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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荷叶青


可是,他也是确实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凡人呀。

        殷寻张了张嘴,想问,可总不能直接问人说:你为什么长得跟其他人不一样?这也太过不礼貌了些。

        正艰难地遣词造句,脑中却突然又插播起了眼前的人说他是“重云派一帘长老膝下亲传”这条信息,让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

        殷寻眼睛瞪圆,怀揣着期待与仰慕地焦急地向面前的人问道:“你说的那个一帘长老!就是那个百年难遇的天纵之才!凭一己之力让万妖洞伏诛,解救生灵厄运的那位吗!你是他的亲传?他在这里吗?我可以看见他吗!我听过很多很多关于他的故事……”

        说着说着开始有些滔滔不绝的架势。

        他水只好趁着说话的间隙,无奈地打断:“确实是你口中说的那位,但那都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就算是我也从未能见过,但师尊说过,伏万妖洞,并无世人所传得那般神乎。”

        “那……”

        “很遗憾,师尊虽然以往也确实住在这里,但他去年过完百岁生辰,就鹤驾仙归了。没办法带你去见他。”

        殷寻张了张嘴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低下了脑袋,怀着歉意地道了声:“对不起。”

        “无事。百岁已经是福寿了,无需伤怀。”他水摇了摇头,从石座上下来,向殷寻挥手致意,“你随我来。”

        闻言殷寻也就乖巧地跟上,眼睛不住地朝他水打量。

        他水身形挺拔,比殷寻要高半个多头,样貌看着也更为年长。殷寻依然在意他这不寻常的长相,跟在后头时,眼睛就情不自禁地从他那浅色的发尖一路流转到了头顶。

        可前头的人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竟突然扭头看向他,让殷寻打量的动作一下子便被抓了个正着,忙开口掩饰道:“所以,你为何会变成墨虎?”

        “呃,这是一种域外的邪术。”

        “哦……原来是邪术啊……嗯?”殷寻呆住,腿一下子就迈不动了,面前的人好像一脸平静地说了些什么不得了的话。

        一路上殷寻有多次感知过此间有无妖气或鬼气,都一无所获,没想到居然是邪术?那他乱救用邪术的人,岂不是闯了祸?

        可殷寻又想不通这邪术将意识附着在灵力化形上,是很厉害,但变成那样一个笨样子有什么用?

        “引神识出窍,附着在有灵之物上,幻化成他物的术法,是我曾在长风国的古籍里看过。”

        “我的母亲,总说能被长风国收录的术法都是邪术,十分危险恶心,不可触碰,所以只能避到雨帘天中偷试。”

        他水看向殷寻的眼睛,眸光中闪起一丝考究:“坎峰自有灵力蕴在山石之中,镇山石与山体灵力相通,我本想着试试看,能不能顺着山灵附神识于镇山兽之上,却不想你在一旁作……”

        想起那歪七八斜的虎样,他水一个“画”字有些说不出来,便吞了过去。

        “我练习此法并不熟练,所以就出了这样的岔子。”而后想起刚刚作为墨虎时的样子,还故作叹气:“甚至还让你看见了不少出丑的样子。”

        看着眼前人说话的样子,殷寻只觉得好看极了,赏心悦目,不自觉就信了一大半。

        “没关系的,我根本没办法把你跟墨虎联系起来。”殷寻很是真诚地宽慰道:“所以你可以假装没有出过丑。”

        画派弟子的画,笔墨之间总是会下意识有灵力流转,可能也是因此,才让他水误入了墨灵之中。

        这种术法听着让殷寻觉得怪诞至极,但一想他自己本身很多知识都仅是从殷梦别的书中读到的,书类并不齐全,很多内容涉及不到也正常,便又释然。他这人接受能力一直很强。

        “不过长峰过……是什么?”

        “长风国在大越西北关外五千里。”他水俯身凑近殷寻,青蓝的眼瞳在日光之下有种别样的清透感,“说起来,你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是没见过外邦人吗?”

        什么外邦?这天下不是只有越国吗?

        三言两语间,殷寻的世界观,突然之间崩塌了!

