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赐
往事如潮,想起刘玄,崔远又不禁落下泪来。
那日回来之后,他惴惴不安了许久。后来一连着十来天见刘玄和刘家一切安好,刘玄也再没提联姻之事,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却不想三月的第一天,毫无预兆下,刘家就惨遭灭门之祸,叔祖父虽联络了太保兼侍中韦昭度,左仆射孔纬,右仆射杜让能一起上书请皇帝彻查刘家一案,可皇帝病重,不能面见朝臣,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玄兄,是你在提醒我吗?她就是你妹妹?你们……”
刘家之事大有文章,众人猜测纷纭却没有个肯定说法。小姑娘变化这么大,肯定吃了不少苦!
“玄兄,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
清晨起来,为了不招人眼目,崔远只能耐着性子在书房里消磨时间,用过早饭,见时间不早了,这才从他居住的澜风院出来。
他素来喜静,卢氏也不想他读书被人打扰,特择了府里最东边的这座院子。院子离东墙虽只隔着一片竹林,但竹子高大茂密,东墙下那条小巷又少有人往,清幽得很。院子前面是一片内湖,广植荷花,起先还有些水榭,但后来被卢氏找了个理由给拆了,挪到湖的另一边去了。北去不远倒有个院子,便是崔璪居住的幽香院,崔尚书也是喜静的,那院子比他这儿还要静!往南,是家里的花园子了。
虽每次去和父母请安都要横穿花园子,光路上就要花去一刻钟时间,但为了能清净些,他一点儿也不嫌麻烦。
今日他却有些烦这花园子,实在太大了些。穿过花园子,人便眼见的多了起来,仆婢往来如织。
这一片的楼宇花卉都分外齐整,打理得一丝不苟,若工笔小楷,富丽严整。
他父亲、五伯、十叔依次住在这儿的观景院,临湖院,眺阳院,三座院子往前二十步是崔府正屋,正经大屋如今空着,只四祖母住着东边的厢房。
三座院子后不远便是内湖,水里菡萏叶已亭亭,青翠可爱。水面上水榭游廊一眼望不到头,春风粼粼里,倒是个好去处。这会儿崔邃、崔运两人正撅着屁股在一处亭子里不知在干什么。
沿湖朝西,零零散散有不少院子,崔迢的听雨轩,崔迩的桃花苑,崔邃的东来院,崔运住的衡芬院都在这一块。
崔远不是去找他的这些兄弟,自然不继续往西,而是绕过眺阳院后朝南走去。在一片白海棠后面,溜着西墙是一排白墙青瓦的房子,南边几间是厨房,西边几间是柴房。
四位小宫女便关在西边的第一间。
见他来,管事婆子连忙上来行礼,他正要吩咐婆子拿些吃食来然后将门打开,却听到身后有嬉闹声。不由回身,竟是崔邃、崔运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此时正躲在海棠树后探头探脑,打打闹闹。
见被发现了,崔邃、崔运只好出来。崔邃笑着解释道:“我们只是好奇六兄来这做什么!”
崔运却凑了过来,挤眉弄眼悄声道:“六兄,你是不是也来看那几个女孩子的?”
崔远不置可否,崔运兀自惋惜道:“哎!她们不在这儿了,听说有个女孩子病得很重,只怕要不好,婶娘怕有疫症,将她们全送到郊外的庄子里去了。这会走了都有一刻钟了,只怕已经出城了。”
“病重?”崔远不能相信,如今仲春并不算冷,这才两日,何至于此?但转瞬又想,她历来娇生惯养,又哪里受得了这种磋磨!顿时懊恼不已。
崔运本就是道听途说的,哪里知道底细,被问得噎住了。
那婆子一听,嘿,正是她的机会,平日里她们这些人哪里有机会能够和小郎君们说上一句话?忙解释道:“那女娃子在宫里就受了责打,啧啧,一身的伤。到我们这儿来时,只是看着好,其实早病了!这不,昨天就不好了,今晨奴进去看时,已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人已经不清醒了。”
本顺口还要对宫里那些没根的家伙咒骂几句,但刚张嘴,想起几位小郎君都是斯文人,她若敢爆粗口脏了小郎君的耳朵,等下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便赶紧闭了嘴。
崔远更加懊悔至极,以母亲的性子,他该早料到了!
