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直到事情暂且落幕,姜听慕在回府宅的路上依旧怨气难消。
车内侍从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自己这位脾气暴躁的主子,再无端挨顿板刑。
忽而车厢旁传来几声轻叩,撩开车帘正见骑马与她一道行来的舅舅。
姜听慕正在气头上,没声好气道:“舅舅有什么事吗?”
户部尚书轻微喘着气,呼出的白雾在冷天中格外明显。姜听慕的马车行走太快,让他足足追了两条街,好容易追上却被她的敷衍话听的直忍不住皱眉。
要私心说自己这位侄女,与皇太女相较而言相差的确不止一丁半点。
妹妹前些年一心扑在与谢皇后相争上对姜听慕疏于管教,把她养的如此浮躁耐不住性子,生活开销全部仰仗母家自己却没有拼闯增长才能的心,简直与寻常世家纨绔子弟并无二致。
他是真看不上,可无奈毕竟是与自己一族族里又只出了这一个孩子,户部尚书耐下性子道:“臣知道殿下心中正与陛下置气,可如今太女回朝风头正盛,三皇女不应与其硬碰硬才是。朝堂事务繁多太女才上手不一定面面俱到,三皇女抓住时机好好在陛下面前表现未必不能占一亩三分地……”
姜听慕此时当然听不进任何劝言,户部尚书一段话她只听出了叫她不要与姜听明作对的意思。
同样都是父皇的女儿,只差了一刻钟,凭什么姜听明一出生便被太启圣皇看中立为皇太女,只因姜听明母亲是那个如今被她母妃打败,夹着尾巴逃去泉州过日子的皇后?
当初明明都落到了那种地步,她离得势只有一步之遥,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
火气噌一下涌上来,姜听慕拉下脸,“户部尚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快些让开,尚书若是老糊涂了还是赶快跟太女上折子回乡养老的好!”
说闭,竟一合帘子,命车夫驱车扬长而去。
户部尚书一段话扯着缰绳盯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苦涩一笑,没有接过小厮捧上来的油伞,在原地任由雪丝飞到他发丝肩头。
崇宗帝静养,安排谢玉景辅佐姜听明监国,首要两件大事便进行的极不顺利。
其一首要的就是调查上元事故。
当朝皇帝被当众泼了金汁,属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偏那晚在紫宸殿前罚跪的人多,完完全全遮掩过去是不可能了,能压几分压几分,市井中很快就流传出各种言论,五花八门曲折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姜听明只随意听了其中几条便急忙让采菱住嘴,否则她自己都怕午膳会用不下去。
事已至此,宜疏不宜堵只能往轻的上门引,只说崇宗帝是被花灯烛火燎伤不准妄论非议。
幸好西邻小国来奏待秋日时会派亲子作为使臣人来姜国进贡,及刚好赶上选秀之年,如今皇太女、二皇女、三皇女具已成年,贪权重的有心之臣早已看着自家新兴小辈跃跃欲试。
如此,上元丑事这才被新一轮话题半覆下去。
这件事说查也好差,说难办也难办。
毕竟是西南整整六条街,范围极大又几乎是同一时间花灯一齐掉落,团体作案,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当天姜听明即命人将六条街全部封锁排查,同时派侍卫暗中搜索各个客栈窝点,城门加派兵严看死守。
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人员嘈杂,幕后之人极其聪明,大部分痕迹都被火烧成灰烬。
崇宗帝虽人好色却惜命的很,当天六条街道看管森严,既是冲着崇宗帝来的,又挑这么个日子搞这么大阵仗,估摸这位权贵也真是恨急眼了。
