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溺水尸案四(修)
徐琇惊喜地问:“那你知道姐姐叫什么吗?”
小孩将食指抵在唇边,半晌才答:“廖家姐姐……”
“整个村子都姓廖。”方霖无奈地扶着额角,“小孩儿,我们问的是她叫什么名字,名字知道吗?”
许是方霖那张凌厉的脸实在不讨孩子欢心,小孩不自觉地将身体藏在徐琇身后,拿一双害怕的大眼盯着他。
徐琇拍着小孩的后背,哄道:“别怕,这位哥哥不是坏人。”
可惜徐琇的柔声细语并无作用,因为她眼眸里的清冷疏离仿若与生俱来,就算装成和蔼可亲的邻家哥哥,也没多大说服力。
小孩被这两位哥哥吓得直哆嗦,那双汪汪的大眼跟屋外的天似的,随时能出水。
这时,林勤搜完屋子出来。
他道:“家里没人。”
“看来都去那什么龙王庙了。”方霖沉声道,“没必要问了,孩子既然认识死者,就足够说明前两日村民在撒谎。”
林勤点点头,往小孩身边走了两步。
他笑着问:“我在里屋发现这个,是你吃的吗?”他手里拿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相比起那两位,林勤显然更得宠,小孩径直扑了过去。
原来方才是小孩趁大人不在,偷摸在家吃糖葫芦,没想到被方霖三人赶个正着。
方霖灵机一动,在小孩的手碰到竹签时,将糖葫芦夺了去。
“你还给我!”小孩着急道。
林勤噗嗤一笑:“大哥,多大了还跟孩子抢吃的!”
方霖并不理会,而是拿着糖葫芦在小孩眼前晃了圈,似是诱惑小孩般。小孩的目光果然随他的动作而动,简直像拿捏准了小孩的命门。
他蹲下身,看着小孩道:“想吃糖葫芦,得先帮我个忙。”
小孩幽怨道:“什么?”
方霖:“带我们去龙王庙。”
没想到小孩立马摇头:“阿爹不让我出门……”
方霖微微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徐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将他手中的糖葫芦拿过,还给了小孩。
她道:“你给我们指条路就行。”
小孩得了糖葫芦,瞬间喜笑开颜,用力地点着头。
根据小孩的描述,龙王庙在廖家村的正南方,离村口有三里地。
这个地点实在玄妙,再往南一些就是宁河。
他们一路向南而去,发现村庄里无处不死气沉沉,大白天的无端生出些诡异来,令徐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寻常的村落都以农耕为生,靠天吃饭。雨对农耕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而安城自入春来确实没下过雨。
所以,这些村民才全家出动去祈雨么?
忽然,天空中一声闷雷响起。
徐琇抬头望着天,灰蒙蒙的云盖着大地,空气凝着沉重在隐忍不发。
“要下雨了?”林勤怪道,“难不成祈雨是真的?”
“喊龙王下雨就下雨,”方霖啧啧称奇,“那为什么不喊龙王下金子,岂不是更实在些。”
“言之有理啊大哥,我是不是得祈求一下?”林勤好似当真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轰轰的声音,似乎是许多人在齐声念着什么经文。
那是从一座小庙里传来的。
徐琇看着眼前破败的庙宇,匾额断了一半,只剩下个庙字尚能认得,说不定都不是龙王庙——前人想要求些啥,就把这庙当做什么庙。
庙宇很大,殿前全是人——应该就是廖家村的村民。村民们满满当当地挤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群人围着个木板搭的高台,上面正坐着个姑娘,穿着褐色粗布麻衣,用头巾将头发盘在脑后,年岁约摸十七八,但是却疯疯癫癫地在傻笑。
徐琇感觉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群人为什么对着个疯姑娘祭拜?不该是龙王吗?
林勤问:“要进去吗?”
方霖摇了摇头,轻声道:“上屋顶,看看他们搞什么门道。”
于是三人爬上屋顶,躲在屋脊后往下看。
疯姑娘还坐在高台上笑着,而高台底下竟然燃着篝火!
徐琇惊道:“不会是活人……祭祀吧?”
“不能吧!”林勤脸色入土,“这是违反刑律的!”
