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013章
江述唇角微扬,没有说话。
姜焕生转身走到木桌前,把手里那味黄芪放进桑皮纸内,将药包好,“进来吧。”
他指了下椅子,“坐。”
余笙坐了,将手腕搭在脉枕上,江述站在她身旁。
姜焕生将三指搭在她腕上。
直到现在余笙才知道,原来他们在一起之前,江述失联的那几个小时,是来了这里。
那天下山时,他看到岔路口旁的指示牌,想起余笙说过,是山上寺庙里的师父给她开了几幅中药,减缓了她病情的恶化,让她活到现在。
他找到姜焕生,询问余笙的病情,关切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临走时,他郑重感谢,留下联系方式,说以后姜焕生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他。
江述虽未明说,但他们的关系,姜焕生也已了然。
听姜焕生讲完,余笙微微仰起头,看向身旁的江述。
江述目光扫过她温柔漆黑的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姜焕生诊脉结束,收回手,“上次来时心事重重,如今气色见好,看来心结已解。”
余笙唇色红润,白皙的脸庞带一点浅浅的红晕,确实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
她下意识用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有接这句话,“姜爷爷,这次过来,我是有事请您帮忙。”她看了眼江述,“我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不能常常过来拿药,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药方写下来,我自己去药店抓药。”
姜焕生并没有意外她的离开,大概因为江述的出现,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准备去哪?”
“回岳城。”余笙说,“我的家乡。”
“岳城。”
姜焕生重复这个名字,目光忽然变得深远,似乎想起些陈年旧事,“是个好地方,几年前我也曾去过。”
余笙有些惊讶,“是吗?没听您提过,您去做什么,旅游吗?”
姜焕生翻开小本子,用圆珠笔在上面写字,“找人。”
“找谁?”
“我的师兄。”
“找到了吗?”
姜焕生摇头。
江述说:“现在您还在找吗?也许我可以帮忙。”
姜焕生写了大半张纸的药方,字迹潦草,但已经尽量清晰,他将那张纸拿在手中,推了推眼镜,眯起眼睛又看一遍,“大概找不到了,师兄的旧居已经拆迁,他比我还大几岁,我甚至不能确定他如今是否还在。”
余笙不太明白,“您和您的师兄一直没有联系吗?为什么他搬家了没有告诉您。”
姜焕生的嗓音苍老浑厚,透着些许无奈,“年少时犯了错,没脸找他,现在年岁大了,想弥补道歉,都没有机会。”他看向余笙和江述,“所以趁你们现在还年轻,想做的事要及时去做,不要等老了只剩遗憾。”
确认药方无误,姜焕生将那张纸对折两下,递给余笙,“药方不是一成不变,要按你的身体状况随时调整,往后每月来一趟,我给你瞧瞧。你的病虽有所好转,但千万不能大意。”
江述再次郑重道谢:“以后我每月带她回来,多谢您,您也要保重身体,岛上没有的东西告诉我,我给您寄过来。”
姜焕生笑了下,手里盘着那块老旧怀表,“我倒不缺什么,岛上有就有,没有就罢了。”
余笙说:“姜爷爷喜欢吃桃酥。”
江述点头,“回头我给您寄一些。”
姜焕生最后给余笙抓了七天的药,装了满满一大袋,随后又在木桌下的抽屉中拿出一个深棕色的小木匣,一并递给她,“东西物归原主,我想你大概不需要我帮忙保存了。”
余笙差点忘了这个。
再次看到这个木匣,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时移世易,不过几天而已,她已经不再需要掩藏对他的思念,木匣里的东西,是这些年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余笙认真说:“谢谢您。”
姜焕生不喜欢道别,不再看他们,只挥了挥手便转身继续抓药。
中药袋子江述拎着,余笙手里只有那个小木匣。
两人出了后院,走到那条长廊上,余笙停下脚步,仰起头,静静凝望梁上那一片坠着红色流苏的木牌。
经过这几天风雨洗礼,木牌变得潮湿,但被雨水清洗掉表面的灰尘,更加清透干净,露出原本木头的颜色。
江述站在她身旁,将视线落在那个木匣上,眼眸微动,“是什么。”他微微探身,盯着她的眼睛,“跟我有关?”
余笙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似乎已经回答他了。
江述握住她手腕,顺带摸到那个木匣,“我能看吗?”
余笙犹豫一下,慢慢松了手。
江述将木匣一点点拉开,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跟头顶那些木牌一模一样的牌子,尾部红色的流苏有些散乱,牌子上只有两个字。
江述。
黑色的笔,字迹清秀漂亮,江述认得,那是余笙的字体。
他盯着那两个字,心底渐渐涌入一股无法言明的情绪。
很无力,好像怎样爱,都比不过她。
他抬眸,对上她的眼睛,“你写的。”
她抿唇,“嗯。”
“一直挂在这里?”