姜听明挥手让来跟她讲述崇宗帝身边近半年身边情况的小内侍退下,其实如果只有崇宗帝受伤,她还是蛮喜闻乐见。
可惜这就牵扯到第二件事,也是她后面主要负责的。
六条街着火后续没压住,导致火势蔓延,烧毁了不少民居民宅,寒冬腊月天里急需拨款重建,最重要的还是粮库没救过来,十几年囤积的库粮化为一空。
据她所知,粮库修建时便涂了防火漆料,每年设有专人加固补料,四周邻水井,当时离主火场相距甚远,正常当时不应该立马就烧过去。
这就是当天她阻拦谢玉景前去着火粮库的原因之一。
今天采菱暗查一番,果不其然猫腻重重,各个水井早已干涸,防火层常年未修补,当天晚上据说还有人趁侍卫都去救火,溜进去偷运粮食,监管层可谓是糜烂到了根里。
今年雪大泉州等地已有隐隐要成灾的意思,还有黄河年年泛滥,今年估摸也不会例外,各省屯粮照历年上奏的折子上说的是无大碍,库存全满。
可姜听明是什么人,自小就跟着太启圣皇四处体察,这些官员玩弄的把戏是再明白不过。
这七年她离开姜国,崇宗帝可以说完全就是在吃老本,账本明面一派繁荣蒸蒸日上,实则已然被争权夺利的臣子搞得一塌糊涂。
照她看来,这些州府的库存粮能有他们上报的一半就不错了。
连续几日走访勘察不眠不休,姜听明终还是撑不住伏在桌案上昏昏睡去。
她处理政事时极容易沉浸其中,废寝忘食都是自小就有的习惯,且期间不喜旁人在身边服侍,就连采菱也不例外。
屋外风声狂作,雪粒已呈雾状在院子里乱跌,太女府已经是出了名的房屋牢固建设精细,可从门缝里挤进来的风愣还是把室内烛火极尽吹熄。
忽然,门缝增大几些一道瘦弱身形走进来,身上似乎还带着外面的雪气。
谢玉景把斗篷摘下,小心翼翼绕近桌案旁。
因最近政事繁多他被安排在太女府最角落的院落里方便理事,谢玉景面色苍白,幽幽叹了口气,轻轻将半敞开的窗户关严实。
这是姜听明在处理事务时特有的一个习惯,喜欢把窗户半开,尤其是在夏季梅雨天和冬季风雪天,她说听着滴雨雪落会使她更加专注。
只是后来遇到他,顾及他身体不好,因儿时落下的顽疾一到雨雪天必定腿骨发疼,这些日常习惯就被姜听明硬生生改了去。
同时还因国子监里生活苛刻,姜听明愣是向内侍省下口令,每年衣食炭火尽从她份利里扣,一年四季给他供给银骨炭汤壶。
姜听明身上此时只穿了一件单衣,发冠摘下满头青丝将脸庞半遮。
她双目紧闭,完全没有了白日的凌厉模样,直看得谢玉景眼前恍惚,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哪年境地。
看着姜听明眼下清晰的乌黑,谢玉景摸了摸揣在袖中贴紧肌肤捂热的奏折,犹豫半天终是因私心没有掏出来。
将两袖撩起,双手交叉攀在臂肘上直到依偎温热,谢玉景这才从一旁榻上将姜听明的厚衣取下,弯腰轻缓从她后背盖上。
谢家向来出美人,谢皇后却不知为何长得平平无奇,因此当年极被喜好美色的崇宗帝嫌弃,延伸到后面专宠妍姿艳质的汪贵妃。
可这一条却隔代又出现在姜听明身上,自小便是倾国倾城,气度不凡,不光太启圣皇喜爱有加,就连崇宗帝这样厌乌及乌的昏人都对姜听明减轻几分敌视。
凝视着姜听明半遮的侧颜,谢玉景忽然觉得满身凉血又活泛起来,不由得染了几分痴迷。
往下看去,姜听明枕着右臂,故左臂就胡乱搭在了桌案上,手中还握着狼毫,玉指修长纤细。
只是她臂下压的纸上污七糟八,字符串成几串大眼看上去好毫规律,料想是困极了写出来的。
谢玉景盯着那张被乱写一团的信纸,忽而隐约却又觉得几分不对,便又将身子俯地更低了些。
这就导致他忘记了袖口中藏匿的奏折,“啪嗒。”一声掉落出来。
姜听明睫毛轻颤,搭在案台上的手不自觉一抖。
谢玉景见她有要醒来的意思,心中竟忽像那见了猫的小鼠,心跳声大的似乎要盖过外面风雪。
便忙起身,蹑手蹑脚抱着自己的斗篷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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