方霖侧脸瞥了他一眼。
林勤匆忙道:“还不是你昨天让我抄十遍,我印象太深了。”
徐琇仔细看着底下,才发现篝火离高台有些距离,并不会烧到那疯姑娘。
而篝火旁,有位白发老妪在烧纸钱。
老妪那爬满皱纹的枯瘦手指扬了把雪白的纸钱,拿起腰间的铃铛,猛地摇晃起来。
在一片沉寂的氛围里,那铃声犹如驱鬼利器,尖锐地叫嚣着。
摇了一会之后,老妪开始低声念词,念一句,一旁的人就跟着重复一句。
徐琇细细听,他们说的并不是官话。原来他们在庙外听到的就是这些,并不是什么经文,更像是咒语或者巫术。
“他们在说什么?”徐琇不忍好奇问。
那集体祭拜的场景实在太令人毛骨悚然了,而且随着群众的念词声越大,高台上的疯姑娘就越兴奋。
“不知道。”方霖摇摇头,“但应该不是在祈雨,听上去感觉像在问些什么。”
“问些什么?”徐琇喃喃地重复着。
这时,念词声戛然而止。
老妪将铃铛收回,又颤颤巍巍地拿出张黄纸符咒来,随后一把丢进了火海里,那火焰“噌”的一下,飞了三尺高。
火焰窜到那疯姑娘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她旋即站起身子,冲着台下大喊:“她已经被龙王爷收走了!收走了!哈哈哈哈哈!”
老妪回身抬头,看着她。
“阿姗,魂归!”老妪说完,不知从哪变出把糯米,唰的一下砸了过去。
米像雪花般炸开,将阿姗砸的生疼。
尽管米是不会砸疼人的,但她好似被什么东西鞭打着,痛苦地吼叫着,叫得嗓音沙哑。
同时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附在她身上,她在拼命地将那东西扒开。这样的动作很快令她精疲力尽,旋即倒在高台上沉沉睡去。
林勤攥着徐琇的袖子,发慌地问:“这是……在干啥?看上去、好、可怕……”
“驱鬼?”徐琇的脑子里只能对上这个词。
方霖没被那疯姑娘干扰思绪,摸着下颌沉思半晌,才问:“谁被龙王爷收走了?”
忽然,底下的老妪开口了。
她那沙哑的声音好像老树皮一般开裂,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阿姗身上的恶鬼已除,其他的龙王爷没有回话……”
“什么啊?都多少天了!”有人不满道。
“我看阿姗也是被你孙女给拖累的,龙王爷收走了她才好呢!”
“就是就是,你孙女给咱们村子添了多少麻烦?如今能被龙王爷看上是她的造化。”
“是啊,你看这马上就要下雨了。”
似乎是回应村民们,天空中有传来一声闷雷响。
那低垂的云,终于飘下丝丝细雨。
“反正雨也下了,隐婆你若还不信,我们也不陪着了!”
“真是的,我们家还有好多活没做呢!”
“散了散了!”
随着飘落的雨丝,方霖语气有些冰凉:“他们口中的那位,恐怕就是死者。”
徐琇赞同道:“村民说‘她孙女’,看来撒纸钱的阿婆与死者有关系。”
林勤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就有关系了?”
方霖无奈道:“多听多看多思考,林勤啊。”
林勤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是……所以仅凭刚刚村民们的话语,大哥你就确定他们在说的是死者?”
“之前那小孩确认了死者是廖家村的,毕竟小孩说谎的可能性太低而且没必要。那么村民们之前一定在说谎,至于为什么说谎目前我们都不清楚,但可以简单地判断出村民对死者的态度并不好。”方霖低声解释着,“假设是你,你不是凶手为什么要隐瞒一个人的死亡?你对那个人是什么看法才会这样?”
林勤眼光微转,思考片刻答:“不喜欢的人,或者讨厌的人,他们死不死的跟我都没干系,也不愿有干系。”
“正是如此,这些村民肯定是厌恶死者的。”方霖稍稍低身,庙里的村民正在往外散去,很容易发现屋顶上的他们。
徐琇是他们中身材最瘦小的,贴着瓦片从下面几乎很难看到。
她枕着屋脊,有些闷声道:“再自私一些的,还会觉得讨厌的人死了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以林勤的见识并不能理解徐琇的话,但他想起方才村民们谈论的表情,毫不避讳的厌恶感已经溢出,任谁听了会觉得他们在谈论的是非常可恨之人。
忽然,有两个人走上高台,将疯姑娘背了下去。
林勤怪道:“高台上的姑娘又是什么意思?”
方霖拍了拍他肩膀:“你跟上去看看。”
林勤会意,旋即跳下屋顶,悄步跟上那两人。
不出一刻,庙里的村民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老妪一人。
她佝偻着身子,正拿铁锹扑灭篝火。
方霖从徐琇的包里拿出画像,旋即往前一跃,稳稳的落在地上,走到老妪面前。
他问:“打扰,请问您认识画里的这位吗?”
那画中的女子眉眼平静,栩栩如生。但看久了又会令人觉着她耷着嘴角,似乎有些怨气。
老妪缓慢地抬头,看到画像时分明怔了怔,最后却摇头否认。
方霖欲追问,却被徐琇拉住了手臂。
雨淅淅沥沥的大了,落在她干净白皙的脸庞上,将她鬓边的发丝紧贴着,她在雨中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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