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断肠草毒
天下儒士分三等:非“篆非庄”儒士,“篆非庄”儒士还有便是——陆昀。
此人年少成名,被当时的曾夫子称为:才名天下奇,书生敢望谁。
还未从“篆非庄”出师便被各国相中,纷纷派来使者与之探讨天下事亦或是投来名帖。而且有传闻说,公主南慈玉当年女扮男装潜入“篆非庄”不仅仅是为了学习,更是为了一睹才子陆昀风貌,劝说他留在南国。
天禄阁。
圣上两指夹着吴叔律送来的信件,看清里头内容,那个名字在脑海之中久久缠绕。他放下纸条,两手捏在眉心。
陆昀,是陆昀。
他虽未曾见过此人,但九年前从阿姐嫁去汴国之后传书回来的内容之中便说明了此人的厉害。当年的陆昀出师后便回了故土汴国。
与在汴国的阿姐几番相斗。后来,阿姐败局初现,她更是点出,若此人继续为他国所用,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之!
陆昀后来投靠了晋国,听闻还带了一批死士。此刻来南国,怕不仅仅是为了议和与见恩师曾夫子,更是为了算清当年的那笔账吧。
这时的月光从窗口跌进,照到圣上这张放着各式信件文书的案桌。
他缓缓坐下,靠在椅子上,面上透出疲惫。
五年七个月又二十一天。
当南慈道真正掌握实权豢养死士开始,便派遣了不少人不惜一切代价潜进晋国刺杀陆昀。
这么多年了,仅仅只收到一则,下毒成功,却还未毒死的好消息,便再无其他。
因此,阿音不可嫁入晋国更是因为这人。
只要这人活着,只要阿音独自一人进了晋国,她定会孤立无援,结局凄惨。
如今这人来到南国,只身面对他,就是知晓他不能在南国待他如何。
他捏紧手里的纸团,不知为何,胸口忽的一痛,他立即俯身,一手捂在胸口,另一只手搭在案牍之上,呕出了一口黑血。
他望着案桌旁边的这块黑血,心中顿时隐隐不安。
“常在!”
在屋外听到圣上呼唤的宦官常在,连忙推门而入。当他顺着圣上的视线看到地上的这块黑血,不由得神色一变,忙道:“我去找医者。”
南慈道,轻轻抬起手,常在见状,停下身,等待着圣上发话:“明日找个缘由,去宫外找钟医者。”
钟医者,原名钟清一。
七年前太医院新进医官,当年因看不惯里头那些所谓宫中医官尸位素餐中饱私囊变卖宫中珍稀药材,几次告发皆被一些同流合污之人按下。后来那些人终于对他忍无可忍合力将其投入井中,还是当时的圣上南慈道偷偷将他救出。
才十七岁不到的圣上少年老成,与钟清一说道如今的宫内皆是祺王之人,他虽有心要改这一局势,可实在是有心无力。如今救下他,委实是不想看到如此之人无辜死去。圣上给了他他国的铜鱼符,望他逃去他国,留下性命,救下世间更多人。
钟清一乃是一位正直之人,还是地地道道的南国人,又怎会不懂少年帝王的难处。他想为帝王做事,想为他谋取大业。
少年帝王含泪托起钟清一的手,道:“先生,寡人身边确实需要先生之才,可寡人势单力薄保护不了先生啊!因此,还望先生先行逃去他国留得性命,待哪日,寡人掌权之时,定会书信予先生!”
钟清一在他国流浪了五年,两年前在他国听闻当年的少年帝王如今不一般了,便主动回到南国的南山城,在城内开了家医庐,联系上羽林卫吴都督,送了封信与他,托他送进宫内。
…
翌日清早,钟清一背着药箱乘坐羽林卫都督的车马进了宫内。羽林卫吴都督将他送到天禄阁后,便去了早朝。而他独自一人抱着药箱在天禄阁静静等待。
将近午后,帝王身着一席玄衣来到了天禄阁,当他看到钟清一徐徐一笑,道:“清一先生来啦。”
钟清一放下药箱,立即跪地行礼,还未待他叩首,帝王立即伸手欲要扶过。
兀然,帝王脚下一虚,栽到了钟清一身上。
“圣上?!”钟清一连忙伸手扶住,他摆正姿势,双手扶着帝王的头慢慢靠近他的双膝之上,而后看到圣上虚弱的抬眸,将手搭在唇畔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姿势。
他坚持了许久,从昨夜开始,一直到今日早朝。
他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必须给人一种自己无恙的错觉。
钟清一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外面妖魔遍布,唯有屋内之人才是帝王相信之人。钟清一授意,点了点头,而后轻轻捏起圣上的手腕,眉头渐渐皱起。
他放下圣上的手腕后,从怀中取出一方巾帕,贴近南慈道的唇畔,道:“圣上,在下越矩了。”
他拿着巾帕轻轻地擦拭南慈道红润的唇畔,当他慢慢拿开时,只见洁白的巾帕上是嫣红的唇脂,而圣上的唇畔露出原本的底色,那是一片乌黑啊。
不用多言,乃是中毒迹象。
钟清一含泪将圣上靠在他双膝上的头扶下,靠在柔软的兽毯之上,冠冕上的流珠随意铺开,一颗颗,陷进绒绒兽毯里头。
他一边从药箱之中取药一边含泪怨道:“您为何不早些叫我来。”
“昨夜寡人若叫你入宫,他人不就知晓你与寡人之间关系,若因此将你推进险局怎么办。”
“我都说了,当年您救了我,我的命便是您的了。我在他国流浪多年,就是为了等您召我回国之令。如今我回来了,自然是要为您卖命的啊!”
