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见马腾,沮授来投
铺着黄绿绦的鸳鸯戏水,大红床上纱帘半掩,两具躯体缠绵交措,吕布睁大眼睛,对上他竖眸里的担忧,正如那日潼关城前。。
荆棘满地,仿佛从百丈高空重重摔下。
砰一声,梦醒了,日高头顶。
喘息未平,已是满身大汗,后半脖子肿了,按上还疼,也不知谁打的,挺狠。
感觉手里有东西,展开一看,吕布怔了怔,被曹军搜走的红佩完整躺在手心,厚茧子蹭上去还温的。
晕之前的画面渐渐涌来,吕布锤了锤脑袋,攥着玉,抬头想喊人,喉咙干涩,发不出声。
林里静悄悄的,人影都没有,甲叶碰撞的哗啦声格外响,吕布踉跄着靠回树旁。
等娄青打猎回来,就看到这般颓废的吕布。似是想起那个红袍银甲将军,娄青眼眶红了,转头拿袖子擦擦泪,将章狍野鸡烤上。
不过一会儿功夫,有马鸣声渐近,吕布猛得抬头,恍惚见匹白马身后还跟了匹枣红马,是赵云奔树林来。
不是子川
失落?愧疚?后悔?痛苦?还是舍不得?也不知道什么心情,整个人都堵的难受。
“陛下”
“陛下”
“曹军将至,请陛下移驾。”
耳边传来赵云急呼声,吕布回神,拳头打过去被赵云闪开。
“陛下是我,赵云。”
“为什么,不救他。”
看口型,赵云沉默,当时那种情况,李纪挡住铁骑却也撑不了多久,
大军在后,外有伏兵,单骑救一人还行,若是二人,苦战之下,怕都要栽到潼关。
见赵云不答,只递水囊来。吕布无声苦笑,嗓音润过后哑而沉。
“我曾嘲群雄无能,自以为战遍天下无敌手,便能成就霸业,与他同享大统,守这江山为限,却没想到。”
吕布摩挲着玉佩,久久无言,
“这不是陛下的错。。”
赵云将枣红马牵过,目光坚定,吕布微怔,遂而嘁道。
“陛下?大唐都被灭了,还叫什么陛下。”
“没了李纪的大唐,是什么大唐。”
吕布上马,眼看天外,神色离离,赵云急道,
“那怎行!陛下不可因李纪一人”
赵云犹豫着住口,还欲说什么,娄青在旁拐了拐耳语两句,赵云表情微动,翻身上马,行礼赔罪。
“这两日,从酒泉佯败至宣威,子川命我二人一直败出汪陶,与主公去找马腾。”
“他倒安排的明白。。”
虽是大败,队伍并不散乱,步声齐整,斗大帅旗旁,依旧飘扬着李字将旗。
见马腾说明情况,马腾大恸,正逢马腾与羌部的仗打完,羌族首领来降。
晚宴落座,本来大胜该热热闹闹,现在沉默半天没人吱声,篝火燃燃,马腾举樽朝天。
“李兄弟全忠全义,有骨气,寿成砍柴出身,不懂什么诗歌以赋,但这半军之粮的情义,我定加倍报之。这第一杯酒,我敬李兄弟。”
说完横臂洒酒于地,众人肃容,亦敬于地,祭奠亡灵。
气氛有所缓解,上酒席,独吕布一人,闷头灌酒,赵云想拦被貂蝉和马腾拉住。
等大醉被亲卫扶进帐,坐床沿呆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李纪死前给的物什。
手腕被上了白药,药力还在使不出劲。
急着从怀里掏来,结果掉地上,滚了两圈,吕布跳下床,拍了拍沾的土渣,连解三层绢布,手却开始发抖,
里面没有书信,也不是值钱家当,只静静堆着几块果脯,烛光下,橙黄皱巴的皮上还带些白白糖霜。
麻木的往嘴里塞了李子,还咽不下去,酸甜四散,呆坐地上,似哭似笑,连咬碎果核都不知。
“李子川”
“你可把某家害惨了。”
碎核混杂着苦味,硌得心尖疼。
雍州 潼关 守将府
“报,门外于道人求见。”
“让他进来。”
屋里苦药味重,一饮而尽,苦的头更疼,宛如铁器锤过,曹操皱眉,挥手让侍女退下,黄袍道人进来噗通下跪连连磕头。
“丞相,小道以祖师亲传真火连烧三日,那妖人形容依旧,怕是有怨气附体,小道道术穷尽,不能渡他轮回,请丞相另请高明。”
“怨气附体?”
