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谎
楚若兰看着陆凤生，无论他是不是在激她，她都决定亲自去验证。
这也是她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她低下腰，伸出手，当指尖碰到他病号服的布料时，她顿了顿。
看出她的犹豫，他竟然主动抓住她的手腕：“需要我帮你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
即使面临谎言即将被揭穿的当下，他依然冷静得可怕。
“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就知道我在面对你的时候，从来没冷静过。”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他哑着声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天秦非天会来楚家？”她望着他的眼，“所以你才要阿梅陪着我。”
他依然没回答她。
“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静静地说：“因为我不想再撒谎骗你。”
她注意到他的用词。
“你到底对我撒了多少谎？”
“很多。”
“比如？”
他抬起另一手，抚上她脸颊旁的发丝：“比如在饭店提亲那一次，不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
“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微微错愕地看向他。
“在你小时候，我们就见过面。”
“在我小时候……”她喃喃地重复他的话，她不记得了，她不记得小时候和他见过面。
“你当然不会记得。”他慢慢地说，“你那时候眼里只有楚瑜白，我还进不了你的视野。”
“我……”
“我不是在责怪，也不是在抱怨。”他注视着她的娇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爱着另一个人。”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接近我，为什么还要娶我？”她看不懂他，“如果你爱我，你怎么能接受我爱着别人；如果你不爱我，你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他反问她。
“我不想再听到谎言。”她要听他的真心话。
“真话就是我爱你。”他忽地将她拉近，“你的全部，包括你只会伤我的这张小嘴，还有那颗残忍又无情的心。”
“我才没有伤你……”她话还没说完，他大掌就扣住她的后脑勺，按下她的头。
属于他的气息覆上她微张的唇。
倘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推开他。但现在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触碰。她不仅喜欢与他肌肤相亲，她还不甘心只有她喜欢，她要他也喜欢。
所以她闭上眼，反客为主地勾抱住他的脖颈。
她的举动令他微微眯起眼。
也许正如她最初打算的那样，她要亲自验证他有没有受伤。
他抱着她躺下，任由她解开他病号服的扣子。
当看见他光洁的胸膛时，她不知是安心还是伤心地笑了：“你果然没有受伤。”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他仰视着她，喑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她俯视着他神色不明的俊颜，“船已经开了。”
“是吗。”他淡淡地开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她以前就觉得被他这样淡漠又锐利的眼神盯着，会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心被牢牢地抓住，无法挣脱更无处躲藏。
从她被他盯上的那一刻，从她如他所愿嫁给他的那一刻，从他暗中布局、步步为营的那一刻，她就不可能逃出他这里。
指尖缓缓移向他的心口，验证了他的谎言，她是气愤的，可看见他没事，她心里又难掩欣喜。
这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她心头，促使她低头贴上他胸膛。她的动作让他轻轻一颤。似乎是满意他的反应，她半阖着美眸，继续向下移动。
他轻抚着她香软的发丝，嗓音微微沙哑地问：“你这真不是在折磨我？”
“这是折磨？”她抬眸望着他，似天真又似无邪地眨眨眼，“这是照顾。”
“看来我没得选了。”略带宠溺且无奈的笑意在他唇角浮现。
可他从来不讨厌她这种随性，相反那时候他就是被她这一点吸引——…
“我说你一直都是这样不笑的吗？”
绑着蝴蝶结发饰，穿着跟个洋娃娃的小女孩盯着坐在花园长椅上。
“真浪费你这张脸。”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长得好看，但她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单纯在夸他好看，就像她看见一朵美丽的花，然后发出感叹一般。
他就是她眼里好看的花，仅此而已。
“你是陪家人过来的？”
见他不说话，她一边问着他一边望向不远处草地上站着的大人们。他们衣着光鲜地站在撑着阳伞的餐桌前，举杯交错、谈笑风生。
这是他们大人的聚会，和身为孩子的他们关系不大。
“嗯。”他点点头。
“原来你不是木头。”她夸张地捂了捂嘴。
他眯着眼看向她，这丫头是故意来找茬的么？
“不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觉得太闷了。”她撇撇嘴，“谁让那些大人都在说一些教人听不懂的话。”
