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溺水尸案三
小狼毫轻刷过纸笺,许琇对着尸体正画着画像。
她的笔下很快就出现一张少女的脸庞,新月眉、杏眼大大的十分明亮,嘴唇微厚饱满像熟透的樱桃,长发盘在脑后用木钗固定着。
方霖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沿边,看着身侧之人执笔落墨。
不知何时起,他总觉得徐琇身上的某种气质,会令他想起那位故人。大抵就是现在这样,徐琇认真作画的模样让他觉得,若是故人还活着,应该也是如此。
徐琇画完最后一笔,抬手轻轻揉着额角。
方霖问:“画完了?”
“嗯。”徐琇垂着头,将画纸递了过去。
“看模样才十五六吧,”方霖盯着手中的画像,画中那女子眉头微蹙,“怎么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
徐琇沉声道:“方才验尸的时候,我注意到死者的指尖都有茧,那是常年做农活留下的痕迹。”
“若不是安城人士,就是宁河附近的村里人。”方霖将手撑在一旁,若有所思,“近日无雨,水流缓慢。两天前从水里飘过来的话,应该能飘个四十里左右。”
徐琇想了想,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摸出了样东西。
她转身交给方霖,是一张安城地图,包括了方圆百里的村落。
方霖惊讶道:“行啊,你这儿什么都有。”
徐琇神色淡漠,目光轻扫过巴掌大还空荡荡的验尸房,什么都有那真是恭维。
这里平日也不止她在用,而且她住在大理寺只是表面,实际上她所有的东西都藏在已被查封的徐家旧宅里。
两年前回到安城时,她就发现徐家旧宅虽被查封,但后续朝廷就任其空置,也不做它用。
她怀疑过是否朝中还有人暗中保徐家,也问过刘卿,但没有任何结果。
一直提心吊胆的躲在徐家旧宅半年后,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明日你就拿这画像寻人去吧。”徐琇有些疲倦,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时辰已接近二更,往常她早已歇下。今日验尸费去她大部分心力,后来方霖硬要她当场作画,都让她悬着一丝清明,强行打起精神应付。
她说完往外走去,方霖也跟了过来。
方霖问:“你困了?”
徐琇连眼皮也不想抬:“您倒是挺精神。”
“对了。”方霖停住脚,伸手按住徐琇的肩膀。
徐琇有些懵地回身,只见方霖微微低头,那双凤眼深深地看着她,无端的生出一股柔情。
今夜无云,月光洒在他的眼里,令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严肃脸变得和缓起来。
不知不觉,五年过去了。方霖的模样与过去有几分相似,却多了股成熟稳重的气息。
她有些心慌。
不解方霖的眼神里为何暧昧不明。
可他微微张口,问的却是:“我的腰牌什么时候还我?”
“啊?”徐琇一愣,她凝滞的脑子回转片刻,总算将那晚凌云楼前借腰牌的事想了起来。
方霖嘲道:“我就知道你忘了。”
“……”徐琇尴尬地摸着牛皮卷包,好一阵翻找,才把那枚小小的铁牌掏出。
方霖将腰牌拿回,便径直往院外走去。
他挥了挥手:“早点歇息。”
方霖的手惯性的握着虎头弯刀,步履坚韧背影挺拔,似乎他不是回家而是走向未知的险境去。
院内烛火昏暗,黑夜如墨般将那背影包裹,很快徐琇便寻不到方霖的身影了。
他确实已经离开。
徐琇愣在原地半晌,直到一声咕咕将她的思绪拉回。
那只胖鸽子落在她伸出的手臂上,鸽腿处绑着一卷布,她将布轻轻取下。
信是阿奔发来的,只有两个字——清明。
三日后。
林勤顶着张丧气脸从外边回来,彼时方霖也才回来没多久。两人在公堂外碰着面,都是一脸不悦。
恰好徐琇正抱着刀具要去清洗,路过公堂时,便听到林勤在说话。
“大哥,真没有!”林勤欲哭无泪,一副生怕方霖责怪他的模样,“沿河我都查到百里了,一共五个村落,都说没有见过那女子。”
方霖怪道:“大理寺至今也未曾接到过失踪报案,寻常家庭如若孩子走失,应当会非常着急才是。”
林勤附和道:“是啊!若我是父母,早来报案了。总不能因为死者是女子,就当做无事发生吧?”
徐琇凑近了些,发现他们在说的是前几日的溺水尸案。
林勤恹恹地朝她招呼:“许仵作,你忙呢?”
“还好。”徐琇实话实说。
“不忙就先停一会。”方霖往她身边靠了些,问,“你先前画的画像,有几成把握是准确的?”