半倚座上,曹操狭眼聚暗光,漫不经心道,
“道长尽请做法,财帛之事定不会屈了尊家。”
“决不图丞相钱财,小道学艺不精,求丞相责罚。”
眼见黄袍道人面若惶恐,不像说假,吵的甚烦,让左右将黄袍道人拉下去,有人来报,门外有白袍仙长求见。
“哦,去看看。”
曹操有些意外,见侍卫中围着那老道白袍飘飘,仙风道骨,不似凡人,立刻款宴盛待。
老道吃饱喝足后,高念道号,看李纪尸身无损,微微沉吟,众目睽睽之下,在李纪耳侧念了句什么,再看李纪,已化为灰烬。
曹操大惊,忙求真教。
于吉伸了四只手指,笑曰,
“无他,只四字,”
“吕布安尔”
等曹操反应,命人来抓,为时已晚,老道乘云扬长而去。
真是神仙!
连忙排摆香案,跪拜叩首。
看道场里灰烬已散,徒留箭簇十二斤,长枪森然。
既然无尸骨就只能以长枪为葬。
叫来陈宫,问李纪生地,陈宫摇摇头,
“小生也不清楚,只知他喜欢北邙,经常牧马狩猎于此。”
“那便葬于北邙吧,也不枉他忠心护主一场。”
旁边有人吩咐下去,曹操见陈宫不走,面带病容,知他因吕布之事梗于心,拉陈宫双手笑道,
“公台不必顾虑甚多,这次能生擒吕布,公台实乃大功一件,孤这就命人做席,为公台庆功。”
“不必烦劳明公挂心,公台心中有愧。”
陈宫将手抽回,弯腰行大礼,
“虽助明公破吕,但此乃阴毒之策,公台一生以正义耿直自勉,如今以无言立世,只求速死,望明公谨记与小生之诺。”
又拜了两拜,陈宫以长袖遮面,撞柱而亡。
“今生只做汉臣…孤一直记得。”
血顺柱子流成一滩,有侍卫进来收拾,曹操闭了闭眼,送葬的棺椁又多了一个。
北邙山顶,曹操亲眼看着李纪的棺椁葬下,纸钱扬在空中,四散飘开,零零落落,似如雪下。
在火红的枫林中,如染尘埃。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乱世又哪容得儿女情绵?
仿佛回到洛阳时,遥遥一望,两位将军亲密无间,同骑而出,在街头惹人羡。
红披风被秋风掀了又掀,曹操下马,独看河山,河山依旧,普照无边。
映在眼底,不由思绪万千。
关外 行军帐内
赵云被突然进来的身影扑到床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婵妹,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还是。。”
看赵云通红一张脸,貂蝉俏皮眨眨眼,纠结道,
“那我受伤时云哥还说要与我同吃同卧。。”
“我我…那是”不知道你是女的!
“嗯嗯嗯?”
