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煞物
郁两彻在夜色中沿洛水步行了三里地,都不曾搜到少年的踪迹,想到不远处便有邪气盘踞,倒有些替他担心。
最后也只得退回了山神庙,几个师兄弟仍在闭目静修,曹成文则呼噜噜的打着鼾。
除了黄子玑没人察觉到他出去又回来。
郁两彻坐在山神庙中,心中隐隐不安,一到破晓时分,便催促师兄弟们一道进城。
始一靠近城池,冲天的邪气就如气浪一层层荡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未进城池就见田地荒芜,尽是萧索。
“现在看来,也只有那山神庙所处地势颇高没染上邪气。”
北邺上空都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昏黄的雾气。
“师兄,这邪气真的不同寻常。”黄子玑开口道,面色颇有些凝重,一时之间竟看不出城内邪祟的深浅。
“煞气底下,妖气盘踞——”赵讯道,心中也开始警惕。
郁两彻点头,“邪气复杂,不像是一两个鬼怪可以造成的。”
确实异常邪门,白昼之中都如此,夜里这邪气只会更厉害。
四处观望,眼眸中赤色光华流转。
“趁着将近正午,阳气炽盛,邪祟潜伏,先打探一番。”郁两彻知道时不我待,随即取出八道符咒。
师兄弟八人各取一张,结个剑指施法,身形随即隐去。
“隐身符只有这八张,大家不要因为正午就放松警惕,只有一个时辰。”黄子玑开口吩咐。
“知道。”曹成文一向嬉皮笑脸,此时也不敢大意。
一丈高的城门只有一个老卫兵无精打采地守着。
城内的人零零散散地携着包裹离城,许多人小声地窃窃私语,似不敢喧哗。
到处是白布和散飞的纸钱,如一座死城,本还兴致高昂想要斩妖除魔的曹成文,也缓下步来。
行人稀疏,呜咽声低沉。
“分头行动吧。”郁两彻挥手示意,八人便分成六路往不同区域打探。
郁两彻顺着大道一路向前,观察城中各处是否有明显的异象。
街道萧条,竟是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宽阔的大道此刻空荡荡,除了时隐时现的哭声外,一片死寂。
郁两彻循着哭喊声而去。
“天杀的妖怪呀!老天爷!你不长眼不长眼。”嘶哑的哭喊声从一边的角落传来。
郁两彻走近。
哭声来自一位大娘,灰发散乱,抱着一个小罐子,眼皮红肿,不停哭喊。
郁两彻停下脚步,抬头,才发现一边就是官邸,府衙也没个人看守,大门紧闭。
“我的儿我的儿我苦命的儿。”
大娘不时摇头,细瘦的身子好似风一吹就倒,脸色苍白,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晕倒过去。
妖怪?这位大娘的哭诉,极有可能与此地的妖邪有关。
郁两彻思忖,府衙就在眼前,便想先进官府,看看有无相关卷宗记载。
纵身一跃,进了官府。
偌大一城,官邸之中竟然全无一人,看上去无人当值已经有几日了,院里零零落落地掉了些玉兰树叶。
正堂门也紧紧闭着,还贴上了封条。
也不知档案卷宗是否还在。但别无办法,只能先进去看一看。
郁两彻用劲一推,把门闩震裂,随即快步走了进去。径直走向卷宗,倒是轻车熟路。无人当值,获取消息麻烦许多。
幸好虽然无人,卷宗却一份不少。
几份未处理完的卷宗被墨笔着重加了“急”的字样,表示卷宗记载的案件十分紧迫。在泰州太玄山,郁两彻曾经应山下祈求下山除妖,就在官邸见过这样的卷宗。
郁两彻看完一份份卷宗,蹙起眉头,连续十四份卷宗,竟然全都是剥皮剜心案。
剥皮大多为化形之用,可是如此邪气,又不可能是将化形的小妖……
案件直到四日前就没有记载了,想来这四日衙门都没有开工。
很快看完了全部卷宗,受害者均非常年轻。妖邪专挑年轻人下手,也怪不得城中不见青壮。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郁两彻把卷宗归复原位,关上堂门,随即跃出墙外。
那个大娘仍在角落恸哭,声音已经嘶哑到听不清,只是无意义地哼哼,一直用手一遍遍抚摸那罐子。
郁两彻凑上大娘身前,那大娘仍是气若游丝地哭喊。
郁两彻毫不怀疑,即使此刻没有隐身,大娘也察觉不到有人接近。
“先睡一睡吧,你也该哭累了。”
郁两彻开口,眼眸中赤色光华流转,大娘随即沉沉睡去,但手却仍抱着罐子不放。
用了安神诀,希望可以暂时让老人家休息休息,虽知本不该插手。
那罐子应当是他儿子的骨灰匣。
卷宗中第一份记载的,“书生刘某,与其母相依为命,生前未尝与他人有嫌隙,本月初七为人所害,于家中暴毙”应该就是这位大娘的儿子。
郁两彻随即又寻着邪气四处探寻,却都无所获,遂原路回返。
“师兄!”赵讯(字无尘)正见到郁两彻,便一路跑了过来:“师兄,我和黄师兄找到城外的义庄,发现一些线索!”
