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街口

　　中国民间流传有五种动物不能惹，分别是胡柳白黄灰，胡指的是狐狸，柳指的是蛇，白指的是刺猬，黄指的是黄鼠狼，灰则指的是老鼠，这五种动物最容易成精，成了精之后也愿意和人打交道，对他们善的人则会百倍回报，但对伤害他们的人则会加倍报复，孙运的老乡强子很明显是被成精的刺猬给报复了，所以，老话里说地底下挖出来的东西不能惹，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完孙运的故事，周木阳三人也吃饱喝足，走出饺子馆，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天已经黑了下来，三人一边讨论着故事里的刺猬，一边溜溜达达散步回学校。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功夫，三人看到街对角蹲着一对夫妻背对着他们在烧纸钱，等到绿灯通行，三人走过小两口身边，皆是不约而同地撇过了头，不去看两人。

　　谁知，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街对角又蹲着一男一女在烧纸钱，冒出来的火光更大一些。三心中纳闷，今晚怎么这么多烧钱祭拜的。这次路过的时候就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这两人脸上并没有缅怀先人的思念之情，反而诚惶诚恐，火光印照下，忽明忽暗，竟是有些诡异。

　　尽管如此，三人并没有逗留，继续向前走，来到下一个路口，下意识地再看街对角，又是一男一女蹲着烧纸钱。这次三人直接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低头去看，心中大惊，这两人不就是刚刚在上个路口烧纸的人吗，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大变化。

　　两人面前放着一个铁盆，盆前立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老人的黑白照片，铁盆里也不知道烧得是什么纸，不见往里添纸，但火势却一点没减。

　　看了一会儿，蹲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三人不知是发生什么事。周木阳抬头看那夜空中的月亮，被乌云遮去半边，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烧纸产生的烟雾缭绕其间，心中很是不安，本着不惹事生非的原则，他冲另外两人使个眼色，示意还是赶紧回学校。

　　三人沉默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极不踏实，孟露东总觉得背后有人看自己，忍不住回头瞥一眼，结果“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身后烧纸的人面前居然多出一个人来，正站在照片后面，低头看着两人。

　　孟露东这一叫把周木阳和林锦也吓了一跳。

　　“你……你、你们看到了吗……有，有……鬼。”孟露东声音带着哭腔，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多出来的那个人。

　　周木阳起初也被这多出来的一个人吓了一跳，以为真是鬼魂回到人间来收钱了，但他再凝神一看，那人脚下有个被火光映出来的影子，他将躲在在自己后面的孟露东揪出来，说道，“不是鬼，是人，地上有影子。”

　　林锦倒没纠结是人是鬼，她是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怎么看怎么像沈萧涵，她忍不住走过去，越走近越确定，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就是自己的舍友沈萧涵。

　　沈萧涵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林锦，脸上的憎恶表情瞬间变成日常的冷淡神色，主动张口问林锦，“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来这儿看人祭拜啊？”孟露东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六神无主，这会儿看见是个活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来看朋友。”沈萧涵回道。

　　“朋友？”孟露东瞪大了眼，在她和烧纸的一男一女之间来回扫荡。

　　沈萧涵意味深长看了孟露东一眼，似是要故意吓他，“已故的朋友。”

　　沈萧涵说完，周木阳三人注意到，蹲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同时打了一个颤，低着头更加低垂，仿佛很害怕沈萧涵的样子。

　　沈萧涵明显不愿周木阳三人多待，提出结伴回学校，在路上，慢慢说出她今晚来这里的原委。

　　沈萧涵这个学期在学校附近的敬老院做志愿者，照片上的老伯就是她的志愿服务对象，老伯生前是布鞋厂的工人，工厂倒闭，他下岗后就一直摆摊修鞋，两年前老伴去世，他也大病一场，病后半身不遂，失去工作的能力，他只有一个儿子，儿子见他赚不了钱，对他态度越来越差，最后发展到辱骂殴打的地步，居委会劝解多次无果，最后帮老人申请入住了敬老院，两年里，儿子和儿媳从来没去敬老院看过老人，也不让孙子去，老人在敬老院里郁郁寡欢，上个周过世了。

