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要如何才可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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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幻仙姑的念头在心里泛起,再也不可压抑,就如经历了倒春寒的豆芽,在那一个晴日疯狂地顶开头顶的土层,抖一抖身上的泥土,自由地伸向天空。
石凡的心思被书中的情景牢牢地束缚住,心儿是自由的,却似套上了厚重的枷锁。
心房里的那两个小人儿仿佛在眼前映现:白衣小人儿的盾牌已被磕飞,黑衣小人儿的长矛对准了白衣小人儿的心窝……
石凡惊叫一声,刘老师正讲课呢,生气地摔了手上的粉笔,叫石凡站起来。
石凡佝偻了腰,象一个老人那样站着。
刘老师诧异,你这人得了软骨病么?
石凡脸胀得通红,他没法伸直身子。
太狼狈了,身旁就坐着女生秦兰呐……
哎,都是警幻仙姑惹的祸!
刘老师不知道什么状况,以为石凡在污辱自己,便叫石凡出去。
石凡这时顾不了什么,佝偻了身子,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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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凡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坐下来,心里骂自己这般没用!
再怎么,自己也是昂藏的男子汉,却被心中的那个黑衣小人儿困住。
不对吧,自己现在还是小学生呐,说昂藏之躯,似乎说早了一点。
操场上,有一些同学在自由活动。
石凡想起,那次和赵茜在草坪上,操场上的同学都在嘲笑,以为二人在处朋友。小学生呐,可以这样卿卿我我的么?
那次是自己没法解释警幻仙姑的事,惹得赵茜生气。
赵茜也是聪明的女孩子,难道她就不知道警幻仙姑为何人、太虚幻境为何物?
石凡认为,聪明的女孩子,什么都瞒不过,她们什么都懂……
石凡朝操场看去,场上那些学生有些面熟。想了想,石凡恍然大悟,上次就是这些学生吧!
忽见一些学生瞧过来,有女生指指点点,似在讥诮着什么。
看那些女生的神态,似乎在说:才不久呢,女伴就耍丢了……
石凡想大声抗辩,我们不是耍朋友!
口张开了,石凡倏地捂住了嘴-----老天,我幸好没有喊出口!
原来,石凡一眼瞥见,教研室那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校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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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是姑姑!
石凡跳起来,向姑姑追去,却见姑姑头也不回地走出校门。
石凡没法追出校去,学校规定:上课时间,学生没有特殊情形,不得自己离开学校。
石凡走向教研室,他想问问王老师,姑姑来学校,都说了一些啥?
在王老师办公室外,石凡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
石凡在门外偷听,却是音乐老师、算术老师在和班主任老师说事情。仔细一听,石凡大惊:老师们说的事,都关乎石凡自己!
这都是石凡在课堂上思想开小差惹的祸!
王老师说,已找石凡的家长谈过话,相信,这样的情形会有所改善。
算术老师感到诧异,她说,石凡这样子,按说,学习应该掉了好长一截,可单元测验,他的成绩仍是班上的前几名。
音乐老师也说,石凡的学习成绩仍然很好,这与人们的认识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忽听王老师说,欧阳若到过你们办公室吧?
听到欧阳若三个字,石凡一下子来了精神,是说那人呢!
忽然感到有人拍自己的肩头,石凡大惊,回头瞧去,却是学校里的保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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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凡跑进教室,这是第二节课。
刘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原来,今天是语文的连堂课。
刘老师把上节课讲的语法重点复述了一遍,便开始讲述这节课的内容:散文-----草原
石凡忽然明白刘老师的良苦用心,那是当了全班同学的面给我开小灶:因为上节课自己缺席了。
石凡心里非常感动。
老师对同学们的要求很严格,但她们内心又有慈母一样的情怀,她们关心每一个学生,爱护每一个学生,象关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包括周老师、何老师、黄老师,他们表面上很严厉,可内心的怜爱象火一样。
刘老师讲,这是第一单元的内容,前面的导语是:
背起行装出发吧,
去触摸山川湖海的心跳。
刘老师问,同学们,这个导语有什么语法特色没有?
没有同学举手。
刘老师忽然手指石凡说,你呢?
石凡站起身,回道,第一句是一个鼓动语,第二句好象运用了拟人的手法。
刘老师鼓掌。
刘老师满怀激情地朗读起草原这篇散文来:
这次,我看到了草原。
那里的天比别处的更可爱,空气是那么清鲜,天空是那么晴朗,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满心的愉快……
刘老师停下来,问同学们,这段文字,用了什么语法?
