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等到周莘野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已经是次日中午。
秦三思端着一托盘的清粥小菜，悄悄推开门。
一旁椅子上，老爷子支着脸颊睡得正熟。
他昨天守了周莘野一夜，估计都没怎么睡着。
思至此，秦三思决定不叫醒他，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到不远处的桌面上，然后悄声走到床边。
刚在床旁站定，就看到周莘野撇着眉心，眼皮开合几次，最后将眼睛睁开。
“你终于醒了。”
秦三思红唇轻启，只做了个口型，没有发出声音。
她眼含笑意，纤细的手指朝着老爷子的方向指了指，而后将食指抵在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
周莘野嘴唇轻勾，视线从她的手上收回，闭上眼睛配合地点了点头。
再睁开眼，秦三思正小心翼翼俯着身子往桌边去，那探身的动作，像极了一只想要做坏事的毛绒绒的小白猫。
她又轻手轻脚地返回，手里端着一杯清水，小而莹润的红唇一张一合，应该是在问他：“渴不渴？”
周莘野失笑，点点头，慢慢坐起。
借着她的手喝水的功夫，老爷子也醒了过来。
“莘野，好些了吗？”
秦三思被身后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小手一抖。
见状，周莘野敛了敛眼皮，藏住笑意，将水咽下去，回答：“没事，那些痛意只在梦里，一醒来全部都消失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子放下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一把老骨头了，去吃个午饭，睡一觉。你醒了就出去溜达溜达，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今天下午，就休息吧！”
“知道了爷爷。”
周莘野在梦里折腾了一夜，醒来仍是一身的汗意。
眼看着守在屋里的两人相继离开，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头，站起身走到桌边。
端着托盘上的粥喝了三两口，就没了什么胃口，他放下碗，转身去浴室，扯下身上有些潮湿的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冲了个热水澡。
彼时，正午已过。
周莘野推开房门，站定在二楼过道。
他用毛巾简单擦了一下头发，而后随意地将头发拢到脑后，露出流畅而优越的眉骨。
方才沐浴时残留的水分在他身上蒸发，温暖的风拂过，反而带来舒适和惬意。
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再睁眼，视线不经意间顺着石栏落到院子中。
微风和煦，枝叶摇晃。
今日的阳光没那么热烈，一些细碎的光芒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看着像是白日流星，美好而梦幻。
视线再往左偏一点，只见他之前制作的吊床上躺着身穿雪色纱裙的秦三思。
她的脸上盖了一本书，书不大，却能严严实实地将她的小脸儿遮住。她的双手交叠，规整地放在腹前，一只纤细白皙的小腿像他之前那样，懒懒散散地拉耸下来。
只不过她的小腿没他长，够不着地面，只能惬意地在空中一摇一荡……
周莘野忍不住莞尔一笑，浅琥珀色的眼瞳光彩熠熠，一瞬间，院子里细碎的阳光像是都映进了他深邃的眸子里。
他将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随意地往右肩一甩，而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下楼梯。
吊床上，秦三思惬意地摇晃着，耳朵里塞了两颗小小的蓝牙耳机。
耳机里放着一首小众歌手的轻唱，歌曲的名字叫《蜜蜂》。
这时歌里正唱到：
“别带我到太高太远太险我看不见的地方。”
“白雾山岗总有蜘蛛网。”
“没有人在身旁指引方向……”
秦三思小小声五音不全地跟着哼唱，小腿挂着吊床荡呀荡。
正唱着，忽然觉得空气中传来一阵即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她安静下来，用鼻子嗅了嗅——
有些像……
“怎么不唱了，闻什么呢？”
秦三思闻声愣了一秒，随即伸手把脸上盖着的书拿下来。
忽然一移开遮挡，就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果然见周莘野正一脸笑意地站在她身边。
她坐起身，下意识把书攥进手里，仰头瞧着着头发湿漉漉别在耳后的周莘野。
他平时额前有刘海，遮住了眉毛，看起来少年气十足。
此刻这么随意地将湿发拢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流畅的眉形，显得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
秦三思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回答：“没什么，瞎唱呢。”
她这一低头，周莘野正好注意到，平日里不戴饰品的秦三思，此刻耳朵上戴了一对珍珠耳钉。
那耳钉上的珍珠色泽饱满，莹润透白，坠在她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灵气可人。
“耳钉很好看。”他说。
秦三思闻言伸手摩挲了一下，嫣然一笑道：“是比赛的奖励。师父说可以净化浊气，安神助眠。”
“师父？”周莘野有些意外地挑眉，注意到了这个新称呼。
“嗯！我已经磕头拜师了”秦三思微笑点头，言语间有小小的雀跃。
今天一大清早，周爷爷就把端早饭进门的她，叫到身前，然后将手中紧握的黑色丝绒盒子递给她。