　　都说家中有人过世，故人会因为思念亲人，托梦给亲人，但是老伯过世之后，反而是多次托梦给沈萧涵，说自己没有钱，一直受地下小鬼欺负，沈萧涵是个面冷心热的女生，否则也不会去敬老院做义工，本来老伯生前的遭遇就让她很愤懑，没想到老人死后也没得到善终。

　　连续几晚梦到老伯对她哭诉后，她终于找到了老伯的儿子和儿媳，本想将老人托梦的事情说给二人听，却没想到二人一听跟老人有关，没等她说完就把她赶了出去，推搡之间，沈萧涵被儿媳推下楼梯，腹部撞上楼梯扶手，这才有了那天晚上胃痉挛的遭遇。

　　当天晚上，沈萧涵又梦到老伯，她将白天的经历说给老人听，老伯听了垂泪不止，两人一个生气有一个愧疚，一番合计，决定联合起来对付儿子和儿媳。晚上，老伯在梦里将儿子儿媳一顿痛骂，沈萧涵则白天悄悄地用红漆在他们家门外写大字，不消几天，儿子儿媳就受不了了，按照老人的要求乖乖烧纸送终。

　　今天是老人的头七，沈萧涵过来看看小两口是不是如愿给老人孝敬钱财，正好就在路口碰见了他们还有林锦三人。

　　奇怪的是，她观察了很久，发现三人每隔一会儿就出现一次，好像一直绕着这个街口绕圈，她这才忍不住从暗处走出来。

　　三人听后，惊住片刻，随后就反应过来，这八成是又中了鬼迷眼的招数，上一次在肖家咀的时候就被迷得在原地打转，没想到这次，又着了道，如此看来，这个街口有很大的问题。

　　四人走在回校的路上，林锦有意识地去打量沈萧涵的后背，沈萧涵今天穿了一件在后领口系蝴蝶结的白色短袖衫，领口稍微宽松，林锦与沈萧涵身高相差无异，从自己的角度恰好能透过领口隐约看到右肩胛骨后有一块发红的皮肤，但具体是什么样子就看不清楚了。

　　沈萧涵虽然话不多，但心思很细密，是个聪慧之人，林锦不敢多打量生怕被发现，一路上怀着心思走到学校。

　　周木阳与孟露东将两名女生送回宿舍楼便离开了。

　　林锦与沈萧涵上到六楼，走廊上都是来来往往穿着睡衣来公用卫生间洗漱的女生，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一个端着满满一盆水的女生踩到一滩积水，脚下一滑，人摔倒不说，还将满盆的水尽数地泼向到了沈萧涵后背，湿透了一身的衣服。

　　“同学，同学，对不起，对不起，这地上太滑了，我这……”，摔倒的女生捂着脚踝痛苦地站起来，看着沈萧涵的衣服，十分愧疚，连连给她道歉。

　　沈萧涵走着路就感觉背后从肩膀一下凉到大腿，衣服全湿了，这都不生气就不是常人了，她一脸愠意转头，却见那女生身上也湿了大半，脚踝红肿，真心道歉，心中的火气消去大半，摆手说道没什么，下次请注意。

　　说完，沈萧涵疾走回宿舍，林锦跟在沈萧涵身后，只见那湿漉漉的白色衣衫贴在沈萧涵后背上，清晰地透出肩胛骨上的红色图案，圆环之中有一只展翅的飞鸟，仰头向上，鸟冠和尾羽的地方不是很清楚，大小就如女生的手掌，若说是胎记，这形状未免太巧合了，但若是纹身，却又没那么细致。

　　沈萧涵走进宿舍的洗手间，拉上窗帘换下湿透的衣服，林锦突然意识到，近一年的共同生活里，沈萧涵每次换衣服都很小心不让别人看到，洗澡也是挑宿舍没人的时候，说她是注意保护自己也说得过去，但，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后背的图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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