“嗯。”
“为什么又收起来,不想让我看到?”
余笙唇瓣动了动,“那个时候我——”
“害我白难过一场。”江述忽然说。
余笙抬起头,“什么。”
江述指尖摩挲着这块牌子,“其实上次来,我就看到这里了。我想,你常常过来,那些牌子里可能会有我的名字。”他淡笑一声,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还有点失落。”
两个人对视一会,同时笑起来。
余笙说:“那现在怎么办,带走还是挂上?”
江述想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在旁边的小屋里借了支黑色的签字笔出来,把牌子贴在回廊的柱子上,一笔一划,在他的名字旁边,写上了余笙的名字。
两个名字并列,紧紧挨着。
写完后,他轻轻吹了吹墨迹,随后抬手将牌子重新系在横梁上,“这样好吗?”
余笙盯着牌子上的两个名字看了一会,笑得眼睛弯起来。
江述牵住她的手,指尖从她纤细的手指中穿过,与她十指相扣。
余笙小声说:“这里不要牵手。”
江述看着她,“佛祖渡众生,也希望我们幸福。”
余笙慢慢笑了。
余笙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行李箱,邱岚的东西也已经打包装好,准备寄回岳城。
江述拎着她的行李箱,余笙只背了一个随身的双肩包,怀里捧着江述给她弄来的玻璃缸,里面装着她的两条小鱼,两人一同下楼。
临别时,江述再次跟沈净晗道谢。
沈净晗不大高兴,“你来了几天,带走了我最好的朋友,以后我怎么办。”
江述淡淡笑着,并不说话。
余笙轻轻抱住她。
沈净晗一贯待人冷淡,嘴上不饶人,但余笙知道,她有一颗最柔软的心,只是那颗心随着某个人封尘在她的过去,不愿示人。
“照顾好自己。”余笙说。
沈净晗最受不了这样的场面,“行了,你才应该照顾好自己,就别操心我了。”
“我会回来看你的。”
“行,房间给你留着。”
这两天客流量在慢慢恢复,有些散客特意选择人少的时候上岛,还有些摄影工作者和媒体也会过来拍一些照片,受损严重的地方依旧有很多人聚集,旧时约不断有新人入住。
余笙看了眼一楼休息区那边,“如果忙不过来,就招个人吧。”
“再说吧。”
沈净晗对生意一向不上心,有人就招待,没人就撸猫睡觉,对金钱的欲望不是很大,够用就行,所以连餐饮那么赚钱的项目都要躲懒转给别人。
她看了眼门外,示意余笙。
余笙转头,看到门口不远处,紧绷着脸,赌气别扭的明灿。
十分钟后,江述抱着余笙的小鱼缸,倚在码头附近的栏杆处,身旁放着她的行李箱。
余笙和明灿在不远处的海边话别。
明灿闷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开口:“真要走啊。”
余笙点头,“嗯。”
少年一双眼倔强又明亮,低着眉,有些埋怨,又不忍凶她,“就不能等等我。”
“我都说了,我快毕业了,我可以照顾你的。”
明灿个子比余笙高一些,她微微仰起头,“明灿。”
男孩别扭地看了她一眼。
余笙语气认真,并没有拿他当小孩子,“自从我来到岛上,你和你的家人一直都很照顾我,我真的特别感激你。可我不属于这里,早晚要走的。”她停顿一下,声音低了些,“时间对我来说实在太珍贵,我不想再浪费下去。”
明灿看了眼不远处的江述,“他真是你男朋友。”
“嗯。”
“你不是说你不谈恋爱吗。”
余笙的视线落在靠着栏杆的江述身上,他正用一片树叶逗弄玻璃缸里的小鱼。
他似有感知,抬头看过来,英俊的侧脸映在久违的阳光下。
两人相视而笑。
余笙说:“我是不谈啊,除了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奶白色的漂亮贝壳递给明灿,“这是我刚来那年在海边捡的,一直保存到现在,送给你,留作纪念。”
明灿静静望着她掌心那只贝壳,抿着唇,眼尾泛红,“其实每次我给你东西,烤鱼片,葵花籽,雪梨干,都是我想给你,不是我妈。”
余笙唇角微扬,嗓音温柔,“我知道。”
“谢谢你。”她又说。
余笙转头看向大海,看向这一眼便望到头的海岛,“这里太小了,等以后你出去,会认识很多人,有很多女孩子,她们善良活泼,身体健康,你会碰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好女孩。”
明灿接下那只贝壳。
余笙最后冲他笑了一下,“再见。”
她转身走向江述,没有再回头。
那班船准时启程。
余笙坐在靠窗的位置,江述将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坐姿懒散,“聊什么了,说那么久。”
“就道别啊。”
江述另只手握成拳头,在唇边抵了一下,“我好像看你给了他什么东西?”
