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下半夜相安无事。
瓦当为照顾肩膀受伤的陆炤,执意让陆炤去睡觉,他来守皮蟹,给皮蟹换水。除了中途他打了个小盹,那皮蟹咕叽咕叽差点给淹死的小小插曲,一切安好,那小鹌鹑也没再发疯。
天亮之后,瓦当被院子里传来的汽车喇叭声给哔醒,陆炤几乎也同一时间睁开眼。
“喂,有人嘛,满小姐在这里嘛?我把您要的车子照导航开过来咧,出来签字咧。”
一个销售模样的中年人,衬衫西裤皮鞋,手拎公事包,风尘仆仆地擦着脸上的灰尘,在门口叫人。西北口音,一脸疲态,但态度礼貌专业。
满小姐?小鹌鹑?
瓦当环顾窑洞,发现昨晚蹲在墙角的满月不知所踪,倒是客厅正中的桌子上搁着陆炤丢失的钱包和身份证,他看向陆炤,用嘴型说:她走了诶!
陆炤没什么反应,朝西装男走过去:“满小姐暂时不在,她的什么车子?”
西装男先递上他的名片,姓刘,指了指院子里停的车,瓦当看过去,眼睛都直了,d830!“她,她租这么好的车?”
七座四驱,200万起。
西装男说:“不是租的,买的咧。”
瓦当倒吸一口气。
这么豪气的吗!
车子开过来蒙了点灰,但仍能看得出很新,经典油黑色,霸气侧漏。
西装男说:“昨天早上从鼓城运过来,满小姐说今天早上九点前必须运到这儿,我们一路没敢歇停咧。对了,哪位先生是陆炤?”
被点名,陆炤眉头沉了下,不太想说话。
瓦当凑过来,指着陆炤兴奋地说:“他他他,他是陆炤,陆地的陆,火字旁,刀口召。”
西装男满意地点点头,上下扫量陆炤说:“陆先生的身份证能给我看看嘛?”
“没有。”
“有有有!”
瓦当一溜跑到桌子那儿,麻溜地把陆炤的身份证拿过来,高高兴兴地递给西装男。
陆炤:“……”
西装男看了之后说:“行咧,满小姐不在的话,陆先生来签字也行。车子虽是满小姐付款,不过登记的是陆先生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她说昨天弄坏了您的车,这是赔您的咧。满小姐是我司的老客户了,手续什么的陆先生不用担心。”
“啊?”瓦当大受震撼。
陆炤很平静,扫了眼西装男递上的文件和笔,哦了声说:“不好意思,可能有点误会,字我是不能签的,你要么等她回来,要么把车开走,请自便。”
他说着往厨房走,西装男和瓦当同时在后面“诶”了声,面面相觑。
走了没几步,陆炤又折回来对西装男说:“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西装男好像被陆炤的话点醒,从公事包里掏出个新款手机递上来:“差点忘了咧,这是满小姐选的赠品。”
陆炤挑了下眉峰,接过手机:“手机我收下。”他把坏手机里的电话卡取出来,装新手机上,走出门找个信号好的地方打电话。
老徐的电话没通,已关机。
之后又打了租车公司和保险电话,处理完之后,那西装男已经开车走了。
但没几分钟,车子在石土路那头又卷尘飞土地开过来,唰地停在陆炤身侧,只差毫厘与他亲密接触。这车技,牛啊。
满月从驾驶座跳下来,人小小只的,那车虽大,却很衬她的一身黑和气势。
她走到陆炤面前,满脸不高兴说:“我弄坏你们的车,这是赔的。”
那张脸实在可爱,生气也很可爱。
她靠太近,陆炤愣了愣,生生往后退开一步说:“你,是不是对钱没什么概念啊?”
满月歪了下脑袋。
得,这个动作陆炤摸准了,那就是她没概念的意思。
陆炤对着那张脸,实在没脾气,指着不远处那辆被捏得没法看的车说:“报了保险,扣除保险之后多出的维修费用,虽然也有点多,但远没有一辆大d那么多,车身你弄坏的,车身维修费你出,车屁股我撞坏的,我也要负点责任。”
说到撞坏车屁股,大概牵出了当时被碾到岩壁里的记忆,满月脸色沉下来。
陆炤觉得,危险。
不过下一秒,眼前人扬起可爱面孔,对陆炤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行。”她说。
真要命,那么可爱的笑容,荒沙走石的西北,粗糙广袤的天地间,多了抹细腻流动的明光。
陆炤几乎忘了,昨晚她扎他一刀时的眼神,狠戾、阴鸷。眼前多明光,彼时多黑暗。
总之,保持距离。
陆炤问:“你知道天狗村具体位置在哪吗?”反正方圆十里也见不到别的人了,能问的暂时只有满月一个。
“知道。我从天狗村来。”
陆炤:“……”
。
大d开出窑堡十来分钟,经过天狗村那块破牌子时,陆炤说:“这里来过。”
满月说:“新的不在这里,埋了。”
她有时说话逻辑奇怪,不像接受过系统教育,但陆炤能听懂。“你是说旧的天狗村在这里被埋了,村民们迁村到别处是吧?”
