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此时大雾已渐渐散去，晨光洒向水面，湖水清澈，波光粼粼。

        隐湖之上，三只轻舟直往岸上驶去，一只是李珩李克兄弟俩的，另有一只与其并行是钟妡嫒王品儿宋念姊妹仨的，最后一只是原先李克来时乘的小舟，眼下李克正与李珩同行，随从也只能缓缓行舟跟在其后。

        惹得几人面色突变的女子名叫魏美西，其父在朝多年，身居相位，深得陛下宠信，可谓位高权重。

        嫡亲的姑母乃是宫中淑妃娘娘，淑妃膝下虽只育有一位公主，然位份不低。六妃之中，仅次于育有四皇子的潘贵妃，隆宠可见一斑。

        宋念隔空端详其容颜，雪肤花貌笑脸俏，夸叹道：“长得的确娇美。”

        珠钗翠裙，奴仆成群，游个湖阵仗比亭中两个正经王爷还气派，王品儿本就与之不对付，轻哼一声以示对其厌恶。

        钟妡嫒却道：“美西美西，意为美过西子。却因太过美艳，故而不得宫里喜欢，也算是可惜了。”

        说起这魏美西可真不是一般人物，宋念自小不在上京长大，又因幼时与广怀郡王争执，回京畿多年满打满算也就进过两次宫。钟妡嫒是三人中最守礼的，不爱说人闲话，王品儿却是哪哪都知，门门都清，更不必说她最瞧不上的魏美西。

        王家与魏家是远房亲戚，沾着点血缘，不过魏美西和整个魏家一向眼高于顶，自来不屑认王家这门亲戚，故王魏两家鲜少来往，两人也是互相看不惯，甚至于不少人家都不知这两家两家沾亲带故。

        说起魏美西做得那些荒唐事王品儿是一样不落全知晓，作为她的好姐妹，宋念钟妡嫒在旁也是听得不少。

        这一切还得从淑妃娘娘说起。淑妃只有一女，故而万分疼爱，公主比魏美西小上几岁，借着表姐妹这层关系，魏美西自公主读书起便被选为伴读常入宫中侍奉。

        许是姑母受尽恩宠，使得侄女羡慕，魏姑娘从小便立志一门心思要当王妃，这倒也无妨，亦不是什么丑事，嫁入宫中荣华富贵尽可享，上京城中稍有家私的姑娘谁又不想。可这魏美西与旁人不同，听完钟妡嫒宋念只叹得一句，“宋玉东墙，女子多情。”

        自魏美西当了伴读后，出入宫廷变成了家常之事。年纪稍大，心思尽显，不过豆蔻之年，就开始揪着二皇子不放，彼时的二皇子便是当今的太子爷。

        日日在二皇子必经之路上堵着，整日禩哥哥的乱叫，这一举动很快就成了宫里太监宫女们嚼舌根说笑的谈资，魏大人家的小姐这才多大就撩拨起二皇子来。二皇子一心读书并不搭理，日子久了更觉厌烦，时常改道躲开，也不知魏美西用了什么门路打听到了二皇子路径，又撞了上去。

        在一次误了早课时辰，被太傅斥责过后，二皇子忍无可忍当即告到皇后娘娘那儿，二皇子为中宫嫡长子，太子第一人选，中宫娘娘的依仗，皇后重视程度不言而喻。皇后自是没看上她，连带着也没看上魏家，转脸就给二皇子一下子定了如今的太子妃太子嫔，没给她留一丝缝。不过皇后碍于皇帝淑妃魏家，既无惩治，亦无敲打。

        魏姑娘倒心大的很，只家中哭了半月，转头将二皇子忘得干干净净。开始移情于三皇子即现在的裕王，三皇子可不比太子，皇帝亲自批他定力不足，聪慧有缺。

        魏美西稍稍使力，没几日两人就山盟海誓起来，执手就要共度余生。裕王生母惠妃娘娘敦厚之至，甚少逾矩。却为着这事几度哭求皇帝，盖因宫中潘贵妃时常打压惠妃宜妃，早是水火不容。那魏美西眉眼做派与潘贵妃别无二致，惠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唯一的亲儿娶这样的女子，此桩事闹得大，前前后后有大半年，宋念记得那时她姐姐就时常被召进宫去，在太后惠妃宜妃三处宽慰服侍，宫里宫外都不得安生。

        闹到最后由太后娘娘出面，亲自为三孙子挑了一个稳重端庄厉害的姑娘这事才算了，惠妃对太后挑的儿媳满意之至，竟比亲儿还和心意，遂万分感念太后恩情。

        挣扎了几日，魏大小姐果断放弃三皇子，那不成器的三皇子还因着这场风月情爱之事伤心许久。

        至于魏美西，皇帝宠爱淑妃，又看着她父亲还有些用，也没责罚，只让她回家去，命宫中给公主重新挑了伴读。

        消停了不到大半年，魏姑娘卷土重来，按着皇子的序盯上了四皇子广怀郡王，四皇子自幼便是除太子外，陛下诸子中最得圣心，最受宠的。

        钟情四皇子的姑娘可不在少数，其中当属四皇子的表妹，卫国公嫡亲孙女，白家大姑娘白樱儿，最为耀眼夺目。

        二女胶着争斗许久，结局是以魏美西将白樱儿斗成了广怀郡王妃而告终。奇怪的是，潘贵妃对魏姑娘却没什么不喜，还同皇帝说了魏姑娘的不少好话，正妃是定了，侧妃还留着位呢，不过魏美西可瞧不上侧妃，当初裕王有意为其求取侧妃，她是看也不看一眼。

