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雨夜挖坟

栓子听我讲完一切，瞬间乱了阵脚。

        他怒气高涨，一脸狠厉，打开门冲向隔壁，我拦腰抱住他用力向后扯，我们两个一同摔倒在走廊。

        栓子指甲狠抓在地板砖上，发出让人颤栗的滋滋的噪音，我左手紧捂住他的嘴巴，右手箍住他的腰，双腿在地面上用力蹬，同时扭动身体，就这样，我生生将栓子拖回了病房。

        栓子起身想要大喊，我指向他奶奶，栓子将声音压了回去。我推着他的双肩，挡在门口。

        “你冷静一点，就算你杀了他，又能怎样？我也只是偷听到的谈话，我们甚至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小石头还活着。”我尽力安抚着栓子的情绪，“听我的，我们现在给老黄打电话，问问化验的结果，另外让他把那个宋大夫带回去审问。”

        栓子眼里闪着寒光，“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栓子拿着手电穿上雨衣，我忙问道：“你要干嘛？”

        “回雨村！”

        栓子推开我就向外面跑，无奈我只好也穿上雨衣追了上去。

        与来时一样，栓子在前面疯跑，我用尽全力跟在后面。镇上通往雨村的路只有一条，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出了镇子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举着手电，瞄着栓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这暴戾的雨夜吞没。

        渐渐的前方有了光亮，我知道雨村到了，但是搬迁已经完成，村里没有村民了，只有一些拆迁队的人住在村子里。

        我们回到栓子家，栓子从院里抄起一个铁锹就又往外跑。我搞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只好一直跟着。

        栓子带着我走了一条我完全不认识的路，直到栓子停下，手电的光亮照过去，我猜看清我们所造的地方，坟地！

        栓子扛着铁锹缓缓向前走，我背脊发凉，心脏狂跳，他难道想挖坟！？

        栓子停下，我看到前面是一个坟墓，墓碑是木头的，上面刻着简陋的字样：石头他娘和石头之墓。

        栓子把手电放在另一个坟头上，光亮刚好能找见这边。随后，栓子一铁锹铲了上去。虽然我猜到了他要做的事，可当亲眼目睹时还是吓了一跳。

        我猛将他推到在地，“你疯啦！”

        栓子起身继续挖，我抓住铁锹拦住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他妈就是你说的更简单的办法？！”

        栓子转头看向我，手电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一双猩红仿佛要滴出鲜血的眼睛。里面是愤怒，悲伤，凶厉，和疯狂。我第一次体会到眼睛很说话，也是第一次才明白，原来眼神真的可以包含很多内容。也是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栓子已经不再是他了。

        “我管不了了！我要抓到他！”栓子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我摔倒在地，湿冷的泥土刺激着我温热的皮肤，冰凉的雨水拍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

        我知道我拦不住他，可我不想他错下去，我踉跄起身，拿走他放在坟头的手电，连同我的手电一起关闭了光亮。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可栓子没有停下来，看来他不会停手了。我重新打亮手电，瞄准他一脚踹了上去。他跌倒在地，我大吼道：“王雨承！不管这里面的人是谁他都已经死了！逝者安息，不容你亵渎！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栓子翻身向我窜了过来，我们两个摔在地上，扭打在一起，手电陷在泥水里，浑浊的光亮照耀着我们狼狈不堪的样子。

        栓子拔起木板做的墓碑在我头上拍碎，我抱头蜷缩在地上，栓子重新摆好手电，一铁锹一铁锹的挖着。

        我抬眼看过去，手电的光亮在雨幕中忽隐忽现，漆黑的夜空雷电交错，在闪电和手电的微光中，一个身影挖开了一座坟墓。

        大雨能够很快冲刷掉我们身上的污秽，却洗不掉内心的仇恨。

        不知过了多久，嘭的一声，铁锹铲在了棺木上。栓子用铁锹撬开棺材盖，打着手电俯看。

        “在那边！在那边！”

        雨幕中，远处传来些许移动的光亮，秋曼带着一群拆迁队的人赶了过来。

        “怎么是你们俩？”秋曼认出了我们，“你们在干啊！”她看向栓子的方向，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叫了出来。

        栓子挖开了一座坟，也彻底释放了心中的仇恨。

        我和栓子被带回了村子。临走之前我往坟内看了一眼，果然，只有一具骸骨！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这种天气就敢去挖坟，还把人家棺材盖撬开了，不怕遭报应啊？！今天晚上哪都不许去，我们已经报警了，安心等着警察来吧。”

        拆迁队负责人抱胸俯视我们，秋曼找来医药箱，清理着我头上还在出血的伤口。栓子呆坐在一旁，任由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地上。

        我们都聚集在栓子家，狭窄的小屋内此刻人满为患，我抬头看向人群，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扫了后面一眼，一个年纪相对较小的工人压了压雨帽，遮挡住了额头上竖条状的疤痕，我说道：“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们不会跑的，大晚上的，大家快去休息吧。”

        “那可不行，你就别想什么幺蛾子了，警察来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留下几个人跟我看着他们，剩下的去休息吧。”拆迁队负责人吩咐道。

        工人们散去，算上负责人只剩下了四个中年男子。

        “好了！”秋曼在我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固定好。我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

        秋曼瞥了我一眼，“你以为我想在这啊，要不是这鬼天气连一辆去市里的车都没有，害得我火车票都白买了。不过还好了，许奶奶搬走了，我一个人住她的老房子倒是方便了许多。”

