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章 元宵定情
元宵节灯会, 一年到头月老最忙碌的时节。燕月生从前在月老手下当差,没少在这一天帮忙给人牵红线。李秋庭这几年在宫中和透明人无异,燕月生可怜他, 有时会悄悄带他出宫玩。参加灯会的青年男女大多戴了面具, 以免和情人幽会时被爹娘撞见认出来。燕月生给李秋庭也买了一个。猜完灯谜他们总是去吃一碗桂花赤豆元宵,吃完后燕月生带李秋庭溜回宫中, 不会有第三个人发现。
燕月生如今回想起来,才惊觉她已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身为保护明渊转世的神官,她只该在神君转世遇到危险时出手, 不该和李秋庭产生逾越本分的联系。感情在时间中生根萌芽, 有些界限已经变得不甚分明,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回来了。”站在河边的李秋庭说。
他戴着燕月生从前给他买的老虎面具, 只露出嘴和下颌, 手中提一只兔子灯。柳树上挂的灯笼照亮他的眼睛, 灼灼然令人生惧。燕月生一步步挨过去, 若无其事地解释:“前几日出去办了点急事, 没来得及和你说。”
“是吗?”李秋庭轻笑一声, “如果我不去找穆朗,你还要躲我多久?”
“我没有躲你。”
“只是有事要去办?于是没打招呼一去半个月?”李秋庭反问,“不如你现在告诉我,这半月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初一匆忙离去,当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想好的说辞被抢白,说出的谎言被拆穿, 燕月生恼羞成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管得着吗?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李秋庭难得沉了脸, 将兔子灯往燕月生手中一塞:“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 但你大概忘记了一件事。过了除夕, 我已经十七岁。前几日父皇召见我,说有意为我指一门亲事。”
从前南齐皇帝几乎忘记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会操心六皇子的终身大事。但在除夕家宴后,听信奎木狼话的人想方设法要和李秋庭搭上关系,为六皇子说亲的人络绎不绝,皇帝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起这个曾经饱受忽视的儿子。
“是吗?那很好啊。”燕月生神情淡漠,“有了妻族助力,你也可以和三皇子一争高下了。”
只是不会有姑娘母族势力能比金楚音更强,婉宁公主背后可是一整个北齐。
“很好?”李秋庭几乎要被她气笑,“你答应过我的吧,直到我登上帝位之前,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但如果我定了亲,为了对我未婚妻忠诚,我便不该和其他女子太过亲密。”
李秋庭自小脾气古怪执拗,只喜欢把自己关在房中念书。燕月生为了哄他出去玩,早年做过无数承诺,早忘记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她琢磨李秋庭这话意在何为:“你是想把国师调回来,重新让穆朗照顾你?”
“国师如今在与婉宁公主卿卿我我,哪里有时间来看我?”李秋庭一把捏住燕月生的手腕,“燕月生,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非要我把话说得一清二楚吗?”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清楚我当然不会明白。”燕月生抬起头,“你先说你即将定下婚约,又说为了对未婚妻忠诚要和我保持距离不能太过亲密,难道不是为了让穆朗回来?我——”
“不是要和你保持距离,也不是让国师回来。”李秋庭打断燕月生,“是想和你在一起。燕月生,我只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未婚妻?”