徐琇沉思片刻,答:“十成。”
她见林勤双眼微睁,似是不信,于是补充道:“尸体的脸虽已被河水泡肿,但她的骨相是不会变的,我根据她的骨相作画,自然是半分差错也没有。”
“那就奇怪了,”林勤闷声道,“若死者不是安城人士,也不是安城外的人,那凶手得废多大劲将她带到宁河?更何况还要对她施虐……”
方霖握着虎头弯刀的指尖轻敲,思考许久道:“若你的画没问题,那只能是村里人说谎了。”
“什么?”林勤不可置信,“为什么村里人会假装不认识她啊?难道死者原先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他话一说完,被方霖猛地敲了下头。
“说几次了,不要随意带入任何人。”方霖厉声道,“死者做了什么,凶手做了什么,都不是仅凭你猜测就能定论的事。”
“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我的私情。”林勤假哭道,“大哥我错了,下回一定牢记于心!”
“下回?”
“没有下回!”
徐琇倏地垂下眼睫,视线模糊不知落在何处。
她想起前几日方霖回答她的话,为百姓,为盛世太平。方霖如此正直,如此相信证据,当年父亲被诬陷谋反时,他又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徐家划为异党?
方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失落,难道他的怀疑让徐琇不自信了?原先他质疑她的画时,不还伶牙俐齿吗?
他解释道:“我没有说你的画不好的意思。”
徐琇错愕地抬眼:“……”
林勤拿出地图,张开。
方霖匆匆将目光收回,拿手指着地图道:“还是这两个村落,廖家村和文家村,这两个村挨得近,且距离发现尸体的地点四十多里,距离上非常符合。”
“大哥,我想起来了。”林勤用空闲的手打了个响指,“廖家村确实有些奇怪,最近他们村好像在搞什么祈雨祭拜,我昨天去的时候还差点被赶出来。”
徐琇一愣。
祭拜?典礼?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场景。
“什么怪力乱神?”方霖迟疑道,“怎么老是要我提到,你才把这些异常的地方说出来?林勤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林勤见势头不对,一手撒开地图就往徐琇身后钻。
“许仵作!阿琇!救我!”林勤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挡在方霖面前。
徐琇:“……”
方霖有些愤懑道:“你就躲着吧!”
“好了好了,你们俩停一停,不是在说案子吗?”徐琇先抬手将方霖推开两步,然后又将袖子上的手掰开,再推了林勤两步。
方霖手搭着腰,悻悻道:“你回去给我抄刑律十遍,明天出发前交与我过目!”
“十遍??!”林勤下巴都掉了,“大哥你不能那么心狠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方霖:“没得商量!”
他作势摆摆手,转身欲离去。
徐琇追了过去,与他并肩,道:“明天我也想一起去。”
“你明日没事吗?”方霖稍稍侧头,将步子放缓。
“刑部那几具尸体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老袁自己也能应付。”徐琇如实答道,“而且我总觉得那个祈雨祭拜有些问题,想去看看。”
“你可有防身的武器?”方霖忽然问。
徐琇想了想:“没有。”
“那村子或许不一般,能搞神啊鬼啊的地方,多半有些怪异。”方霖提醒道,“你要去之前找个防身的武器,明日若是发生什么事,我不一定能照顾到你。”
照顾……
徐琇顿住脚。
“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徐琇坚定道。
“如此便好。”方霖回头看了她一点,微微颔首。
翌日。
接连许久的晴朗天气在此刻终于变了样,烟云如灰墨般低垂,悬在半空,好似轻轻一拧,就能拧出水来。
徐琇将马缰拴在村口木桩上,跟着方霖走进了廖家村。
没走几步,她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说天气阴沉,但也不至于那么冷,冷到有一股子阴气要钻入骨髓,让人如患风湿般疼痛。
“奇怪!”林勤快步追上他们,“村里的人呢?!”
徐琇比了个“嘘”。
确实,廖家村虽不大,但每家每户都挨得紧,白日里留守家中的老人、妇人便会围坐在一起闲聊。
他们走过近十户人家,院内竟没有人。
方霖握着刀柄,走到一户农家面前,抬手敲了敲门。
他敲了几下没回应,便厉声道:“有人吗?!”
林勤则走到一旁的窗户往里望,发现了端倪。同时屋内传来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碗碟倒在桌上。
方霖喊道:“再不应声我就进去了!”
话声刚落,只见门嘎吱开了条小缝,半人高的地方露出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方霖一把推开门,那只骇人的眼睛竟来自个六七岁的小孩。小孩双眼瞪得大,似乎非常害怕,攥着衣袖的手都在发抖。
徐琇将方霖拉开,轻轻摇了摇头,大意是不要那么凶狠。
她蹲下身,视线与小孩齐平,柔声问:“孩子,家里的大人呢?”
小孩支支吾吾地答:“阿爹阿娘都、都去龙王庙了……”
徐琇从牛皮卷包里拿出画像,问:“那你见过这个姐姐吗?”
小孩顺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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