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对面茶馆
今日在瑜意楼的众人大多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太子盛齐旭刚登上香车，在其身后的林继几步而来。
盛齐旭身披白狐裘，侧目看了眼那在一旁双手捧着他皂靴的人，道：“何事？”
“继是来还殿下皂靴的。”林继稍稍颔首，道。
“丢了吧。”
“是。”
片刻后，他发觉这人并不打算走，便又继续问起：“还有何事？”
“回殿下，事关国之大事，可否寻个隐蔽处？”
盛齐旭双手攒进宽袖互相交错，打量着这位低眸颔首的家伙。自打第一天认识他开始，这家伙便整日带他流连有凤来瑜意楼、青州赌城……似乎身边的钱怎么都花不完，且还总是会给他找来新的乐趣。
可直到他的便宜阿弟回来了，这人好似将目光移到了那家伙的身上。同样是带盛齐康去瑜意楼，与其一道找姑娘。今日他褪下皂靴让其拿着饮酒，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让他明白究竟与谁人站在一起才是明智抉择。
盛齐旭收起打量的神情，转过身抚开车帘，进了里头，道：“你在车旁跟着，有什么话，边跟边讲。”
“是，殿下。”林继站在香车左边的窗边，随着车马一动，他紧紧跟随，道：“殿下，继今日确实曾听闻月娘房内有美人，并非是消遣殿下。”
“就为这事？”
“还有。”
“那便捡重点的说。”
“还有便是……”他压低声音，继续道：“月娘房内的姑娘是南国公主南慈音的贴身婢女。”
盛齐旭缓缓抚开车帘，看向那在旁跟随的少年，道：“继续讲。”
“殿下，南国公主或许没死。今日在瑜意楼内有众多没见过的脸面，当殿下说要去一看绝色尤物时，他们竟也跟着浑水摸鱼。继想到过几日便要敲定下来的南国商道，又想到之前邸报里讲，南国公主的尸首是容貌俱毁。因此，有没有可能，南国的安乐公主南慈音根本没死，且还一直被藏在了瑜意楼里……”
“林继，你可知自己在讲什么。”盛齐旭透过那小小的车窗口，迎着北方的冬夜的寒风，低声道，“只不过是南国公主的婢女在长安城瑜意楼内，就能让你联想如此？何况，本宫怎都不知晓，林继你去过南国了？”
盛齐旭看着林继皱眉犹豫的样子，随后叫停车马，吩咐御马小斯抚开车帘：“进来说。”
林继听罢立马手脚并用爬进香车，他身上带着寒气，不敢靠近太子盛齐旭，而是跪在一旁，随着车马继续行动，他叩首道：“殿下，其实继对殿下隐瞒了许多事，从继第一次见到殿下开始到如今，听人令做了许许多多违心事，觉对殿下心怀愧疚，还望殿下原谅！”
“呵，你都还未说什么事，就让本宫原谅？林继啊，你不觉得可笑么？”
“继现在就说！”林继将头埋在地上，慢慢道来：“继本是汴国人，因当年晋、便两国战事牵连，被驱逐汴国，逃至晋国……”
盛齐旭面容不变，徐徐答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晋国能纳百川，朝中官员除了本国以外亦有他国的，就如本宫母族谢家，亦是从吴国迁来的世族。本宫认为，只要能一心为吾大晋，又何必谈其缘由出处呢。”
“殿下圣明。可殿下不知，其实当继来到晋国后便成了当今圣上之人，是他让继来到殿下身边，给继钱财，让继带殿下到处游玩，磨去殿下的心性。”
“林继！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继此言字字真心，若有假，天打雷劈！”林继起身双手做势，继续道：“殿下，你且好好想想，继这样的没势又是外族之人，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啊！”
盛齐旭捏紧衣袖，他眉头皱起，问：“还有呢！”
“还有，殿下可还记得几月前的圣上书房外，继的眼睛受伤了。其实，继是被派遣南国去绑南国公主……只不过，继绑错人了，将南国公主的婢女当做了她。”
“就是，今日看到的那位姑娘？”
林继点头答：“是她！还是她与南国公主一起将继的左眼给刺瞎了。”
“等下……林继，你会武功？”
林继应道：“是，继会武。”
“素日里装的倒是挺好的嘛。”
林继听罢，再次磕头呼道，“殿下。”