小鱼缸放在余笙腿上,她双手稳稳抱着,“一只贝壳。”
“贝壳?”
“嗯,刚来的时候我在海边捡的。”
江述皱眉,“你收藏几年的东西就这么给他了?”
余笙忍不住笑起来,“一只贝壳,你也要计较。”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有点新鲜似的,歪着脑袋瞧他,“江述,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江述立刻收起懒散坐姿,一脸正经,“就他?一个毛小子,我还不至于。”
余笙靠得更近,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江述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咬着牙,抬手揽住她的肩把人夹进怀里,顺手捂住她眼睛,“看什么,不许看。”
余笙笑得特别开心,好像又解锁了一个新的江述。
江述租住的公寓离码头不远,打车十分钟就到。
公寓比余笙想象中要大一些,空空荡荡,除了基本家具陈设,几乎没有别的装饰,厨房干净得跟样板间一样。
余笙转身,“你平时不在家做饭吗。”
江述把她的行李箱放在沙发旁,“没什么时间做饭,大多吃工作餐。”
他走过来,倚在餐桌旁,牵住她的手,“房子明天就退了,这里也没办法做饭,今晚我们出去吃?或者我点餐回来,咱们在家吃。”
余笙有点懒,不太想出去,“在家吧。”
“嗯,想吃什么?”
“都可以。”
江述拿出手机,点开订餐软件翻了一会,“点两个小菜,再来个汤?这家汤不错。”
余笙点头。
餐送到时,江述已经帮余笙把药热好。
他现在手法已经很熟练,连煎药都不在话下,自从两人在一起,余笙从没自己煎过药。
她的煎药锅这次也带回来了,姜焕生说,煎药的锅时间越久越好,轻易不能换。
只不过以后回到城市住,没有办法弄土灶台,只能用燃气火煎药了。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余笙怀里抱着一小盆儿葡萄,自己吃一粒,喂他一粒。
吃了一会,余笙忽然坐起来,“差点忘了,我打个电话。”
“什么电话?”
“我之前兼职的咖啡馆。”
余笙拨通卢米的电话。
知道她不能再去,卢米很遗憾,“本来还想跟你商量每个星期多来几天呢。”
虽然很不舍,但卢米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并表示还没有结清的工资会打到她卡里。
“不用了。”余笙说,“这次我走得匆忙,没有提前打招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招到合适的人。”
她很抱歉,“钱你留着给大家买些吃的,等下次我回青城,一定去看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余笙才挂掉电话。
江述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把玩她一缕长发,“你还在咖啡馆兼职?”
“嗯。”余笙点头,“岛上的日子有些单调,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我在那家咖啡馆当琴师,每个星期都会过去,弹两个小时钢琴。”
江述心念一动,“琴师?”
“嗯。”
“哪家咖啡馆。”
余笙说了一个名字。
江述看了她一会,“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去的?”
余笙想了一下,“就是你来岛上那天,傍晚结束后,我坐最后一班船回去的,没有多久就看到你了。”
江述沉默许久,随后唇角微动,淡淡笑了出来。
原来心心念念的人,上天真的会想方设法送到你面前。
余笙有点奇怪,“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目光下移,看到她刚刚送到嘴里的一粒葡萄,忽然凑过去,掌心握住她后脑,张嘴将那粒葡萄咬住,吃进嘴里。
余笙愣住,他不仅抢走她的葡萄,顺带还咬了她一口。
舌尖在她湿软的下唇轻轻扫过,现在还有些麻麻的。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你干嘛吃我的。”
江述好像得逞一样,笑得很坏,“你的比较甜。”
余笙咬着唇,把一整盆儿都塞他怀里,“都给你。”
江述顺手把小瓷盆儿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揽着肩膀将人压在沙发上,低头吻下去。
沙发质地柔软,余笙的头被挤在角落的位置,无处可逃。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到了江述的地盘,这次他很不一样,不像在岛上那样老实,掌心贴着她的腰,指尖探进衣摆,不可控地碰了她的身体。
余笙的心跳得很快。
她被他搅得头昏脑涨,恍惚间只听清一句话。
“笙笙乖,闭眼睛,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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