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慈心医馆
商客背着南慈音回到南山城，如今的南山城内已然是乱成一团，金吾卫与羽林卫一同出动，几乎是找遍了一整个南山城上下。
他侧目看了一眼四周来来回回的护卫，趴在他背上的女子此刻被一张破烂的毯子盖着，蒙住了头。
“我何时才能出来？”背后的女子略带着娇蛮的语气道。
“你们南国内连金吾卫都能明目张胆换走公主，如今可谓是敌我不明，我得将你送到可信之人那儿，万不可将你随意交于一人。诶，小公主，你想想在宫外还有何人的府邸是可信的，我便将你送去。”
若是以往吴叔律还在城内的话，便可去他吴家。可如今，他去参军了，吴家的叔叔又是羽林卫都督，此刻定是在宫内皇兄身旁戒备。
一来她没有证明身份之物，二来皇宫之外也不知是否有坏人在。若这人就这般将她放置宫外，飞来冷箭什么的，岂不是白白送去性命。
她想来想去，兀然，想到一人。
“玲珑！”
“什么？”
“公孙将军府！我与将军之女玲珑是好友，她定能帮我！”
“哦，是那位第一次上战场的公孙将军啊。”
商客说的轻描淡写，但南慈音却多少听出他的语气，在他身后反驳道：“我们南国很少打战，但本公主知晓，以公孙将军之能力，若他身在他国定是位可歌可泣的名将！”
“是是是，小公主，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这一路来，他们俩人被来来回回的金吾卫和羽林卫拦下几次，质问他身后背着的是何人。
每每这时，这位双眸一碧一黑的商客则是哀声道：“官爷呐，小的身后是家妹啊！家妹自小就染了恶疾，小的是背她去寻大夫啊！”
南慈音则是会搭腔，故作咳嗽了几声，缓缓撩开毯子，露出一点点缝隙。只瞧她发丝耷拉在她肮脏的面貌之上，看不清她真实样子，垂着泪水的眸子无力微启，咳嗽道：“咳咳，阿兄，可是到医馆了？”
“还没，小妹，大夫说你不能吹风，快快将毯子放下。”罢了，他挪出一只手来，擦了擦眼角硬挤出的泪水，继续道：“我家妹子是带着病落地的，大夫都说药石不灵，可我就是不信。你们看看，她都长到如此之大了，定能活到七八十岁的，各位官老爷们，你们说对吧！”
在旁的几人听罢，眼角也泛起了红，叹这世道的艰难。挥手摆了摆，让他们快些走，快些去寻大夫。
待走远了，南慈音趴在商客的背上轻声道：“你这家伙倒挺会扯谎的嘛。”
“你也不赖，谎话张口就来。”
“我以往可不是这样，定是被你带坏的。”南慈音娇蛮道。
“小公主，你可别乱说。有些东西是天生便有的，比如你刚才的扯谎，或许这就是你原本的性格呢。你啊，应当是无师自通，而不是近墨者黑。”
“哼！”
商人耳畔听到南慈音哼气声，便不由得说道:“我说小公主，你可别不信。何况这是夸赞你呢，你啊，比那些无趣的贵胄小姐们有趣多了，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在闺房之中绣花看《女德》，与外人说上一句话便会脸红，更别说扯谎这样有趣的事。若是方才我背着她们，定逃不过那些人的审问。因此，小公主你这样很好，起码能保命。这个世道，有命才是希望呢。”
“本公主何须要保命。”南慈音别扭道。
“呀，是谁方才在林中这般狼狈呢，是小公主你呀，那没事了。”
“诶，你，你这家伙！”南慈音被他堵的说不上话，唯有举着粉拳敲了敲他的后背。
与这位满脸胡茬的商人来说，南慈音这番举动就似给他按摩一般，或许连按摩他都会嫌弃一二，太过软趴趴了，得再重一些才是。
这一路，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前行，倒是一点也不无聊。
南慈音问道：“诶，都没问过你，你为何要救我呢？”
“路上看见，便随手救之咯。”商客答道。
在巷子之中，见金吾卫们离开了。他便背着南慈音继续前行，终于是到了公孙将军府门前。
这个公孙将军府外倒是守着不少人，但不管多少人与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他几下便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脚尖轻轻一点，落到了府院内。
他还未将南慈音放下，随之而来的是一柄冰冷的长剑，贴紧他的脖颈，还有一声质问：“你是何人！”
侧边身穿青色马服的女子娇蛮的质问语气，与身后的小公主说话语气别无二致。看来，两人真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了，连说话语气都如出一辙。
“你再不救我，我便要惨死在你好友之手了，小公主。”商人徐徐说道。
