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宋念遮着面悄悄地看他们如何哄闹,正瞧着入神入迷,突的随船一踉跄,不知怎的人已然置于水中了。
要知她平日里虽贪玩了些,投壶射箭样样都沾,可偏偏这水她就是不沾。
盖因不会凫水,只得在水里乱扑腾,口中断续念道:“救…救…命”
于生死存亡之际,宋念脑中只余一个死字,正不知如何活命时,却被一只手拦腰抱住,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别动。”
活命要紧,她哪里顾得了旁的,加之来人语气甚是柔和,她自是听顺,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多时,李珩便带着宋念游至小船边,宋念摸到了船舷便奋力往船上爬去。
上船得救后,宋念自顾呸了几口方才喝进的湖水,待回过神来,却不见了凉王踪影,四处张望,思来想去凉王只能在这冰凉刺骨的湖水之中。
残冬初春,宋念望着这清澈的湖水,心中徒生几分担忧。
宋念心忧凉王,一旁的景升却并不忧心,自家殿下水性极好,救下县主不过是一桩轻而易举的小事。眼下他只担心自己,这二月的天,合该拦着殿下才是。若染了病,先不说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哪里能饶了他去,那单中官便是头一个,哎,又少不了挨他一顿训斥。
几个呼吸后,李珩还没探头,宋念逐渐慌张起来忙道:“殿下。”
许是听见宋念呼唤,又或是凑巧,李珩方才从水中现身。
宋念已缓过劲来,不似先前心神慌乱,不容李珩拒绝,伸手就要将李珩拽上小船来。
当看到李珩拿出一只熟悉的绣鞋,宋念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用衣裙将脚袜遮住。原是宋念方才落水,在湖水之中不知何时把右脚上的绣鞋给蹬了去,李珩察觉后不假思索便翻入水中去寻。
李珩上了小船,俯身很自如地就要替宋念将绣鞋穿上,忽的方觉不妥,拿绣鞋的手怡然停滞在半空中,宋念双眸中只透出一副难以置信,李珩不敢看她,诧异惊讶萦绕于二人之间,难言的为难代替了晨雾罩满了整个隐湖。
一声鹤唳,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紧接着又是一声,响彻隐湖。
一对仙鹤翩翩而来,就停在了宋念落水前待过的船头。
她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仙鹤,只是此刻再无心情观赏,宋念紧忙接过绣鞋迅速地穿上。
李珩垂下眼帘:“我…一时唐突,你莫怪。”
“怪”他做什么,她谢他还来不及。
宋念也不废话,摆正身子跪立对着凉王殿下哐哐便是三个响头。
磕完抬眼与李珩对视,这次轮到李珩满眼惊异,宋念也是不解,歪头问道:“不够?”还不等李珩作答,低头便要再磕出几声响来。
李珩只得忙道:“够了够了,不必再拜。”
景升拿来鹤氅,要给凉王披上,李珩接过转手就递给宋念,宋念摩挲着眉梢神色凝重忙摆摆手直说不用。李珩也不强求,一番交替下来,鹤氅又回到了景升手中。景升心道:哎,这下子单中官又得怪他伺候不周。
看到宋念无碍,王钟二女悬着的两颗心这才安稳落下,“好在没事,魂儿都吓升了天。”王品儿一见宋念落水双眼都吓得丢了白,当下连连抚心静气,再看钟妡嫒更是小脸煞白,没了丝毫气色。
“再不知规矩,如何能拿念念的性命玩笑。”钟妡嫒已是气得声音发颤,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起身夺过船翁的长竹篙趁其不备拦腰将魏美西打进水里。船翁先一阵恍惚,竹篙被这姑娘夺去,眨眼间又一阵恍惚,竹篙又给送了回来。
魏美西插着腰,左指右点地指挥下人入水,四处搜寻平山郡王。没成想,生平第一次挨了这样重重一击,直直的扑下水去。一时间,花船上的,水里的丫鬟仆子纷纷去救,场面相当热闹。