        “这大半夜的，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还说呢，这电闪雷鸣的天气本来就睡不踏实，再说你们开个门都那么大声他家又没人吓都吓死了我在窗户那看到两个拿手电的黑影从他家跑出来，你说我怎么安心？所以就找来了同样在村里住着的拆队对的人去看看喽，谁想到是你们两个，我说，你们抽风了吗？胆子那么大。居然干这种事！”

        秋曼瞅了拆迁队的人一眼，凑到我的耳边，耳语道：“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还有，你这伤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鼻青脸肿的？”

        我看向一旁的栓子，他目光空洞，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发愣。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掏出手机，擦干泥水，拨通了老黄的电话。

        受风雨的影响，信号断断续续，不过终归是说完了完整的一句话：“黄叔，我们在雨村，有重大发现，你带人来一下吧。”

        很快，老黄带人冒着风雨来到了雨村。拆迁队的人大致交代了下情况就离开了。老黄面容温怒，压着嗓音说道：“刨人家的祖坟这就是你们说的重大发现？！”

        我说：“黄叔，我们去探过陈壮实的口风，据他所说，他将他儿子和妻子埋在了一起，但是坟墓挖开后，只有一个人的骨骸。我们怀疑，陈壮实的儿子，也就是陈实（小石头）还活着。另外”

        我凑到老黄耳边，将我在医院无意偷听的事情完完全全讲了出来。

        这时，栓子的手机响了，他呆滞地接通电话，随后神色慌张地大吼道：“我奶奶被送去急救了！”

        我们搭载着老黄的车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医院。护士说，栓子奶奶半夜口渴起来找水喝，结果摔倒磕到了头，造成了颅内出血。护士让家属及时交手术费，可栓子已经没有了余额，无奈，他只好通知父母，天气恶劣，栓子父母一时回不来，但是把钱打了过来。

        栓子瘫坐在抢救室外面的地板上，此刻的他是那么的孤单无助。我忽然能够理解他为何疯狂了，自小缺少父母的陪伴，妹妹和爷爷奶奶就是他的整个世界，然而现在，他的全世界正在坍塌，自己却还要懂事的默默承担和接受，他真的可怜！

        而我身为他的朋友，除了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的家事只能由他自己来解决，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查明真相，找出凶手，并且抓住他！

        老黄向警员吩咐了些什么，我走过去问道：“黄叔，你早晨说的化验结果怎么样了？”

        老黄瞥了我一眼，“出来了，从手电的血迹上提取到的dna虽然不是陈壮实的，但是跟他的dna很接近，也就是有血缘关系。我早就派人盯着他了，所以你们去找他我也早就找到，只是没想到你们做事情居然这么极端。

        考虑到陈壮实的身体原因，我们本来计划明天审讯，现在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可以先审讯那个宋医生。今天太晚了，又因为你们两个的事耽误了时间，等明天早上我会派人把宋医生带到警局审问，陈壮实就在医院问吧。”

        “还有”我看了栓子一眼，“被挖开的坟墓”

        “我已经安排人重新掩埋了，不过这个事情可不算完，等那小子他奶奶病情好了，你们可是要跟我回警局的。”老黄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没有点燃，指了指我的头，“你的伤是怎么弄得？我看那小子也有伤。”

        “我猜他们两个打架了。”秋曼凑了上来，“我们找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一个站在坟前，一个抱头躺在地上，应该是一个要挖，一个不让，然后就打起来了。结果他就被打成了这样。”秋曼瞅着我咂舌。

        我苦笑，问道：“黄叔，你们审讯的时候我可以旁听吗？”

        老黄望了眼窗外，“你想旁听？”老黄想了想，“行吧，你小子也算是聪明。我现在回去补个觉，天亮后我们的人来找宋医生，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

        我点头，老黄离开了。我掏出手机，凌晨三点。看来今夜也将无眠。

        秋曼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切，我笑道：“困啦？你说你是何必呢？非要跟来，在雨村起码有个睡觉的地方。”

        “雨村现在只有一群拆迁工人，他们大都是单身汉，还有就是很久没回家的，我这么个大美女待在那不安全。”虽然她着实姿色不错，但是能够毫无斑斓地说出这种话，也当真是脸皮厚到了极点。

        我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她，也坐在椅子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秋曼早已趴在椅子上睡着了，我没来得及换的雨衣也都干了。

        终于，凌晨五点，栓子奶奶被推了出来。

        老人已脱离危险，但是需要静养。我拍了拍熟睡地秋曼便跟着回到了病房。回到病房安顿好栓子奶奶后，发现没有秋曼的身影。无奈我只好回去找。

        我回到急救室的走廊，秋曼还睡着走廊的椅子上。我过去拍了拍她，无动于衷。我捏住她的鼻子，不一会，她双手胡乱拍打着醒了过来。

        我笑道：“醒了，回病房了。”

        秋曼睡眼摩挲的坐在椅子上，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她忽然身体前倾，俨然一副一头扎下去的样子，我急忙挡在她身前，她的头抵着我的肚子，又睡着了。

        “这都能睡？”我摸了摸脖子，“没办法了。”

        我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想不到她的身体竟是这么柔软。她下意识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头埋在了我的肩上。披肩的长发盖在脸上，被鼻息吹得鼓动。她身上散发的幽幽香气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定了定心神，把她抱回来栓子奶奶的病房，放在墙边的椅子上，整个过程都没能吵醒她。

        栓子仍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过去拍了拍他，“别想了，睡会吧。”

        栓子没回话，也没看我，但却是听了话，趴在了床边。

        病房内陷入了沉静，困意汹涌袭来，我打了个大大的哈切，趴在栓子的对面睡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刚看有了一个收藏，真心感谢，这对被拒两次的我来说是莫大的惊喜和鼓励。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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