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姑姑的白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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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了。
下面一节课是自习课，自习后就是学校的放学时间。
欧阳若把何源叫到一边，似在商量什么事。
赵茜捅了捅石凡的后背，问：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不想！
石凡的话刚说出口，立马就感到后悔。
后悔什么？
女孩子那样问你话，不是要你一句不想，那明明是要你肯定回答，说不定女孩子心里还想与你一路同行呢！
赵茜也许没有这样深的心机，可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心性，对吧？
在茶馆里听到大人撩妹子的经验，如果女孩问在干嘛呢，男子说没干啥，想睡觉。只此一句话，和女孩继续聊下去的机会便没了。
情商高的男孩，会没话找话，和女孩越聊越远。
石凡心想，那是大男孩才会那样去想去做，在大人眼里，我们还是小屁孩，什么也不懂！
不过，这没有关系。
赵茜是袭人呐，袭人的性情是体贴、温柔、温顺，在石凡眼里，赵茜略略胜过那本破书中的袭人，那是赵茜非常聪明。
石凡回过头去，想问赵茜什么话，却见赵茜低埋了头，一脸的不高兴。
石凡暗笑，原来袭人也有小脾气啊。
赵茜忽然破涕为笑，喜悦道，快走，我们去抓螃蟹！
石凡心里有了事，便没有兴致。
赵茜又说，我知道有块田在放水，我们去网鱼！
石凡的目光停留在何源与欧阳若那边，没有回应赵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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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源招招手，把罗萍、刘诗语、沈林、张瑞德等人叫了过去。
石凡心里似是轻松了一些……
石凡不知这是为什么，欧阳若单独与何源在一起，心里便会紧张便会担心。
班长副班长在一起，那定是商量班上的大事。
班上再大的事，也难以掩盖石凡心中的焦虑。
这一切，都源于心中的那道阴影。
石凡心情开朗了，便叫赵茜，我们去捉螃蟹。
赵茜把脸转向一边，嘟噜了嘴说，没有兴趣。
石凡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是找吴凤一道去吧。在石凡心里，吴凤是破书中的晴雯。整个红楼梦中，晴雯的命签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赵茜在后排，赌气地把课桌前推，抵上了石凡的后背。
石凡回头问，作什么？
赵茜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掌托住两腮道，你心知肚明，还用问吗！
石凡想笑，张开口来，却疾快地捂住了嘴------座位前后还有许多同学，最关键的，欧阳若他们还在讲台旁小声商议着什么。
石凡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递给赵茜。
赵茜接手时，石凡又后悔了。
原是赵茜根本就不知道，石凡在心中把她定位为破书中的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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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凡写的两字是叛逆。
石凡有些惊讶，袭人一直是温顺的代言人，对吧？
现实里的赵茜却有另外的一面：那就是耍小性子，问急了，她还会顶你两句。
要知道，那本破书中，袭人只是一个下人，而现实里的赵茜，和你石凡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社会地位完全平等。
石凡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在他的思维里，还是男孩的那一套，女孩子就应该百依百顺，甚至逆来顺受。
或许，传统的意识里就留下了这些糟粕。
在小山村中，家庭的主要劳动力是男子。因而，家庭的主角也是男子，所谓的夫唱妇随，在人们的思想里根深蒂固，一代一代往下传承……
石凡在家庭生活中，默移潜化，也受到了这方面的影响。
石凡把赵茜的行为定义为叛逆，“考评”不合格。
不合格什么，那是与袭人相比较，温顺差了好多！
石凡为自己得意的“考评”点赞，却不防“袭人”不吃这一套。
赵茜用课桌敲着石凡后背，诘问道，啥是叛逆，你把人家想成了什么？
这是心里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赵茜不管不顾，定要石凡说出个缘由。
石凡没法解释，又怕赵茜把这事闹大，下不了台，便把书包一挎，一股脑儿地冲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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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家的路上，石凡的心思在自已内定的“袭人”身上。
那本破书里，袭人只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孩，温柔温顺，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
没见过袭人顶个嘴，对吧！
好象，袭人从来没有发过态度。
男孩喜欢的，就是木偶一般的女孩子。
女孩子漂亮、温柔、体贴、识大体、知寒问暧，无微不致------最好，还会琴棋书画、呤诗作赋，精神上也能满足男孩的需求。
袭人前面的要求还差强人意，后面的却不能够。
这便是袭人与金陵十二钗的差别。
石凡读过那本破书后，心里似乎总结出了什么。
还有一样，石凡把它埋进心里，那是最最重要的，一般人，他不会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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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凡跑向家的方向，跑过家门前的那个小山坡，在岔路口，石凡怔住了-------这里正是和赵茜相遇的地方。
赵茜可以未卜先知，预见那天自习课会选举班长？
石凡将信将疑，就如那本破书中的太虚幻境，似真似幻，直到现在，石凡仍是说不清楚。
石凡向家中跑去。
姑姑没有倚门而望……