钟妡嫒此举,惊得王品儿双眼又没了白。
而“祸首”李克趁忙趁乱,早已憋着气悄悄从水中潜至湖边,慌张逃命时又听得一声响和魏美西的惊叫,于忙中回头得见钟妡嫒一竹篙将天杀的魏美西挑入水中,不由心生敬意,抱拳以礼,心中暗道:“他日再见,我必当重谢这位姑娘。”
及至舣舟近岸,众人离船,王品儿钟妡嫒忙来看宋念,上下前后一番查看,确保无虞,这才安心。折春一看姑娘落了水,忙给宋念套上氅衣,心下万分自责,恨不能替她,又问怎么落得水,宋念一时间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湖上雾气这才尽散,来喜远远地也瞧不清湖上的情形,没能立刻去救主子,脸上心上懊恼,口中不忘找补:“小的们正要划船去救姑娘。”
宋念发也乱了,胭脂也掉了,衣裳也湿透了,一早簪的凌波仙子也没了鲜花样。
“等着你来救,命也没了,只剩一只鞋了。”死里逃生,转危为安,她正有气没处撒呢,拽了腰间白珩就往来喜身上砸,来喜哪里敢乱动,直由着这祖宗打,好在这祖宗并不是真动手,来喜忙接住白珩,问是谁救的他主子,他好去给人磕头谢恩。
王品儿指着凉王笑道:“这就是你家姑娘的恩公。”
来喜笑嘻嘻地朝着李珩千恩万谢:“不知恩公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何处?”问清了他好之后上门拜谢。
不待李珩回答,景升先道:“此乃我朝凉王殿下,尔等不可犯上。”
来喜听了一愣,说道:“原来不仅是主子的恩公还是相公呢。”当即招了小仆子们来,训道:“一个个可看清了,这可是咱们家四姑爷,往后可得好生供着,见了凉王爷就跟见了咱们姑娘一样,不能有半点怠慢。”仆子们听了连连点头。
如此言语,只怕冒犯凉王。却看李珩一笑,宋念反倒被自家仆子们气得一肚子怒,平日里她还是太放纵了些。
钟王二女掩着面笑着,折春方得知凉王身份,心中亦是无胜感激,回去必将今日之事告知院中众姐妹。
待那魏美西上岸,一双美目半露凶色,走至众人身畔,先是瞪了一眼王品儿,王品儿自是不怕她,瞪大了双眼给她“回礼”。随即迈着步子缓缓走至钟妡嫒身前,“礼部的官儿,就是这么教养子女?”
“我家如何教养,轮不着魏姑娘多言。”钟妡嫒旁睨了一眼,再不瞧她。
魏美西带着的奴仆虽多,皆不敢胡来,一则凉王殿下在场,俱不敢妄为;二则衡阳县主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三则东岸凉王府兵已将隐湖围住,稍有动静,吃亏的还是他们。
王品儿生怕魏美西动粗,将钟妡嫒拉至身后,她素知钟妡嫒人品,今日做出此等行径,失了礼数,挑明了就是要和魏美西斗到底,事已至此,王品儿必然是要奉陪到底。
魏美西冷哼一声,眼中,嘴角尽是轻蔑:“凭你们也配同我作对,也不瞧瞧你们那几品官的爹。”
“你不必拿官职吓唬,我还没治你的罪,你倒先来问咎,你若要寻事,大可向着我,不必去寻她们麻烦。”宋念横着眼冷着脸,对魏美西是半分不屑,身子也是挡在二人前面。
魏美西本以为这三个连话也不会说的会怕了自己,自己一示威便会立刻向自己跪地求饶。
见在她三人面前讨不得便宜又转去凉王身前恶狠狠道:“凉王殿下,我当你寻了什么稀罕物,往后自有你的愁,我且瞧着。”
李珩本就不拿正眼瞧她,听了这话自不客气道:“自是稀罕,不用你瞧。”
此言一出,魏美西气血腾涌,心里早将李珩宋念这一对儿,当做狗男女骂了千千遍,奈何口头上是谁也说斗不过,只能带着一众家仆卷着怒气就往船坞外走,没走几步撞了人,她仍是看也不看,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走。
也不管来人是谁,殊不知她这一撞竟撞出了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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