她说着又问他：“你不觉得闷吗？”
“还好。”
“还好？”她睁大眸子，“你是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
他不能说自己很习惯，但他肯定比她习惯一些。
因为从小他就被父亲当作未来继承人来培养。
“凤生，你要懂事。”
他的童年没有什么称得上愉快、轻松的记忆，有的只是不停地学习，学习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有时候他会羡慕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他们过得比他轻松，比他自在，尤其是与他年龄相仿的二弟陆知行，虽然他和他都姓陆，可陆知行不需要像他那样肩负起整个陆家的兴荣。
陆知行只要做他自己，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原本该有的样子了。
“你没事吧？”
娇柔的嗓音唤回他的思绪。
“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我没事。”他一直以来都把情绪藏得很好，“只不过被太阳晒得……”
她打断他的话，那对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说谎表情也这么自然么。”
“你怎么看出我在撒谎？”他微微诧异地看着她，明明连精明世故的大人都能被他骗过去，但她却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啊。”她说得稀松平常。
“是吗。”他倒也没否认自己在撒谎，“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出来。”
“有没有可能他们看出来了，但是他们装作没看见。”她似乎对此深有感触，“因为大人们都很狡猾。”
她的说法令他难得一见地真心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对她的身份有了一丝好奇。尽管他猜她应该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毕竟今天能来这里参加聚会的非富即贵，但他还是想了解她更多的事。
“我叫楚若兰。”她毫无防备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楚若兰？她是楚氏千金？他之前有从父亲那里听过楚氏现任当家的事迹。那个年纪轻轻就撑起一大商社，宛如传奇般的男人。
他记得那个男人叫楚瑜白。
不过他不知道楚瑜白还有一个女儿。因为他听父亲提过楚瑜白身患顽疾，所以一直没有娶妻。
假如这女孩真是楚瑜白的女儿……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笑容甜美的她，听着她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他刚要回答，不远处就传来父亲的声音：“凤生我们要回去了。”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可他没想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居然成了陆知行的未婚妻。
“知行入赘到楚家，楚氏入股我们陆氏。”这是父亲擅自敲定的事。
“别惹你父亲生气。”
他的母亲这样提醒他。
“你现在还没掌权，凡事仍要听父亲的。”
“母亲。”他忽地问道，“你一直都能看出我的情绪，对吗？”
母亲愣了愣，接着状似勉强地微微一笑：“你在胡说什么呢。”
“我在说你明明知晓一切却假装自己看不见。”
说完，他也假装看不见母亲变得难看的脸色，走出了她的视线。
楚若兰。
他在书房里看着从私家侦探那里拿来的调查报告，这些年她变化很大，从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变成了流连声色犬马的大人。
她经常光顾的那家俱乐部，是专门招待贵妇人、千金小姐，供她们排解寂寞的。
所以她很寂寞？
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她烂漫的笑靥，他沉了沉眸光，如此不知忧愁的她会因为什么而寂寞呢？
“陆少爷你要买下我们俱乐部？”
“嗯，你们开个价吧。”
在俱乐部的经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的他望着对面流露出讶异之色的经理，毕竟在此之前陆家从未涉足过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酒色生意。
当条件谈妥签合同的那一刻，经理忍不住问：“陆少爷你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买下我们俱乐部？就算你要涉足这门生意，完全可以自己再开一家。”
他没有回答经理的疑问，只是站在二楼的贵宾席，俯视着底下灯光昏暗的舞台，和舞台前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
他们亲密相拥、耳鬓厮磨。
“来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吗？”他轻轻地问。
“是…是的。”
“给我准备一副面具。”
“啊？”经理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给我准备一张面具。”他转过那张俊逸出众却也冷漠的脸，“我要做你们这儿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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