        没想到他居然是真的不认识,神情呆滞得让他水觉得好笑。

        自两国邦交破裂以来,大越境内就鲜有外邦之人出没,因此认不得外邦人的人,他水以往并没少见,但是修行之人还能修得这么孤陋寡闻的,确实怪罕见的。

        想起先前殷寻介绍自己时,掉书袋子明明掉挺足的。

        说的是来自良湖画派。这个门派,即便他水作为常要招待造访的外宾的重云派弟子,也是闻所未闻的。良湖听着像个地名,但他也对照不出这到底在大越的东西南北何处。让他水不住地好奇这小子是从哪个犄角疙瘩里钻出来的。

        不过从这个方面看,他们对彼此来历的闭塞程度倒是不相上下。

        他水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领着殷寻往楼阁深处走去,同时开口更加详细地又介绍了自己一番:“我的母亲是越国人,父亲是长风国人,因此样貌相对于你们而言,或许是有些奇特。”

        “尤其是‘西天极乐图’流传甚广,以往也曾被一些未曾见过外邦人的乡人误认为是神仙。”甚至有一些一见着就急忙要给他跪下的,对比起来殷寻的反应其实还算淡定。

        他水口中所说的西天极乐图,自然与殷寻小时候看见的那个样图是同一图。而殷寻也是那一群未曾见过外邦人的乡人中的一员。

        良湖村闭塞,而师父的藏书中大部分是画谱画论,或者神仙志怪。一路上殷寻因为住不起好的客栈,总是绕开大城,所以什么外邦人里邦人的,对他而言完全超纲了。

        殷寻此时羞得满脸通红,心底暗暗发誓,日后若有机会,果然还是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水将殷寻领到了后院的池子前,依旧是一片木樨黄,围了好几面雕花屏风,细瓣铺在池中,让氤氲的水汽仿若也夹杂入了花香,令人心神荡漾。

        “虽说这边也有在室内沐浴家伙,但此处以往只有我和师尊居住,而我们又都不会烧水,”他水十分坦然且理直气壮,“所以师尊便弄了这小池,是活水,若要淋发那处也有泉口。”

        说着抬手指了指小池的对岸。

        想了想又补充道:“因怕深秋天寒,所以前些时候我在池子里扔了十来颗火灵珠,因此除了泉口的水可能偏冷,其他地方都是温热的。”

        火灵珠,十两纹银一颗,相当于他整个师门半年的伙食开销,就这样“咚”地丢进池子里,用来温水了。

        这太过分了!殷寻目眦尽裂,些许对万恶的有钱人的仇视从眼中喷射而出。而后对上他水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十分铁骨铮铮地道了声谢。

        他现在一身灰头土脸的,确实很需要好好洗漱一番。

        “你在这先洗,我去寻给你换洗的衣裳。”

        殷寻捣蒜般点了点头,随之毫不设防地开始解身上的物件。横竖他现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只是那块山水榜的登记玉牌了,没什么需要多加提防的。

        他水自然认得山水榜的玉牌,他目力好,只一眼,就看清了玉牌上的金字。

        因为山水榜参与的人是有年岁限制的,因此除却姓名外,在玉牌上还会标明来人的出生年月,登记时以灵力为证,作不得丝毫假。

        见明明说着要去寻换洗衣服的人站立不动,并不想就这样与人“坦诚相见”的殷寻回头望向一旁的人,脑袋歪了歪,一脸疑惑。

        “那个……呃。”话到喉咙,明明才刚介绍过,殷寻却一时间想不起对面的人叫啥名字了,只依稀记得十分古怪,是四个字的,噎了好几秒才吐出来一句:“荷叶……兄?”

        应该并不是叫这个的。殷寻的话吐出来之后就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如果真的叫这个他不至于记不住。他吞了吞口水,悄悄抬眸观察对面的表情。

        还好他水面色平静,并未见他因这胡乱的绰号而恼怒,甚至眼眸微弯,温声重复了自己的姓名,又道:“你若想要叫成荷叶,也是可以的。不过,就不要加兄字了,听着很是别扭,像在称呼精怪。”

        那要怎么称呼?殷寻小脸一皱,直接叫荷叶也不礼貌,难道要叫荷叶大哥?他水看着好像只比自己年长一两岁,这么叫就更奇怪了。

        “那荷叶哥哥?”殷寻小心试探。

        “嗯。”他水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不知是不是殷寻的错觉,他总觉着眼前人的眸子弯得更深了,藏着一丝莫名而又孩子气的戏谑

        “那我也不见外地唤你一声阿寻了。”他水如此说道。

        一炷香后,独自一人在池子里泡得昏沉的殷寻才忽然想到,其实他可以端正地喊一句叶何兄,甚至是他水兄的,倒不必是“荷叶哥哥”这么矫情亲昵的称呼。

        懊恼间,殷寻泡在池子里的嘴吐出了个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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