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见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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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昭昭未将沈粲醒来的消息昭告天下，澹园里还静悄悄的，只有傅打声抱着金丝虎一如既往悠哉悠哉往正院去。
傅打声一进门，就瞧见端坐在次间用早膳的沈粲，立即走过去咋呼道，“咋滴比我预测的还要早两日哦，你是醒来赶着逛灯节，咋不再躺两日呢。”
沈粲此时也用完早膳，没有理会傅打声的废话，擦完手起身道，“这段时日，有劳师兄了。”
“好说好说，是你这个龟孙运气好，”傅打声摸着胡子不客气道，“再说了我也舍不得你死，师傅可就只剩我们这几根独苗苗，你死了我以后找谁比去？”
傅打声理着自己的小胡子，“你醒了我也好接着游历江湖，远离这个冻死人的鬼京城。”
虞昭昭走到傅打声身边来接嘴道，“师傅，你要走了？”
傅打声冲虞昭昭一笑，“我都多少岁了，再留在这个破地方，今年能过，明年咋个过冬嘛，我又不能冬眠。”
寒冬腊月对老人家确实不友好，虞昭昭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舍，她的医术才学了哪儿到哪儿嘛。
傅打声看出虞昭昭所想，“这有哪个大不了的哦，你就跟着我师弟学嘛，他的毒术……不对，医术，不比我差。”
虞昭昭这才捕捉到“师弟”这两个字，傅神医的医术她是见识了的，不输他，那沈粲的医术，可不是比她高出好几个傅打声？
一时有些惆怅，怎么别人会打仗还会医术，她虽也懂一些药理，却还浮于表面，并不精通，只会倒腾些草草药药，居然被比下去了。
但旋即一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沈粲不就是那月那水那楼台吗？
虞昭昭两眼冒星星地看向沈粲，“不曾想郎君还是师傅的师弟，那岂不就是我的师叔了。”先套个近乎，虞昭昭双手抱拳，给沈粲行了个礼，“师叔在上，师叔在上。”
但沈粲显见的不想搭理虞昭昭，虞昭昭听得耳边有人在笑，抬头一看，却是傅打声，哪里还有沈粲的身影。
抬步追出去，却见沈粲停在廊下，长臂背在身后，正看着虞昭昭那一排小雪人。
“这是何物？”沈粲总算看了虞昭昭一眼。
虞昭昭叽里咕噜就开始介绍，“你瞧瞧，灵得很的吧，它们在这里守了半个月，每日跟着我祈祷，然后，你就醒了。”
虞昭昭献宝似地看向沈粲，她为了堆这群小雪人，那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沈粲脸上浮现出醒来后第一丝若有似无的喜感，挑眉看向外侧的几尊，幽幽道，“这倒真是四不像，大概黑白无常都看不下去，掉头走了。”
虞昭昭听他这样贬低自己的杰作，心中甚是不满，虽然因着小半个月的风吹雪打，那小雪人上的颜料逐渐模糊了界限，东一块西一块的，但囫囵还是能瞧出来凶巴巴的模样的。
算了，就当他是在开玩笑吧。虞昭昭微微一笑，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她是大人。
沈粲又看向最靠近门边那与众不同的两尊，问，“这又是什么？”
此处因离门近，两只小猪犹如守门神，屋内的暖风扑到雪人身上，小猪早已面目模糊了，但还是能看出个猪样的吧。
“这两尊是小猪啊。”虞昭昭蹲下，将小猪只剩两个小角的耳朵捏了捏，又将从鸡毛掸子上拔下的羽毛充当的尾巴往上扶了扶。
“一只是你，一只是我的。”
一旁的傅打声仰天长笑。
“……”沈粲的脸色由白到黑，再由黑到白，半晌后半句话也没说，抬步往外走去。
脾气真是古里古怪的，喜欢不喜欢，都可以说嘛！虞昭昭拍拍手，赶紧跟上去。
“郎君你要去哪里啊？”
沈粲瞥了虞昭昭一眼，嘴角的笑意带着些讽刺，“卧床多日，醒来自是要去拜会双亲。”
“正好正好，我也要去呢。”这么大的功劳，虞昭昭还想着要当场受领，叫人人都知道沈粲是她唤醒的哩。
她可是沈家的大功臣。
虞昭昭抓住沈粲的衣袖，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等她的意思，回头朝小鱼儿吩咐道，“替我拿件披风，然后速速追上来。”
沈粲身量欣长，比虞昭昭要高出一个脑袋，纵使虞昭昭在女儿家中也算腿长，可在沈粲旁边走，却还要脚不停歇地快走，虽然方才急着出门没有穿披风，但大冬日的却走得浑身暖和和的。
本以为走到瑞芳院大概是要断气了，但走着走着，虞昭昭却发现半点不喘了，反应过来，才发觉是沈粲放缓了脚步。