南慈道躺在毯子上,侧目看着双膝跪地为他忙碌的男子,含笑道:“清一先生,寡人不想你为寡人卖命,寡人想你自在。当年你在他国种种事迹记录在册,什么吴国弄城城外有一座山,那座山像极了侧卧酣睡的佛像;青城山上有座道观,云海如浪,仙鹤飞舞……诸如此类,托人送到南国,寡人看之无不是心向往之,遐想自己亦是同先生你游历期间。”
听及此,钟清一拿着药瓶的手顿了下来,一颗颗泪珠落了满是,他卷起袖子胡乱擦了一番,倒出一颗解毒丸送入南慈道的口中。而后又起身倒了杯水来,扶起他,送到他唇畔,说道:“待哪日,圣上身上的担子能交给别人了,在下便带着圣上一同去游历,一路游历一路救人,可好?”
南慈道咽下有些苦的药丸,笑道:“好啊,那寡人到时候便做清一先生的药童,为先生你去采药。”
钟清一抿着唇,徐徐道:“可是,圣上您得听在下的,每日好好让在下诊脉,好好吃药。因为这毒,有些棘手。”
当钟清一拔下南慈道小腿上的银针时,他腿上终于有了只觉,他由钟清一扶着,慢慢来到案桌前的龙椅上坐下。
靠在椅子边,虚弱问道:
“清一先生,寡人中的是什么毒啊?”
钟清一犹豫半晌,张张口,道:“世间奇毒…断肠草。”
南慈道早就猜到了,当年他派出死士给陆昀下的就是断肠草。
钟清一旋即接着说到:“我一定可以解毒的!”
“寡人信你。”
断肠草,目前世间无解。南慈道正是知道如此,才命细作给陆昀下了这个毒。只不过当时下毒的剂量太少了,只能让他身体虚弱半死不活。就如同南慈道如今这般,能感受到自身大不如前,却是死不了。
“圣上,能否让在下为您查一下您的膳食还有寝宫内可是安全?”
南慈道知晓陆昀给他下同样剂量的毒,且还是在他来南山城的路上。是想让他与他一样,一样半死不活,一样痛苦。因此,陆昀不会再下其他毒了,他不想让他这么快死去。
可为了让钟清一安心,南慈道唯有含笑点点头,道:“去吧。对了清一先生,此事千万不能与他人说,尤其是安乐。”
钟清一背起药箱,红着眼,点了点头:“是!”
…
出宫的路上,羽林卫吴都督驱使马车送着钟清一,一路上,他并没问上一二。却是钟清一先与他道:“吴都督,这宫内有脏东西潜入。”
“在下知晓,是在下并未尽好职责。”
“吴都督,这不怪你。对了,在下要为圣上施针七日,这几日需劳烦都督了。”
“何须说劳烦这般客套,先生与在下一样,是为圣上,是为南国。”
不,我只为圣上一人。
钟清一在马车内挑起车帘,望向一边建在海边近乎有天这般高大的妈祖像想到:我钟清一从不拜神佛,可如今我却希望您能保佑我们南国的圣上,佑他平安无事,活到七老八十,所愿皆所成。不拜神佛这样的不敬之罪,皆由我承担。所有的反噬惩罚,亦由我一人承担。若需要交换,才能换取另第一人平安,那便用我的性命吧。
…
两日后,议和使者终于入了南国的京都南山城。
街道两侧站满了百姓,连“篆非庄”内身着统一青色学服的学子们也下了山,混在人群之中,想一窥传闻中的天下奇才,陆昀。
才十二三岁的陆屈也在这儿,只不过他是被同窗们硬生生拽来的。他双手环胸,没好气的看着那辆车马。驱马的清秀小斯似乎看到他了,也不过是掠了一眼,便慢慢瞥走。
人越来越多,将陆屈都挤出了人群。他个子不高毕竟才十二岁左右,一下子便被乌压压人群给遮挡。
带着斗笠背着竹筐的商客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后面,轻轻扶了扶他,笑道:“需要义兄我扛你起来么?”
“不需要!”他环胸冷声道,说罢,便离开了这片热闹的地方。
似乎自己才是那格格不入的人啊,就像过往的种种,在那些人之间,他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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