远远听到琴箫和鸣,漫天烟火烂漫如雨,燕月生一时间几乎忘却呼吸。少年眼神清澈如湖水,倒映出青衣神女一人身影。
“你说什么?”燕月生怀疑她耳朵出了问题。
“我知道你不是人,也未必是什么天机阁门下。我只能活区区百年,运气不好的话也许活不到明天。就当是保护我,就当是履行你的职责。燕月生,以妻子的身份留在我身边。”李秋庭紧紧攥住燕月生的手腕,像是害怕她随时可能挣脱飞走,“你不是说想看我登上帝位吗?没有妻族助力能比得上天机阁门下的名头,即便是婉宁公主。我只不过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等我死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想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你只需要陪我十数年,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燕月生沉默不语。她知道明渊在天界地位有多高,如今他的转世在一介小仙面前显得如此卑微,难免会使她觉得荒唐可笑。但她笑不出来。少年眼睛灿如繁星,捏着她的手还在轻微发抖,他在害怕。燕月生过去七年从来没见过李秋庭如此紧张,即便是面对他父皇。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地意识到,李秋庭不想失去她,远胜于失去皇位的惶恐。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她的倒影,燕月生想,她真的能拒绝他吗?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的满腔孤勇,难道要被她亲手断送?从前毁掉别人美好感情的时候,燕月生从不觉得惋惜,因为她深信破劫成功可以带来更有利的东西。直到她身临其境,燕月生忽然真切地心痛起来,拒绝的话语就在嘴边,她却说不出口。天帝诅咒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燕月生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回答。
“好啊。”
就这样和他在一起,两人永不分离,感情上没有受过磋磨的明渊不能历劫成功,而她也遵守了“不会伤他性命”的承诺,青阳氏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
就让她在人间放纵这短短一次,直到“李秋庭”生命的终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和伙伴约好一起去灯会的年轻姑娘结伴从河边经过,无意间撞见柳树下一对在接吻的情人。身材挺拔的少年解开面具,低头亲吻他怀中的姑娘。少女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结好,手中紧紧捏着一只兔子灯。河中的荷花灯照亮了这一对璧人的侧脸。她们短促地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跑开,可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听到动静的燕月生板着一张脸要从李秋庭怀中挣扎出来,却被李秋庭按住了后脑勺。
“这是练习,”李秋庭亲了亲燕月生绯红的耳尖,“你总是要试着习惯的,燕月生。”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他正在慢慢蜕变成一个男人,燕月生最好早些认识到这一点。
确定关系后,李秋庭比先前黏糊百倍不止,看灯也要紧紧拉着燕月生的手不放。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的燕月生手心微微渗出汗水,她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好在这个人是她朝夕相处的李秋庭,所以也算不上讨厌。她侧过脸去看李秋庭,少年大半张脸隐没在面具下,隐约能看见嘴角勾起,恍惚是个笑意,好像一朵小小的扶桑花浮在嘴角。
燕月生忽然有些怀疑,她手中牵着的少年,当真是天界中传说中沉默寡言的杀神转世吗?
“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晚了宫门就要落锁了。”燕月生拽住李秋庭,“如果有人找你你却不在房里,发现有你出宫的记录却没有入宫的,明日问起来又该如何应对?”
“不会的,”李秋庭轻描淡写,“他们今晚只会关心三皇兄和婉宁公主,怎么会有人想不开来找我?”
“婉宁公主?”燕月生瞪圆一双眼睛,“等等,该不会是……”
“今天是三皇兄和婉宁公主成亲的日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拜堂了吧。”李秋庭估算一下时间,“我们不如等他们入了洞房再回——”
话音未落,燕月生单手将李秋庭挟起,纵身跃过无数屋顶,数息内横跨整座京城。夜风灌满他们的衣袍,吹得二人满脸冰凉。眼看皇宫近在眼前,话说到一半的李秋庭慢半拍问出口:“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确定还没出事的燕月生松了一口气,未及答言,只听到“咔嚓咔嚓”,连续不断的破碎声自天幕响起,昔年由奎木狼亲手架起的皇宫结界在燕月生眼前碎裂成无数的琉璃片,如雨水一般从天而降!黄色妖风破开结界冲入皇宫,向着喜乐所响的宫室席卷而去!燕月生脸色一变,正要去追,然而那妖风速度太快,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远远听得无数宫人惊慌的尖叫,喜乐声戛然而止,妖风摄走他想要带走的人,一刻也未曾停留,向遥远的北方飞速遁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天际。
晚了一步的燕月生脸色铁青,抱着李秋庭落在地上。合宫宫女受了惊吓四处奔逃,梁上系着的红绸滚落尘埃,被踩得到处都是脚印。主婚的南齐皇帝惊魂未定,连声大呼:“国师何在?快把那头黄毛怪给朕抓起来!”身旁大太监一边喝道:“护驾!护驾!”一边小声提醒皇帝,“陛下难道忘了,国师前日说有事要暂离皇宫,眼下尚未回京!”
“国师不出现的话,你不出手吗?”李秋庭远远注视着台上的帝王,“父皇多年没见过你,恐怕只知道穆朗,不记得你了。眼下你若是现身救回婉宁公主,将那作乱的妖族擒回,父皇一定会倚重你胜过倚重穆朗。”
燕月生吸了吸鼻子,残留的妖气熟悉到令她冷笑:“穆朗现在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为方才摄走新娘的妖怪……就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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