看来也不是像看上去那么冷硬嘛，虞昭昭心里想着，又想缓解一下彼此之间毫无交流的气氛，便找话道，“我还没让人去告知母亲呢，待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怕是要将他们吓一大跳。”
沈粲将视线从东北方向收回，冷笑道，“多虑了，跑得快的人，多的是。”
谢氏确实在他们来前就得到了通传。
彼时正在瑞芳院和沈松年用早膳，盛雪娘在一旁伺候着，听得门外的侍女“咚咚咚”跑进来说二郎和二少奶奶已经朝这边走来，一个恍惚，手中的碗筷“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沈松年闻言大喜，没有注意到谢氏的神情。
谢氏赶忙瞧了盛雪娘一眼，站起身走到沈松年身旁，一副喜极欲泣的表情，“二郎可算是醒来了，郎君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今日是上元佳节，果真是个好日子，回头我让人去祠堂上柱香好叫祖宗们也欢喜。”
正巧这日各院也要来请安，谢氏忙打发人去催促，其他几院的人都住得近，所以在沈粲和虞昭昭赶来前，沈家的弟兄姊妹都已聚在瑞芳院，等着沈粲到来。
今年的正月十五，一大早就飞絮漫天，给长安城大街小巷的花灯增添了不少诗意，但此时站在谢氏身后的盛雪娘，嘴角心里却都是凉意。
沈家三郎、四郎、五郎一字排开站在谢氏和沈松年两侧，其余女眷站在身后，就在正院廊下望着院门，听门口的小厮不断通传，二郎走到哪儿了，转过哪个廊角了。
一路上面无表情的沈粲，在踏上瑞芳院的台阶时，嘴角的弧度往上勾起两分，看起来真叫人如沐春风。
站在沈松年身旁的谢氏，一见沈粲踏进院子，就疾步走下去，搀住沈粲的手腕，“我的儿啊，你总算醒过来了，快让为娘瞧瞧，瞧瞧，这还是瘦了，但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沈粲走到沈松年面前，一脸愧疚地对双亲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操心了。”
沈松年听着沈粲这个生疏的称呼，眉眼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笑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不枉我们家皇恩浩荡，福气还在后头。”
沈粲依旧保持着那两分的微笑。
原本站在人群中就有点突兀的沈泽第一个迈步跨出来，笑嘻嘻对着沈粲道，“二哥，你醒来了以后我就有伴了。”另外两个哥哥不喜武，可叫沈泽憋坏了，沈松年倒是也能打，但沈泽不敢单挑亲爹。
三郎沈行和四郎沈瑞也笑着上前。
站在沈泽身后的苏韵暗暗绞着手帕，盯着沈粲的脸看，像是要揪出点什么东西出来一样，再看见沈泽的脸时，只暗自撇开，好像看到了什么不愿意看的东西。
场面瞧着甚是感人，只是没有女眷什么事情，盛雪娘见沈行也跟着上前去嘘寒问暖，皱着眉头，心里一阵翻涌，如今沈粲醒来，她的三郎就要往后靠了。
盛雪娘当惯了世子夫人，一想到这个位置要拱手让人，心中就不痛快。
章月倒是无波无澜，只视线一直随着沈瑞转。
虞昭昭此时已经披上了她的牡丹花枝缎面披风，站在沈粲身后，眼神却在沈松年和谢氏背后的女眷身上转悠，几位弟妹不出声倒是正常，只是两位小姑奶奶，见到自家二哥醒来，怎么没有半点表示的？
众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章月上前说外头太冷，才移步往里屋去。
自然又是一番哭哭啼啼，但多是谢氏在唱戏，沈粲只偶尔回答一两句，话并不多，虞昭昭想着若是没有谢氏在场，沈粲一句“嗯”呀“哦”呀的，这场面要多凝固有多凝固。
这家人的热络浮于表面，内里是完完全全的客气和疏离。
约莫是因着这疏离，沈粲在瑞芳院只小坐了两盏茶的时间，便向谢氏和沈松年告退，表示该进宫去面圣。
谢氏一言一语似是依依不舍，不知道还以为沈粲又要远行，沈松年很大气地表示正该进宫去谢恩，便放走了沈粲。
“我跟二哥一起走，正好去当值。”沈泽忙不迭跟上去。
虞昭昭本就不想在瑞芳院跟一群人唱戏，见有机会，赶忙也跟着沈粲溜走。
想到谢氏见到沈粲时那怎么藏也藏不住的表情，像打翻了的胭脂盘子一样精彩，虞昭昭就在心里偷笑，她不明白谢氏为何不想让沈粲醒来，既不想他醒来，明摆着不喜欢他，但面对沈粲却表现得比亲儿子还亲。心中扭曲，表情不也定然扭曲吗。
真是一入公门深似海，让人摸不清看不透，不过不要紧，今日沈粲醒来，又是上元佳节可以出门，虞昭昭的心里比五月天里吃了冰镇西瓜还美，这不，天还没黑呢，就带着小鱼儿出门溜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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