        宋念这是头一回见魏美西，那时初听只觉不可思议，这会子远远瞧着，又见如此阵仗架势心想：嗯，看来传言不虚。

        四皇子过后那便是五皇子凉王，凉王作为太后娘娘的心尖肉，是与旁的皇子不同，魏美西几次折腾都近不了身。

        太后见凉王大了，几个哥哥都定下来了，自己宫里的还没有着落，可太后一说娶妻凉王便是不闷，上京适龄的女儿家太后说了个遍，凉王不是摇头就是皱眉，也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太后也曾试问凉王可中意魏美西，凉王一个字不回，当堂拔剑，不知是要自刎还是要杀魏美西，吓得太后不敢再提，命人看护着孙儿，又派人盯着，不许魏美西靠近凉王半步。

        凉王性子孤冷，脸却极招人爱，京中贵女闺秀有一大半都将芳心暗许给了他。世家小姐们听得此事大多笑得人仰马翻，或卧在榻上打滚，其中就包括宋念王品儿和陈煦。

        那日王钟宋陈四人还打赌，宋念第一个说，“我看那魏姑娘是个绝不轻言放弃的主儿，我赌她当凉王妃。”当即压了一个月的月钱，陈煦作为凉王的追随者死活也不肯让魏美西得逞，加倍压了两个月月钱赌魏美西得不了手成不了事。

        钟妡嫒被这三人拉着，破天荒的也参与了此次赌局，将银子压给了六皇子平山郡王，王品儿更是直接甩了三个月月钱万分笃定道：“我赌她，一个姓李的王爷也捞不着。”

        回忆涌起，不管魏美西往后嫁谁，都伦不到凉王了，此次赌约宋念第一个出局，那时的她是死也想不到，头回输局是因为自己。

        “横过来数倒过来算如今轮到六皇子了，也不知这倒霉的六皇子在哪儿呢？”宋念掰着指头数道。

        宋念没见过平山郡王，王品儿笑着指着此刻奋力划船的男子：“你可看清楚了，就是这个倒霉的六皇子。”

        两船离得不近不远，宋念怕自己说的话叫李克听了去，忙伸手捂嘴，殊不知李克正忙着划船哪里听得见。

        一会儿又道：“啊，我才是倒了大霉了，偏偏今日要出门来，这没见过的，不该见的，一上午悉数见了个遍。”

        钟妡嫒望着宋念，眼里多了几分担心：“你如今跟凉王有婚约，那魏美西看见你，许会来与你为难。”

        要知道就这样一个极招人喜欢的王爷被她截去了，也不知那些钟情凉王的姑娘们如何想。宋念这些日子只管自己伤心，其他的都还没顾得上。王品儿和钟妡嫒心里担忧，嘴上也不敢多说什么唯恐又惹她痛哭。

        宋念拿团扇敲了一下敲脑袋：“是啊，我真是糊涂了。”

        宋念心一沉，想到太后凉王所做一切莫不是为了魏美西，自己和这桩婚事不过是躲她的幌子，她自小也是被捧着养大的，眼下被当成棋子，难免生起气起来。

        “不成，我得躲躲。”

        王品儿直言道：“除却京中宗室女，论家世挑挑拣拣也就白家大小姐能与她平分秋色，再论谁能高她一头去，也就属你这个最会投胎的能死死地压住她，我们畏缩了倒是合乎常理，你又忌惮她什么？”

        “我怕她作甚，不过是不想同他们姓李的瞎掺和。”说罢就独自朝船头走去，钟妡嫒王品儿看宋念少有的样子，一面担忧，一面觉得好笑，“你当太后懿旨是不作数的，往后不掺和也得掺和了。”

        再说魏美西这边，见凉王定亲，自己当凉王妃无果后。又将心思放到六皇子身上，她找了李克多日，竟全无消息。今早得知他回了内城，便一直找人跟着，一听他在隐湖，当即带了几十个下人杀到，眼下必不能放了他去。

        纵使身畔李克急的汗流浃背，李珩也全然不顾，目光全部在宋念身上，不错眼地看着她独自去了船头，用团扇掩面半蹲着，便猜她也是怕了魏美西。

        眼看花船渐渐逼近已越过第三条小舟，李克更加心神不定，脚下的船又慢得很，前些日子天儿出妖似的热，眼下又回了冷，虽说湖水不如冬日里刺骨，但也是叫人受不住。

        魏美西的大花船越来越近，百般无奈下也不管冷不冷李克径直接跳入水里，他跳的突兀，落水声吓着了宋念船上的船翁。李克跳湖引得水花四溅，加之小舟摆动，人也幌动，宋念双脚不稳腰身一歪，随着一声扑通和一声‘啊’，人竟兀的落入湖中。

        刹那间又是一声响，景升惊声大叫：“殿下。”

        可一番搜寻下来，小舟之上哪里还有凉王殿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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