看貂蝉凑的越来越近,幽幽女子香钻入鼻中,赵云结结巴巴,又往后挪了挪。
“云哥,我们成婚吧。”
直接压在赵云身上,貂蝉把脑袋埋在赵云肩头,搂着赵云的腰,赵云抬着双手无处安放。
“教官和吕大哥戎马半生都还没子嗣,我想…”
“好”
没等貂蝉说完赵云就答应了,貂蝉惊讶抬头,看赵云目光炯炯,已懂她未说之意。
“婵妹深明大义,我辈男儿若是扭捏小气,还怎么娶你回家。”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里 豫州 许昌 丞相府
卧房里传出女子娇涕之声,门外脚步声已近,扣门的手停在空中,转而拍拍身上雨珠,廊中等待。
“吕布没碰你”
系上衣带,看严氏拽被缩在床角,小声哭泣,床上一小滩梅红,曹操将严氏衣物捡起放在床边,叹曰。
“你父母虽将你送来,孤却不能要,”
将被子往严氏没遮住的皮肤上盖了盖,话却依旧无情。
“孤身边容不下善妒恶毒之人。”
不管严氏如何,曹操开了门,正对上湿漉漉的夏侯惇,微愣。
“你回来了”
“嗯,西凉虽打下来,吕布逃去羌地了。”
夏侯惇微低头,正看到曹操脖子上的抓痕,别过眼去。
“战报孤都看过,元让干得很好。那吕布且战且败,逃去蛮族兵缺粮少,自顾尚且不暇,不成威胁。”
“北原一统,元让功不可没。”
夏侯惇任由曹操拉到书房,替他摘了甲,看里衫也被雨淋透,贴在身上冻得冰凉,定是赶急回来的。
曹操突然搓眼,搓个不停,夏侯惇急道,
“孟德可是头风犯了,我去拿药!”
“无妨,被迷了眼。”
“让我看看”
夏侯惇轻扒曹操上下眼皮,离得极近,完全没注意曹操的另一只手已伸到他背后。
等到唇上一热,才知道发生什么。
“孟,孟德!”
感觉夏侯惇一震,摸上夏侯左眼的疤痕,曹操叹息一声,那是差点让他是去这个人的致命伤。按住夏侯惇后脑勺,脸贴脸,
“别动,让孤抱会儿。”
书房烛光昏花,这瞬间安逸的感觉,曹操闭眼,怀里体温渐渐回暖。
幸好,没错过。
夏侯惇已傻成木雕。
转眼冬至,关外已经缟素一片。
军营里却热热闹闹,张灯结彩,披挂红妆。
“某家不喜欢冬天,因为娘就死在冬天。”
踩在新雪上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单穿一件薄衫,腰间玉佩啷当作响。
“但某家喜欢过年,因为你包的饺子,让我尝到过年的滋味。”
“李子川,你最重情义,却忍心抛下某家孤零一人”
吕布停在丘上,并无悲喜。
“…当真好狠的心”
冷风吹过,雪如细雨,噼里啪啦往身上砸,拽下那块通红的佩,握的手心发白。
吕布咬牙,突然将红佩丢出很远,连座山峦都能听到吕布声嘶力竭的吼声。
“李子川,你给某家记着,”
“你送的东西,老子不稀罕。别想让老子记你一辈子,你特么不配!”
玉佩落在雪地上,红的格外刺眼,周围却融了一圈的雪,隐隐的心跳一直没停过。
噗通
噗通
慢慢燃起一摊火,血红的火,化成红影。
李纪目送着吕布走了,就在玉佩要烧成灰的时候。
或许吕布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半透明的身影。
但吕布头也不回的走了。
雪渐渐飘大,接连万顷倾泻,风扯衣袖,乱了翎羽,仿佛有山鬼唱曰,
渺渺魂兮,归来遥只。魂乎归来,无辨东南。
李纪侧脸,看到于吉停在杈上,周身仙气袅袅,已换骨脱胎。
李纪又把视线转回吕布身上,
“上次…多谢”
“你不去?或许就再没机会…”
于吉被李纪阴冷的目光一瞄立马闭嘴。
看吕布身影越走越远,李纪才开口。
“李家传宗之物,只赠发妻,是谓濡沫白头。”
“是我负了他,没什么好说的。”
于吉听他说着,看了看快焚尽的红玉,叹了口气,眼有涩意,没再劝。
一直到风雪狂舞阻挡了视线,李纪才似反应过来,顺着快消失的一排脚印跑去。
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眼看吕布就在身前,张臂一抱,穿身而过,身形变淡,李纪微愣,遂而黯然,消失在风雪里。
吕布突然回身,听到陆陆续续的歌声。
“既死神兮,以灵悠悠。诶笑狂之,北有寒山。”
雪扑在脸上却是暖的,温暖的想流泪。
“子川”
“是你吗?”
