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从后山回来之后的一下午，爷爷和秦三思都怪怪的。
爷爷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秦三思嘛，倒没爷爷那么明显，只是眼睛亮亮的，看他的时候吧，没有平时那么自然。
周莘野冷哼一声，思忖难得休息，懒得纠结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天幕刚刚染上墨色的时候，老爷子又在群里发了群公告。
【今天上午，三思赢了比赛。晚上七点半，你们俩到我房间来，一起为三思颁奖，收到回府。】
【收到回复】
“又是错别字。”周莘野无奈一笑，又忍不住腹诽，“还颁奖，倒不如说是嘲讽他的。”
七点刚过一刻，西屋方向就传来开关门的动静。
周莘野抱着吉他，仰头瞧见是秦三思，就扬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秦三思一笑，走到他旁边，同他一起坐到正堂门口的台阶上。
“要听什么？”周莘野一副“你随便点，我都会”的架势。
“你很厉害吗？”
“我很垃圾。”
秦三思失笑：“那，弹一首《反方向的钟》吧？”
周莘野拨了下弦，应道：“刚好会。”
修长白皙的指节轻轻拨弹琴弦，琴弦振动，流淌出悦耳的音调。
少年随意地坐在台阶上，眉眼低垂着，神情认真且投入。
他时不时跟着节奏轻哼几句，声音低醇清澈，给燥热的夏日夜晚，带来温柔和惬意。
秦三思抬头看着他，忽然想起，某天晚上周莘野曾紧握着她的手向前奔跑。
他的手指微凉，兴许是常打篮球的缘故，手心有一层薄茧，贴在她细嫩的手上，触感痒痒麻麻的……
一曲终了，周莘野轻轻抚住琴弦，以免误触发出杂音。
他抬眼看着她，问：“还行吗？”
“好听。”
“以后教你？”
风忽起，带起秦三思脸颊旁散落的发丝，她抬手拨开，别在耳后，轻轻回了句：“好。”
夏天的夜晚就是这样，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将白日里涌动的热气吹散，正所谓：夏日夜里好乘凉。
“叮咚！”
“咻咻！”
两人的手机齐声响起，打断了乘凉的好氛围。
秦三思点开屏幕，老爷子的群消息映入眼帘。
【温馨提示：还有五分钟。】
周莘野收起手机，无奈一笑，还“温馨提示”呢，他家老爷子真是可爱的很。
他站起身，把吉他收好，立在门后，再出来，秦三思已经站起身。
他点点头，故作严肃地说了一声：“走，去颁奖。”
垂眼看向秦三思，她只是浅浅勾了勾嘴角，笑意不深。
周莘野狐疑地挑了一下眉梢，却没有细想，收揽心神，安安分分跟着秦三思一同上了二楼。
-
夜色深沉，月上树梢。
周莘野毫无防备地跟着秦三思一同站在爷爷房间门前。
平日里宽敞亮堂的房间此时没有开灯，房门也紧闭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消息说，是去爷爷房间吧？”周莘野又确认一遍。
秦三思却没有回头看他，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
丢下一句：“走吧。”
推门的瞬间，漆黑的屋子中瞬间涌出一股凉意。
周莘野一怔。
要说秦三思行为举止古怪，那爷爷就更古怪。
老家的温度本来就不算太高，即使是盛夏，一到深夜，气温就降下来了，所以他们很少开空调。
爷爷身体硬朗，喜欢自然温度，他的房间更是连空调都没有装。
可是此刻，他房间里渗出的凉意又是哪里来的？
周莘野正陷入沉思，身后突然一个猛力，狠狠将他推入房中。
他睁大眼睛，迅速回身，房门已经被紧紧关闭。
草！什么情况？！
周莘野心跳骤升，他咬着牙冲过去拉住秦三思的手，跑回门边，用力地拽门。
反复扯了半天，房门纹丝不动。
房内温度越来越冷，冷得两人浑身打颤，仿佛从夏日误入寒冬。
周莘野眼见扯不开门锁，焦急抬头，想问问爷爷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嘴唇刚刚张开，却猛地瞧见秦三思身后，一屋子阴测测的鬼魂！
他们齐刷刷地站成三排，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只不过他们的面色发青，眼眶血红，一见周莘野看过来，又是齐刷刷地张嘴，露出自以为“友善”的微笑。
什么鬼啊！？
周莘野看着他们满口的獠牙，两眼一黑，双腿一软，差点没“撅”过去。
口中不停地分泌口水，在这个冷得像冰窖一样的房间，他硬生生被惊出一身冷汗。
房门前，秦三思的手被周莘野紧紧握着，她将视线从两人的手心移开，悄悄留意着周莘野的反应。
她的眼睛并不能看见屋内这些鬼魂，只是觉得阴冷无比，视线所及仍是一大团近乎透明，时隐时现的黑雾。
“你……看见什么了吗？”秦三思试探着问。