刘诗语举手,要求发言。
刘老师点头同意。
刘诗语回答,这是用了并列的语句。
回答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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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李羽举起手来,刘老师请李羽起立。
李羽提问,这里的“使”字似乎缺少了主语。何源笑说,前面那一段话,都是“使”字的主语,你没有看见?
刘老师请欧阳若发表看法。
欧阳若笑道,句子的主语,可以是一个词语,可以是一句话,也可以是一段文字,我同意何源的理解。
刘老师再次鼓掌。
石凡回头看去,却见欧阳若也瞧过来。
石凡心如撞鹿……
欧阳若今天的目光温柔了许多,不似往日的高冷。
这一瞬,石凡愣住了。
这一瞬是多久,电光石火!
不是一分一秒,时间在这时没有了刻度。
石凡心里,那温馨的一幕又轻轻地拉开,在笑语喧哗的梦境里,警幻仙姑秘授什么什么之事,那书中的男孩子便被柔情缱绻与软语温存淹没……
石凡心神一荡,书里的兼美可卿便穿出了时间的束缚,飞升到空中,降临到学校,将身一抖,幻化为可人儿般的欧阳若……
什么是可人儿?
石凡不知道,大人书中,经常会有这样的词语。
可人儿是不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的小女孩儿?
想到这里,石凡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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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解语是什么比喻?
这是拟人吧!花能够和你诉说心里话,给你温馨的语言,化解你心里的忧愁。
可是我没有忧愁,我只要花儿在我视线里,在我的心中……
这是排他性吗?
花儿只开在我的视线里,太狭隘了!
石凡摇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狭隘。
看大人的书,写到这里都千篇一律。这本破书也一样,无形之中好象有一道锁链,把你要写的紧紧箍住。
石凡曾涉足到这个年龄段不应该涉足的词,那是人性。
好象人性禁固了你的思维,你无法超越,这个世上,有真正的超人么?
石凡无法超越世俗,当欧阳若与何源的看法一致时,石凡在心里开始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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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凡举起手来,要求发言。
刘老师十分兴奋,学生回答问题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
石凡站起来,他想了一下,说道,何源的说法还存有疑问,使我总想高歌一曲前面的语句,与后面似乎没有逻辑上的联系。
好家伙,居然用上了逻辑一词!
小学六年级,什么时候学过逻辑了?
体育委员张瑞德说石凡是鸡蛋里挑刺------没事找事。
身后的赵茜轻敲石凡的后背,她小声道,不要再说了。
石凡把眼睛看向刘老师,刘老师满脸欢笑,他说,石凡同学的发言很好,不同的看法,证明同学们在用心思考问题。
我们需要不同的声音,学习忌讳盲从。
对石凡提出的疑问,同学们有没有新的看法?
教室里阒静无声。
何源忽又举手,站起来说,石凡的话不无道理。语法上看似没有错误,读起来却感到有些拗口。
刘老师循循善诱道,这就当作家庭作业布置给大家,看谁能把这句话改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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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凡想看一眼可人儿,却没敢回头。
其实石凡可以装作看其他同学,那回望的目光只要扫过那个方位,便可捕捉到所有……
你当同学们都那样傻啊,你回头看去,你的目光流连到哪里,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一切,只因为你流连了许多次,而每一次都只到那个角度……
最致命的硬伤是,你为什么总是往左边回头?
石凡心里那片氤氲又悄然升起,弥漫到整个心间,让心房充盈到痛苦:
你好,警幻仙姑!
你好,开劈鸿蒙,谁为情种?
你好,水中月,镜中花!
你好,枉凝眉,红楼梦!
石头记就是红楼梦,可人儿就是木石前萌。
不喜欢金玉良缘,红楼梦从开始,就写木石前萌的泪,那泪儿流到春流到夏流过秋天流到冬……
这个时候,石凡感到身子发热,热血上冲。
那样的感觉又来了,倏然而至,不与你打招呼!
石凡两眼感到迷糊。
好似又听到老师在提问,在叫石凡站起来。
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吗?
石凡想站起来,却是不能够。
依然如上次那样,佝偻着腰,象是没有了脊骨。
同学们俱都大笑,因为不明所以。
石凡颓然坐下,好在, 这时刘老师在写板书……
石凡内心发出灵魂的一问,讨厌鬼,你到底要如何才可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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