雪落在手上就化成水珠,风停了,四周雪下的无声无息,吕布慌了,跑去丢玉的地方,四处寻却不见玉的踪迹。
“子川,我知道你在。”
“出来,出来见我!”
“你出来啊!”
喊声传至山中,徒留空山余声。
等赵云找来,吕布已差点被埋在雪堆里。
“吕奉先,李子川已经死了,你这般窝囊浑噩只会让他更难受。”
见吕布还愣着不动,赵云伸手砰就是一拳,感觉鼻下一热,吕布总算回神,就看到赵云恨铁不成钢的气脸。
“你这条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是李子川高孝直无数将士拿命换的,你忍心让他们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不得瞑目
涣散的瞳孔总算有了光点,沉默好久,吕布起身,拍拍残雪,
“你说的对”
吕布自径往回走,
赵云看吕布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几天后,赵云大婚,吕布带着李纪灵位做的高堂。
养兵囤卒,忙来忙去,转眼第三年夏,一大早被孩啼吵醒,吕布怀里便塞了一团软软的东西。
“这…这”
看着粗布襁褓中奶白奶白的娃娃,吕布轻抱着,如同对待易碎玉件,颇是棘手。
正对上娃娃带恨意的目光,吕布一挑眉,旁边赵云还不知,拿红丝球逗着紧攥自己手指的小豆丁。
“给他取个名吧,这就是你和子川的孩子了。”
“子龙,你”
见赵云抱起小豆丁一脸期待,吕布也笑了,拿粗糙的手指捏捏娃娃能掐出水的脸蛋儿,被两个小胖手好生挠。
“大名叫李曌吧,”
“嘶”
将手指从娃娃嘴里拿出来,吕布眼里微闪,似是回忆起那缕红衣。
“这个孩子,和他还有些像呢。”
曌者,是谓日月当空。
赵云笑一顿,有些动容。
“你还忘不了他”
“还说我,你不也很想他?”
“别别别,他还是留你自己想吧,我有婵妹就够了。”
两人笑过,在草地上闲步,吕布正言叹,
“以前以为,他要的是大唐,如今细细一想,他口中的大唐不仅是大唐的国号,还有那片…盛世。”
“你若真有此心,我必誓死以随无怨无悔。”
看这广袤草原,万里晴阳,仿佛心中燃起的希望,远处军卒训练的喊声紧凑有力,赵云拍拍吕布肩膀。
抱着小豆丁去迎跑马回来的貂蝉了。
“报,主公,有个书生来访,自称是来报恩。”
“请他过来”
吕布将李曌让亲卫抱走,见来人虽衣着落魄但器宇不凡,浑身书卷气,忙问名姓。
来人答,姓沮名授字公与,正是袁绍座下从事。
“袁本初听郭图之言,官渡惨败,我本欲一死以示忠心,老师却在此时登门,托我打探一恩人名姓。”
“我问缘由,却是老师来的路上遇到悍匪,幸得一红衣壮士相救。多方打探,才知那是飞将军仗义相助。老师年迈,这等恩情便由我来报。”
吕布点头,问如何找到此处,沮授只笑道,
“授推测主公定会找地养兵蓄锐,便寻来了。”
吕布大喜,突然一拜到底,把沮授吓了一跳,连忙将吕布扶起,见吕布握着自己的手,虎目发红。
“潼关之后,我夜不能安,斯人虽逝,但此仇非报不可,请先生一定助我。”
诚恳之言如进肺腑,沮授颇为感动,也一拜到底。
“自当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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