周莘野被突然出声的秦三思吓得一抖，回过神来，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低声说：“一屋子那东西，你给爷爷发个消息，让他来救我们。”
抬眼间，秦三思已经被他高大的身躯严实地挡住，整个人被牢牢地护在他和门中间。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上却没有动作。
事实上，这天上午，周爷爷与她商量了这件事。
今晚被放出来的这一屋子鬼，都是原先被周爷爷收伏，准备投胎的善鬼。
请他们出来帮忙，也是为了测试秦三思的猜想是否属实。
此时看他的反应，她确定了：只有在高度紧张和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周莘野的阴阳眼才能生效。
接下来就是测试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是否能激发出他的异能了。
秦三思身型未动，抬起头看向屋顶处一圈悬浮的蓝色光圈。
光圈颜色极浅，从他们进门就在上空自转。
秦三思知道，那是周爷爷的法器，可以时刻监测他们的动向。
眼见时机已到，她朝着光圈的方向点点头。
光圈飞速地上下浮动了几次，表示接收到了讯号。
下一秒，那一屋子安静的鬼魂，突然浮起身子，抬起了双臂，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地齐齐朝他们涌过来。
过来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周莘野吓得心要从嘴里跳出来，整个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僵硬得无法动弹。
“莘野，莘野。”秦三思迅速提醒，“用周爷爷教你的悬浮法，把桌子移过来！”
“悬浮……”周莘野闻言找回理智，两手迅速抬起，分别伸出食中两指，双手交叠，口中默念口诀。
就像他当初在爷爷面前悬浮起一片叶子那样，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手那并拢的两根手指上。
须臾之间，周莘野的指尖聚起一团赤红色的光晕。
与此同时，方才还稳稳立在墙边的大理石方桌，忽地腾空，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飞到他们头顶上方。
见状，秦三思和光圈之外正在观察房间里动静的老爷子皆是一喜。
看来所有的猜想都已确定，接下来只要找到破解之法，周莘野就有救了！
未曾想惊喜还未持续几秒，只见周莘野的眼瞳中一道红蓝相融的光圈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的指尖直直指向那一群被盘旋着的桌子吓停的鬼魂。
“去！”
大理石方桌应声而动，周身散发出赤色的光晕，像是灼热的烈焰，高速旋转几圈，随即猛地向群鬼砸去。
群鬼瞬间慌作一团，尖叫着在房间里乱窜。
秦三思眼看情况紧急，连忙直起身子大喊：“莘野住手！这只是测试！”
-
“莘野！”
“莘野，你醒醒！”
周莘野蹙着眉，想要用力睁开眼睛，但眼前又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那白光灼热无比，从眼眶逐渐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像正在被烈火灼烧，浑身痛得像是要化成一片灰烬。
“莘野！周爷爷，他怎么了？怎么那么难受？”秦三思坐在床边，看着周莘野高大的身躯无助地缩成一团，心中有些不忍。
她紧张地看向周老爷子，生怕周莘野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不要紧张，开天眼前也是这样的。现在是因为他一时间不能很好的掌控这种能力。”话虽如此，周老爷子的表情也不轻松，他唏嘘道：“这孩子比起我们，真的多吃了许多苦头……”
三十分钟前，他还激动地看着“幻影”中，他房间里的画面，眼见着莘野的阴阳眼终于有了用处，眼见着他的通灵之术终于派上用场……可是一被打断，他的能力就骤然失效，昏倒在地，一晚上都在昏睡中痛苦挣扎。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莘野八岁那年，他为了他能活，用自己十年寿命形成法器驱除邪祟，硬生生憋着十年不相见，如今十年已到，法器也失效了，他再无其它办法……
老爷子紧闭双眼，愁眉紧锁，脑海中思绪纷杂——难道他周云峰积德行善几十年，渡了数不清多少游魂野鬼投胎转世，竟保不了他唯一孙子的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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