是姑姑不喜欢我了，姑姑不再盼望我早点回家了，不希望我在家门口欢快地投入她的怀抱？
石凡不相信，不相信姑姑会这样。
还有，是不是那句话，把姑姑唬到了？
那句话那样含蓄，又隐含了很多的意蕴，姑姑那有不知道哪有不明白的。可是，石凡当时说那话时，是有口无心，想到什么说什么。
还有，姑姑在学校里，是不是王老师告了我的状，姑姑因而生气，不打算答理我？
石凡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跑进陶屋，给姑姑一个大大的惊喜------如果姑姑在一旁做事，象往常一样，猛然扑上去，从背后包住姑姑，告诉她，是我……
石凡没有跑，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往屋里看去，陶屋里没有姑姑的身影。
石凡笑自己太傻，这个时候，姑姑一定在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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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做我喜欢吃的熊掌豆腐？
姑姑还会在焖饭里，放几个切开的土豆？
石凡来到厨房门边，往里一瞧，姑姑正手忙脚乱地做着饭菜。
姑姑穿了一身白衣裙，那衣裙素净得象天上的云朵。
石凡脑子里忽地闪念出一片苍茫的雪地，天空，鸟儿惊惶地飞走……
石凡猛然想起，这是破书中飞鸟各投林的诗意，那诗句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石凡这一刻有些痴了，因看见姑姑白衣裙边露出白净的手臂。
这就是书中所说的皓腕么？
石凡感到心跳加快，心中的意念无限扩大，那思想快不受控制了……
眼前云影飘动，姑姑忽然不见了身影……
石凡如老僧打坐般，痴立当场。
老僧打坐，那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这是打坐精髓《龟息功》所述：盘膝跌坐，修炼身心，精神集中，心无旁骛。
石凡也是心无旁骛，可他的心思却被那样的印痕牵走……
印象太深刻了，警幻仙姑说，我爱你的，你是天下第一的yin人。
石凡一身大汗淋漓，感到警幻就站在眼前，那眼神似真似幻，一忽儿凑近耳边，授以什么什么之事，一会儿又严词训诫，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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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忽然在身后问石凡，怎么不进屋去？
石凡回头一看，姑姑正站在身后。
姑姑穿了一身青布衫，暗格长裤，打扮素净，象是尼姑。
石凡回说，姑姑，刚才你在厨房里，如何转眼间又从陶屋里出来？
文佩笑说，石凡你眼睛看岔了吧！
石凡说没看错，姑姑你是穿了白衣裙，就站在厨案前面。
文佩心里暗惊，她笑说，姑姑今天去参加妇女会主任选举演讲，穿了那身白衣裙。在厨房里做事，白衣裙太容易脏，所以才去换了来。
石凡却说，姑姑穿了那身白衣裙，好看极了！
文佩瞬间凝住了。
穿白衣裙合体的话，石为曾经说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赞不绝口。
石为是为我曾经苗条的身材吗？
石为是为我曾经姣好的面容吗？
诗经上说，关关睢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男孩，都曾有那样的时刻，为心中的那人放声讴歌。
可是，这赞誉声是从石凡的口中流出……
见姑姑这样，石凡脑子里又冒出警幻仙姑的事来。
这可不能比较，姑姑和警幻仙姑放到一起，竟然幻化为一人！
石凡大惊，姑姑原是警幻仙姑啊……
若然如此，赵茜已对应了袭人，晴雯也知道是谁，兼美可卿是谁，是欧阳若么？
这个太重要了，因为，因为……
石凡说不出口，那事只能意会，没有词语可以描述。
想到这里，石凡感到那话儿又要来了，不经由人的允许，竟然可以自作主张，臊得人心累心跳、脸红耳红。
石凡微闭了两眼，我学老和尚入定吧。
什么也不想，一切凡尘俗土，都由眼前飘过，飘过……
可是，那话儿不肯飘过
它固执地在那儿，不依不饶------
石凡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他内心痛苦道：讨厌鬼，你怎么又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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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佩有些迷糊，眼前的石凡是不是曾经的石为哦……
不是，又好象是。
心里在撞鹿呢，左左右右的思想，理不出一个结果。
文佩好想眼前的石凡就是石为，要知道，那积久的思念，日日夜夜，钻心地痛。文佩文化不很高，但却听老师说过诗。
有那样的诗句，不需要深入地去理解，一读即懂。那诗说，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文佩觉得这诗的意蕴特别好，便记下来了。
当此之时，文佩把石凡当成石为，泪眼朦胧，她张开双臂道，石为，你过来吧！
石凡惊疑无已，他纵身投向姑姑的怀抱……
那一瞬间，石凡扑了个空。
原是文佩倏然惊醒，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梦。
文佩拉住石凡前扑的身子，说你这孩子，和石为一样顽皮，开什么玩笑？
石凡凝住了，姑姑又说是开玩笑呢！
其实，刚才文佩那话，石凡听岔了。文佩那说的是石为，石凡听到一个石字，以为姑姑转念了，在痛惜自己呢。
这不用解释，人在那样的时刻，最容易听错。
人在那时刻，意识也最容易模糊
还有，联想的魔鬼，也会牵着你的心思，在慢慢地游走……这个时候，你会知道，身不由已的概念，不由自主说的是什么……
而当你幡然醒悟的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镜花水月如眼前的肥皂泡，阳光下绚丽一时，一阵风后，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是空落……
什么是痛惜啊，是心痛而悯惜么？
姑姑不是去过学校了，王老师把警幻仙姑那事也给姑姑说了？
讨厌的警幻仙姑，你象寒冬里刺骨的北风，无时无地地钻过衣领透过裤缝，叫人感受到你的冷酷……
而在暧阳和煦的时候，你又让人感到了阳光的温度。
石凡心里，转念到警幻仙姑身上------
使坏的是你，嘴里念叨四书五经的也是你。
明明你在演绎红楼梦，梦里的情境那样清皙，触手可见，你又在幕后叮嘱，那些都是人生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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