“我这边也发现一些细节。”郁两彻回道,“先回山神庙吧,等他们都回来再作计议。”
一个时辰后,八人才陆续回到山神庙。
“此地妖邪不止一种,我们才从坟地回来,妖气与煞气分离,显然妖气和煞气的来源并非同一头妖物。”一旁一人开口道。
“嗯,我和赵师弟在义庄发现两具尸身,都被剥去了整张人皮,心也被生生剜走,剜心和剥皮应发生在同一时间。”黄子玑开口道。
“我从官府的卷宗里查到,截至四日前,至少已有十四起剜心剥皮案,官府已经迁走了,这四日无记载,但估计还是有人遇害。”
一时,几人面色都沉了下来,邪祟凶狂,短短时日就有十余人丧生,若不能及时追拿,后患无穷。
“师兄,正是这个。”徐玉林取出一张大纸,递给郁两彻看,正是北邺官府发出的通报,上面说妖邪凶恶,让百姓暂时随官府分批迁移到附近的镇子上去。
附近镇子能容纳的百姓也不多,有的自己拖家带口逃了,极少的人家还呆在北邺。
“据尸体看来,死者死前惊恐莫名,剥皮时应仍是活着的。人心对于邪物来说有滋养之用,食心的妖物也多不胜数,但是,剥皮,要么是为了化形,要么是身受重伤,需要以人皮维持形体不散”赵讯开口道,随即取出一个透明瓶子,当中装着半截染血的白布:“这是死者身下的一缕衣衫,染了死者的鲜血。”
“师兄,你精通诸门法术,应当可以从中发现一些线索。”赵讯将瓶子递给郁两彻。
郁两彻小心打开瓶盖,凑近一张符纸,符纸霎时燃起,瓶中猛然钻出一股黑气。
郁两彻将黑气攥在手中,喃喃:“附着在血中的怨念,是痴缠煞。”
掌间光华绽放,那一缕黑气霎时消散,化为虚无。
痴缠煞,顾名思义,就是怨念痴妄凝成的煞物,是厉鬼的一种,煞气极重,多是人死后执念在阴煞之处凝结而成。
郁两彻的结论与赵讯所猜不差,但赵讯见闻广博,马上补充到:“痴缠煞大多是枉死所致,虽然凶残,但并不清醒,根本不可能挑着年轻人下手,造这么多杀孽。”
“不错,这北邺城邪气冲天,虽然是用厉鬼的煞气掩盖,但是毫无疑问,那妖气才是元凶。”黄子玑也正色道,他与郁两彻修为最高,进城时就发现邪气非同小可,现在无疑得到了佐证。
这就棘手了,看似都是痴缠煞作怪,可是处处都有妖气参与。
郁两彻将瓶子重新盖上,随手将那即将化为灰烬的符纸丢入山神庙的香炉,忧心忡忡。
厉鬼作祟,还兼有不知底细的妖物。
“师兄,眼下该怎么办?”一旁一位师兄弟开口。
显然,此地作祟的妖邪不是寻常小妖,又有厉鬼作祟,稍有不慎,可能会打草惊蛇。
“我方才打探时,听到有几人小声谈论,四日前曾有几个负剑的白衣少年来地探查此地凶案,却没有分毫收获,便离去了。自那日后,衙门也关闭了”一名师兄弟忽然想道。
郁两彻靠着山神庙的供桌沉思。
“负剑的白衣少年?那应当是九辰宫派来的弟子。”黄子玑开口道,“九辰宫弟子没能找到此地藏匿为凶的妖邪,便回山求援,昨晚那名少年想必也是因此事而来。”
说完黄子玑看向郁两彻和几位师兄弟,“昨夜与他交恶,不知关键时刻,他会不会来帮?”
“他既然来此,大义在前,自然该分得清轻重。”曹成文撇嘴道。
“前些日,棘州万俟氏之难震动天下,九辰宫高手现下怕也无心顾及这北邺小城作祟的妖邪。我们如不出手,不知这邪祟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赵讯道。
黄子玑则指着窗外道,“今夜月圆,妖物定会有所行动。”
郁两彻点头,边思忖边道:“我们搜索了北邺大半,都没有发现妖物躲匿的地方——妖物真身有可能不在城中,今夜我们小心分守北邺城各个方向,以护百姓为主。”
随即,目光一暗,沉声道:“但是也不排除,我们搜索有漏洞。”
“这北邺城市布置规整,我们各守四个方向,布下符阵,一旦夜里有妖物闯入,随即发送信号。我们便收阵,就算不能抓住它,也定要在它身上做下标记。”黄子玑明白师兄的意思,接口道。
“但是不要轻举妄动,一定隐蔽好,在妖物露面后,后发制之。”
几人寻即自山神庙出发,郁两彻最后离开山神庙,心念一动,留下一个字条在供桌上,倘若那少年仍来山神庙,一定看得到。
八人在夕阳西沉之前布好了四方的符阵,北邺城恍若被一张无形的法网笼罩。
邪气在暮色的渐渐到来中变得阴寒无比,城中四处灯火都已熄灭,当真万籁俱寂。
空气凝重粘滞,像是沼泽一样,让人行动都迟缓起来。
郁两彻藏在城头的一株树上,无欲剑随时准备出鞘。
邪气弥漫开,郁两彻丝毫不敢大意,手慢一步,可能就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陶瓷撞击般清脆的声音忽然在远处传来,一阵一阵,像是有人在敲碗。
什么声音?郁两彻心中警惕,赶忙暗自运转太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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