说是作为她比赛成功的奖励，也是作为她的师父，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秦三思也不扭捏，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才恭敬地接过。
她一直收着，直到周莘野醒过来，她放心下来，才有闲情逸致把这对耳钉戴上。
周莘野看她这么开心，心里也愉悦，忍不住逗她一句：“那以后，我是叫你三思，还是师妹，还是小秦呐？”
秦三思轻皱鼻子，想了半天，得出一个满意的结论：“叫……师姐。”
“喂，我比你大好不好，”周莘野眸光闪烁，盯着秦三思皱成一团的小脸，不由地想伸手点她的鼻子。
他指尖微微一动，迟疑间又收了回去，将双手伸进裤子口袋，柔着声抗议，“而且我早你好多天学艺来着。”
“可是我比你更正式拜师，”秦三思语气并不强硬，有几分耍赖的成分，“所以，你是师弟。”
“我不管。”周莘野也学着她的语气耍赖。
他抽出手改成抱臂动作，俯下身子盯着她，“你好，师妹～”
秦三思被他突然靠近的面庞吓得一愣，回过神，没什么底气地下意识反抗：“不对，你好，师弟。”
“师妹。”
“师弟。”
“师妹。”
秦三思眼看他越靠越近的俊脸，终于忍不住抬起双手，捏住他脸颊的肉，揉了揉。
她的动作很轻，不疼，却成功让周莘野愣在原地。
……
炎炎夏日，鸟啼蝉鸣。
可是有一瞬间，两人周围的声音好像突然消失了。
仿佛全世界的声音在此刻停滞，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以及兀自喧嚣着的心跳——
“嗵嗵……”
“嗵嗵嗵……”
半晌，秦三思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抚在某人的脸庞上。
她悄悄放下手，迅速背到身后去。尴尬地别开脸，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那个……我，我有些东西用完了，等下要去城里超市采购。”
对面的周莘野捏了捏泛红的耳垂，收回手，故作自然道：“额……去啊！”
“那行，我等下出发。”秦三思收回视线，准备回房。
“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周莘野的声音突然响起。
秦三思闻悉回头，眼见着周莘野俊朗的脸庞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她这才注意到，他有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孩子气，像极了一只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脑袋的大狗狗。
她不由地弯了弯眼睛，点点头回答：“好啊！”
-
时间已经过了三点，老爷子的房间还没开，屋里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看来是还没醒。
这两天没有好好休息，周莘野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就没有打扰。
他想了想，先跟金姨交代了一声，就收拾好东西出发去城里采购。
秦三思从小在途缘镇长大，对这里的路线摸得很熟。
周莘野跟着她沿着老宅后面的小道，一路走到了城际公交站点。
站点处只有一个老年人。
他垂着头坐在站牌下的长椅上，怀里抱着一个包裹，眼睛闭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周莘野的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他收回目光，跟着秦三思的视线朝前方看去。
几十米外，一辆绿色的公交车远远驶过来。
车头标着往来的地点：“途缘-峪州”
秦三思探出头，伸手对着公交车的方向摇了摇，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直筒背带裙，裙摆随着她动作时不时扫过小腿。
长椅上的老人似乎注意到她的动作，也站了起来。
收揽好东西，跟着秦三思一起挥手。
公交车很快行驶到站点前，司机师傅是个胖胖的大叔，他歪着身子打开车门，对着老人打招呼：“苏爷爷，又去看孩子啊！”
被称作苏爷爷的人，也乐呵呵地应着：“有别的事要办！”
周莘野和秦三思眼看着老人先上了车，这才迈步走进车厢，投了钱，找了个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一上车，车内冷气开得很足，秦三思忍不住激灵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地，朝着憋笑看她的周莘野皱了皱鼻子。
随着车门关闭，报站的女声响起：“下一站，凤桥站，行车途中请您扶稳坐好，不要来回走动。车内禁止吸烟，大声喧哗等不文明行为，禁止携带危险物品上车……”
司机脚踩油门一溜烟冲了出去，车身猛地晃动，座位上的乘客也跟着狠狠前倾。
周莘野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可看这车上的乘客们，连着秦三思都表现得不以为然，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倒显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了……
但不得不说，途缘镇的司机师傅是真猛，坐个公交跟坐过山车似的。
周莘野佯装镇定地呼了口气，视线不经意放远——
倏然间，他再次屏住呼吸，眸光一紧，视线牢牢锁定在车厢右前方。
那里坐着方才跟他们一起上车的老年人，他的脚边随意地扔着一个包裹。
而包裹里……
周莘野眸子上一道红蓝相交的光晕一闪而过，他眯了眯眼睛，这下彻底看清——
那包裹里，分明藏着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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