她歪了下脑袋,“差不多”的意思。
交流毫无障碍。就是车开得有点快。
戈壁地区,条件恶劣,迁村也是常有的。不过被沙土埋得这样不露痕迹的,少见,难怪牌子上的指示箭头朝下,村子确实在地下。
看着后视镜里远去的被深埋地下的村子,陆炤脑中突然浮现古册上记载的一种傀怪。
一闪而过的念头令他有些不适,不过,不可能的,那种傀怪已经消失几百年了。
能士最初分六脉,但记载出现的傀怪有181种之多,其中陆炤熟悉的也就是《火罗行述》上册记载的172种,能记的差不多都记上了,剩下的9种在下册,哪9种,陆炤不知。
后人给傀怪命名,也是给病灶种类命名。
181种傀怪,即是181种病灶,千年来没有出现过新的病灶,却有不少病灶灭绝。《火罗行述》上册记下的172种,有近三分之一的傀怪种群已经灭绝,至少有五百年,没再出现过。
乍然在陆炤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已经消失五百年的傀怪,叫沙龙,也叫沙蜮,《火罗行述》上记载的已经“灭绝”的种群之一。
古人给傀怪取名字往往比较直接形象,不是salon音译过来的那个的沙龙。
“沙龙,无沙不成形,御沙驱沙,所经之处,沙暴横行,一夜覆城。”
多年的经验下来,陆炤也知道老祖宗在《火罗行述》里的记载非但不夸张,反而还略有收敛。傀怪也是分等级的,像沙龙这种算是比较强的傀怪,几乎没法治,被落了灶,一旦成型,危害极大,下场多是被击杀。哪怕是大伯陆云旗这种牛人,也会在古册上备注:所幸灭绝。
“到了。”
大d刷地停下,陆炤放眼望去,满头问号。
飞沙走石,雅丹垄脊在沙雾中连绵起伏,望不到边。
满月跳下车:“车子开不进去,走进去。”
陆炤下车跟在后面走,七拐八弯,风沙很快掩过身后鞋印,他想着如果她要杀他,这地方倒很好毁尸灭迹。
才掐了想法,抬眼,走在前面的人不见了,连风沙也被她带走,四下里除两层楼高的雅丹,圈圈层层的岩壁,静得诡谲。
“……”陆炤皱眉。
果然不能相信扎了你一刀的人——
她只会扎你更多刀。
一道沙浪在陆炤脚边滚过,沙地下传来窸窸窣窣声响。陆炤正前方,一道笔直的沙浪正迅疾地从地下飞爬过来,嚓哧破土而出,暴露空中。
乍看大腿粗的沙柱子,迎风扭动的傻样,很像商场门口的充气摇摆人偶,散发“来呀,快活呀”的浪骚气。
可待沙柱头部嗤地爆开长满触刺的嘴,没人能快活起来,快死差不多。
陆炤眸光一冷,转身往岩壁跑,沙柱在身后追来,他脚蹬岩壁用力跃起,反身时龙晶匕首已握在手上,挡空挥去。
这次挥中了。
沙柱头部整个被挥断的同时,整条沙柱噗嗤一声消散成沙,带着些腐腥气散向空中,跟普通黄沙没两样。
四周安静了有三秒,又窸窸窣窣地动荡起来,这次动静更厉害了,陆炤脚下沙浪一道道滚动,嚓嚓嚓,三条沙柱从沙地里破土而出,每条都比被斩断的那条粗壮不少。
背后抵着岩壁,眼前三条沙柱,呲着长满触刺的嘴巴,那些刺触,像根根针管。
陆炤垂下握匕首的手,不打算浪费力气了。
沙柱张嘴呲到跟前,嘴里的针管几乎扎到陆炤,黑色触舌自旁击出,准确且利落地穿过三条沙柱的头,烤串似的,下一秒,三条沙柱就瞬间化沙散去,沙尘吹满面。
待黑风衣自高处落在陆炤面前,他伸手抹了抹脸,嘴角扬起来笑:“怎么,舍不得我死啊?”
“你不会死。”满月说。
陆炤把匕首收好:“是啊,多谢你出手相救,我才没死,你可真会把握时机。”
满月微微皱了下眉心,脑袋轻轻歪了下。
她对于讽刺的话,似乎还不太能吸收。
“为什么救我?”陆炤问。
在车里被倡蛇缠脖,她出手救他;在岩洞遇到雷门的人,她出手救他;现在遇沙柱,她出手救他。
救的意味不明,邪里邪气,总归也是救。
满月没有说话。
陆炤拍拍肩上的沙土:“总之谢谢你,下次要救,麻烦早……”
冰凉纤细的食指抵住他嘴巴,没让他把话说完。满月靠近,仰头一脸纯真说——
“嘘,村民要醒了。”
“……”
“抱紧我。”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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