盛齐康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在一旁，兴致道：“继续说。”
“那日，继绑错人了，将南国公主的婢女绑走，却引来了一人。这人名叫吴叔律，乃是公主的青梅竹马。继与他相斗了一番，划伤了他的后背，露出了他背上那只猛虎纹身。”
“吴叔律便是本宫的便宜小弟盛齐康了？看来，他的认祖归宗，林继你才是源头的啊！”盛齐旭不傻，这样一听大致捋顺所有的事情。
几个月前他的父皇挑起战事之前又多下了一步棋，命林继秘密进南国南山城内绑走公主南慈音，却误打误撞找到了自己那个遗失在外的亲生儿子。
林继绑错人了原本不好交差，因找到真皇子而功过相抵，他带着吴叔律的秘密回到晋国，才有了今后的一系列安排。
盛齐旭扭了扭脖子，说：“你为何要与本宫说这些？其实是你寻回了那人，自会比其他人多一些亲近。”
“一开始，继确实是听圣上令，协助盛齐康去往瑜意楼见一人。可是后来，继知晓了一件事。”
“何事？”
“他，盛齐康将我阿姐的手给废了！我虽与阿姐并不是亲生姐弟，可我与她是一起相互扶持长大啊，她这样的弱女子被盛齐康一朝废了，我又怎么能原谅呢！”
“因此，你才来找本宫说这些。”盛齐旭拿起杯盏，拇指抚着杯沿，思量片刻，缓缓道：“林继，你想借本宫之手为自己的阿姐报仇？”
“望殿下成全！”林继听罢，第三次磕头道。
“可这般听来，仍旧不是什么忠心的狗啊。”
林继抬起眸子，一双清明的眼睛看向太子盛齐旭，唤道：“殿下，林继在此发誓，仅忠心殿下一人，绝无二心！”
“发誓？誓言不过是上下唇一碰的事，你还当真本宫是个不懂事实的傻子么！若真想证明，林继，你总得做些什么吧。”
“殿下想要什么？”
盛齐旭放下杯盏，稍稍眯了眯眸子，露出狞笑，“你们都说，南国公主南慈音是为了本宫那个便宜弟弟才拒婚的。那么，本宫就让你将南慈音送到本宫的榻上！”
“啊？”林继双眸疑惑。
盛齐旭则是继续勾唇，露出一丝猥亵的笑容，道：“她既喜欢本宫的便宜弟弟，还因为他拒绝本宫，如此本宫总要向她证明一番，何为男子雄、风吧。”
是夜，有凤来，瑜意楼。
如期抓着燕庆丰的手，低声与之道：“公主应当在那儿。”
“当真？可他们似乎性质全无，当真公主在那儿？”
“那位姑娘是公主的贴身婢女，总是形影不离，相信我，定是在那儿。”
“如此，咱们得好好讨论一番，如何搭救公主了。”
如期点点头，“燕兄，我认为事不宜迟，下半夜我们就行动如何？”
“自然好啊，早些将公主救下，也早些了却我们心中憾事。”
“极好了，咱们先回去准备一番，丑时三刻瑜意楼见？”如期将手一伸，说道。
燕庆丰极为默契地一拍，如期的那只手掌，道：“好，丑时三刻，不见不散！”
他们俩从瑜意楼门口分别，如期走北，燕庆丰走南。寻摸过了一盏茶，燕庆丰又慢慢退回了瑜意楼门前，他绕到后方找到茶室，随着小二哥的只因上了三楼雅间。
这间雅室窗户开了一些，透过这里便可看到瑜意楼三楼月娘的房间。
盛齐康将这间雅室包了七天，在这儿坐了很久，看了七日。
终于是在今日见到了心念之人。
“有劳燕叔了。”说罢，他递上一杯浓茶。
燕庆丰接过盛齐康递来的茶水，低眸看了一眼，念叨：“大晚上的喝浓茶会睡不着吧，叔我毕竟老了。”
他虽然是在碎碎念叨，却还是将这茶水一饮而下，道：“康儿可看清了？心上人可是在对面三楼？”
盛齐康答之：“看清了，是她，在三楼。”
“接下去如何安排？我与如期说好了，晚上丑时三刻去营救。”
“燕叔，晚上你与他说，一人在外接应，一人在里营救。你一定要让他做接应之人，让他在南城门等待。”
“南城门？”
“是，让他去南城门，实则我们走的是北城门。”
燕庆丰点头应到：“好！”
至此，盛齐康顺势看向那道窗户缝隙。天际渐渐的又飘起雪来，白茫茫的。
月娘房内，林不缺将南慈音背出暗室后出去寻人来修门窗。
南慈音借此没人阻拦，便慢慢来到窗边，伸出她那只满是创伤的手来，接着一片片的雪花。
她永远都不知道。
对面相隔一条街的茶馆，三楼雅室内，那扇在北方冬季夜里虚掩的窗户后方，正站着一人，那人借着这道缝隙偷偷地看她。
她的心上人，正偷偷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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