又悔又恨,也顾不得风度,便跑了起来,穿过海棠,抄近路踩着一片芍药,越过一片矮松林,绕过祠堂,出了二门,急急叫人备马要出门。
崔邃、崔运被他这急慌慌的样子惊呆了!
“六兄这是怎么了?”崔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崔邃瞥了眼同样惊愕的婆子,无奈叹息着描补:“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六兄身体力行,实乃我们学习的榜样!”
崔邃其实也就这么一说,打消婆子的疑惑,不然等会不知她会传出些什么话来。他自个儿是不相信,六兄对这几个女孩子的态度着实奇怪,见到她们时神色就很凝重,后又违背卢氏的意思送吃的,今日又特特看视,听说送走了还急成这样,若说里面没古怪,他脚趾头都不会相信!
“六兄真是我辈楷模啊!”崔运由衷赞道。
崔邃很满意,这缺根筋的家伙终于上道了点,没有拆他的台,还帮着遮掩。
在他们兄弟俩的唱和下,婆子果然信了,合十念佛,直夸崔远菩萨心肠。
……
街上,崔远策马疾驰,弄得一路鸡飞狗跳的,引起众人不满。寻常百姓,见惯了这些豪阀子弟闹市策马,敢怒不敢言,最多背后偷偷唾几口。
只是有怕事的,自然也有不怕事的。
一弱冠公子正准备下马进酒楼,却见一骑闹市疾驰,十分不悦,便不下马了,挡在路中间。他的随侍见了,早聚拢在前,拔剑出鞘,以备不测。
他的那帮朋友在楼上见他来了却不下马进来,不由探身出窗吆喝道:“裴十三,就等你呢!磨叽个什么?
裴十三,乃河东闻喜裴家,已故右仆射裴坦幼子,御史中丞裴贽从弟裴赐,排行十三。虽幼年丧父,但性子尚左,凡事都要理清个子丑寅卯。
就比如今日,看到了,就不能这么放过!
崔远策马而来,见有人挡道,心中虽急,也只能勒住马。亏得他这马着实是难得的良驹,高速飞奔中主人一勒停,踢踏嘶鸣几下,便硬生生停了下来。此刻,距裴赐也还有五六米。
促马走近,见裴赐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崔远拱手致歉道:“鄙人有急事,还请郎君行个方便。”
“急事?长安平顺,郎君勿急。”裴赐冷笑。
崔远见他冷嘲热讽,怪腔怪调的,也就没了好言语:“郎君睁眼便是苍生,鄙人佩服!只是如果光盯着大处看,久而久之,于眼睛无益!”
被这么讽刺挖苦,裴赐哪能忍得了?破口骂道:“行为不矩,却强逞口舌之利,还自鸣得意!我今儿个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罢喝开仆随,拔剑要与崔远上手。长随长知见他要动手,哪里肯?只好劝歹劝拉着他的马鞍不让他策马过去!
裴赐被他拉得恼火万分,真以为他没脑子吗?他当然看出来对方是世家子,不说别的,就是那匹马就价值千金,不然他为何不驱使奴仆上去而自己亲自上阵呢?不就是让对方认为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并无欺辱,不好意思闹到长辈出面的地步吗!
只是,刀剑不长眼的,他就是再借十个胆给长知,长知也不敢放他去动手。
二人闹出的动静这么大,街道两旁的店家客人都看起了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纷纷猜测这两个小郎君是哪府的。
倒是巧,今儿个(赵郡李氏江夏房翰林学士李磎次女)李钏正和闺中好友(荥阳郑氏)郑媛,(曲阜孔氏)孔清秋在酒楼上闲话,听得外面嘈杂,让婢女去看看。那婢女开窗才看了一眼,便扑哧笑了,也不说什么事,只让自家小娘子自个儿来看。
“你个小蹄子,如今越来越会使唤人了,若没得趣,看我回去不揭了你的皮!”李钏嘴里叱责着,脚下却不慢。
就是郑媛、孔清秋的好奇心也被调了起来,纷纷起身朝窗子靠去。
“原来是两位俊俏小郎君,怪不得棠花挤眉弄眼要二娘来看!”孔清秋来长安不久,并不认识裴赐、崔远,只以为二人长得俊,风姿又好,所以婢女棠花要引她们看。
郑媛是认得裴赐的,笑道:“遇到裴十三这犟驴子,那位小郎君可是要倒霉了!”
继而又道:“怪可怜的,我们是不是该仗义出手,相助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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