南慈音这才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看着这柄近乎也快要贴近她的冷剑，把头一歪，绕过商人乱七八糟的脑袋，看向那束着高马尾的姑娘，呼道:“玲珑，是我呀，阿音。”
公孙玲珑听到熟悉的声音，把手里的剑一放，随后靠近，伸手拨开南慈音凌乱的发丝，卷袖擦了擦她肮脏的脸颊，看到熟悉的样貌，才缓缓释然，唤道:“阿音，你怎成这番样子了？”
南慈音答道:“玲珑，这事说来话长。”
……
厅堂内，玲珑拄着下巴坐在南慈音身旁，南慈音的身边则是有两个丫鬟和一位府中大夫。
大夫诊治，一位丫鬟捧着热腾腾的巾帕仔仔细细为其擦去脸上的肮脏，另一位正在帮她拨去发丝上的落叶和残枝。
南慈音说着，玲珑坐在一旁，听到惊心动魄处稍稍皱起眉头，伸手抚了抚她的手背。
而另一边身穿粗布麻衣的商客，寻了处屋内角落席地而坐，倚在墙边将自己的斗笠随手一放。接过满脸疑惑的丫鬟手里的茶水和糕点。或许这个丫鬟在疑惑，为何这人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地上，她看着他泰然自若，还捏了一块，抛入口中……
南慈音终于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完，当她说起雀儿时，眼眶里呀又一次湿润了。
玲珑知晓他们主仆的情谊，连连安抚道：“公主，你莫要担心了。那人说得对，既然他们将雀儿当做公主给抓去了，自然是不会伤她的。”
南慈音点点头，看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潦草商人。
今日，多亏这人搭救，待阿兄来了，定会为他讨个赏。
府中大夫看着南慈音手上还未吸收的药粉，轻轻俯身嗅了嗅。
玲珑看着他这番举动，不由得问起：“孙爷爷这是怎么了？”
老者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答道：“回公主和姑娘，公主手上的药粉是出自边境医师傅老的，看来公主手上和腿上的伤很快就会好。”
“边境慈心医馆的傅家？那便是极好。”
玲珑送走大夫，回到南慈音身旁，看到她疑惑的样子，笑着为其解释道：“公主是想问慈心医馆的傅家是什么，对吧。”
“对呀，为何你们听到这个名号就这般放心呢。”
“公主可知大陆五国，以往有四个国家的边境时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事。”她看着南慈音点点头后，便继续道：“当时的各国，随军医师都来不及救治自家军人，更别说其他国家的伤者了。因此，死伤无数，连那地也成了血褐色。”
“好可怕。”南慈音惊呼道。
南慈音自小是在富饶的沿海南国京都南山城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今日的郊区。在她看来，虽知晓其他国度在打战，但与她来说，她看到的是祥和富饶，百姓安康啊。因此她想象不到。
想象不到——
那些国与国交界处的战争；那些血流成河；那些火烧万里；那些腐肉残尸；那些悲拗痛哭；那些妻离子散；那些永远不会到的家书……
她唯有惊呼“可怕”，却无法更进一步，再一步的感同身受。
公孙玲珑又何尝不懂南慈音呢，南慈音她是一只被藏在漂亮笼子里，每日被梳理羽毛喂其露水和精致食物的好看雀鸟。以往的精心饲养，是想让她为这个地方谋取和平。
虽说一切对她不公，可整个南国百姓缴纳的税款，滋养了她十五年。
可她又极其心疼她，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被迫承担这一切责任，身在乱世之中，能有这样一份纯真心性自然也是难得中的难得啊。
公孙玲珑徐徐道之：“那个边境的慈心医馆正是因此而建立，它不属于任何一国，任何一番势力，只要哪里有战争，它便会在战争之外的就近村落里建上一处临时医馆。只救助那些在战火之中没来得及被人救走的士兵。不管他们是何方人，似乎渐渐默认了，只要在慈心医馆之中，那么必将不能拿起武器。在那儿，只有伤者，没有军人。”
“那建这医馆之人，定是个传奇人物。”南慈音叹道，她看着手掌上还未吸收的药粉，继续道：“而我手上的药粉，便是出自他们慈心医馆了？”
公孙玲珑点点头，道：“因为有了这样大义的医者，没有国与国之间的界限，眼中只有伤者。所以五国内的医师，便将自己的祖传秘方托人送去给慈心医馆，尽一份绵力。你手上的金创药，便是五国之间某个医馆的秘方，被慈心医馆内加以改进而出，所以孙爷爷只要闻一闻便能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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