟岳森有仇。”祁怀又补充道：“你可不是为了报仇就不要命的人。”
林含之这次是真的沉默了许久，就当祁怀都认为她不会时，林含之才缓缓道：“因为我想了想……如果我陷入贺虞音当时的困境，应该也会希望有人会来救我，哪怕是伸出袖子为我遮一遮血迹也好。”
祁怀的手停住，对上她的眼。
林含之也不回避，平平静静与他对视着。
女子反而更能理解女子，她明白当时贺虞音的处境有多么困难，也知道她当时应该会想些什么。她抛弃所有权衡利弊，孤注一掷的救她，想凭借自己受伤将岳森打入诏狱是一层，但更重要的，是希望经过这件事后朝廷有一系列的落实策略，让像贺虞音这样的受害者能少些。
女子本弱，但不意味她们不会反抗。
更不意味着她们会站在那任人欺凌。
祁怀明显也想到了林含之话中的意思，默了默，又转移话题道：“你当初受下岳森那一脚，不仅是因为想要以此日后打压他，更是因为知道我来了吧？”
林含之不说话，祁怀蹲下来，静静看着她，又继续道：
“你在赌。”
“赌我见此场景后会直接将岳森打入诏狱。”
他握紧拳头，说完了剩下那句话。
“赌我不会对你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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