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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来历


莫家,牛二娘子将前因后果细细诉说了一遍,听闻来意之后,何氏却沉默下来。非是不想给牛二夫人这个脸面,实是无法帮她这个忙。

        一则,莫琼刚刚当上巡检,在衙门里根基不深,虽得明府青睐,凭借他那般老实的心性,只怕舍不下脸皮求这个情。

        二则,何氏与牛家的恩怨太深。之所以对牛二娘子另眼相待,也是因为对她心存愧疚之故。至于牛家大房的那些人,怕是半点好感也无,当年若无这些人跳梁小丑似的上蹿下跳,何氏与牛四也不至于吃那么多的苦。

        于情于理,何氏都不能答应牛二夫人的请求,却又因为种种理由,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牛二娘子也瞧出了何氏的迟疑,略显尴尬的说道:“我知道这请求对妹妹来说属实有些为难,哪怕不是为了牛家,单单为了二郎死后清誉,也得舍下脸皮求一求妹妹。”说罢便要给何氏下跪,骆香茗手疾眼快的上前将牛二夫人搀扶住,温声劝道:“二夫人请勿冲动,先坐下听我来说。”

        何氏也惶恐道:“姐姐怕是要折煞死我了。”

        牛二夫人抹着眼泪,哭着与何氏说道:“我与花娘两个孤苦伶仃,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他们说或许妹妹能有什么好办法,这才厚着脸皮登了贵舍的大门。莫姑娘,妹妹,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倘若官府彻查下来,抄家问斩的,我们母女两个可要怎么办!”

        骆香茗心思玲珑,一语听出了其中玄机,搀扶着牛二夫人坐下,大惑不解的问道:“二夫人说了这么久,我却有一事不明。”

        牛二夫人与何氏齐齐望着骆香茗,却听她慢条斯理的问道:“二夫人只说牛家为了抱督工府的大腿,不得不重操旧业做起了拐带孩童的生意,却还未说清楚,究竟是哪个在操作这件事?”

        她这一说,何氏立时恍然,拍着大腿与牛二夫人说道:“女儿说的不错,二郎生前从未与我说过这件事,难不成这其中也与他有关?”

        牛二娘子老实摇头说道:“二郎性子虽然纨绔了些,却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当初他还活着的时候,赚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绝无半点脏污。”

        骆香茗闻言舒心一笑,与牛二娘子说道:“如此就是了,即便官府追查下来,至多是提审问责大房的人,与二房有何干系!”

        牛二娘子倒未想到这一层,闻言稍一愣怔,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她们说拐带孩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倘若坐实罪名,整个牛家都得吃牢狱官司。届时不但是大房那些人,便是我与花娘,也得一并被问罪呢。”

        骆香茗道:“株连九族这般大型的罪名,通常只用在朝臣通敌谋逆之时。咱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即便是犯了死罪,也只会诛杀犯罪之人。如当年牛家老太爷那般,不也只是被发配了边疆么?”

        骆香茗一语惊醒梦中人,牛二夫人这方醒悟过来,难以置信的说道:“如莫姑娘这般说,难不成我……”

        何氏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想必是了,大房那些人个个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孬种,定是自己走投无路,这才想方设法的将你推出来挡箭。姐姐若是真的掺和进里面,日后被官府查出来,免不得要受一个牵连之罪。”

        何氏与骆香茗轮番劝说,惹得牛二娘子更加左右为难,六神无主的望着骆香茗与何氏:“依着你们的意思,眼下我到底该怎么办?”

        骆香茗出主意道:“二夫人若是相信我们,今日只当来家里串门一趟,多的话都不要说,更不要让人知道你是为什么事而来。回家之后,立刻收拾东西带着花娘去别处避避风头,即便官府来牛家查抄,知道二房没有主事的男人,也定不会继续抓你们出来深究。眼下财产倒是其次,关键时刻还是要保住你们母女的清白声誉要紧。”

        骆香茗有条不紊的对二夫人一阵叮嘱,她心中大体有了点底气,却仍然持怀疑态度:“可是,真的会如莫姑娘说的这样么?我听外界传言,衙门里惯是黑心的很,但凡沾染了官司都会被抓紧去遭一番罪,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们母女?”

        骆香茗道:“夫人所说的怕是明府来之前吧?咱们新任的明府为人清朗正直,定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无辜之人抓到堂里过审。信我的话,夫人这就回去准备。若真的不幸被抓起来,我与阿兄保证将夫人救出来就是了。”

        骆香茗这番保证铿锵有力,霎时将牛二夫人心中疑虑尽数打消,当即起身与何氏告辞。何氏腿脚不伶俐,好说歹说被牛二夫人留在屋中,骆香茗礼数周到的送牛家主仆出门。

        何氏拄着拐棍走到廊下,浑浊的眼珠子直愣愣的望着一行远去的背影。但见骆香茗腰身挺直,一只手虚虚搀扶着牛二夫人,身姿窈窕,言行举止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以前在一处相处倒不觉得什么,今日听骆香茗这般条分缕析的与牛二娘子出主意,忽然便觉得这个女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柔弱简单。至少,她的见地绝非是一个普通农户女子所能拥有的。

        傍晚莫琼下值,拎着空空的食盒回到家中。骆香茗迎到院中将食盒接过来,感受到轻了分量,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大人可是将点心都吃了?”

        莫琼说道:“是不是大人吃了不省得,为兄确实都给大人留下了——当时岳将军也在。”

        骆香茗脸上笑意微敛,语气仍是一成不变:“吃了就得,总算没有浪费,多谢阿兄帮忙跑腿。”言罢转身回到厨下,继续张罗一家人餐饭去了。

        莫琼擦掉脖子上的热汗,正当回自己房间休息,半路却见何氏在廊下坐着赏花。仿佛专门在等着莫琼一般,何氏招手将他唤到近前:“二郎,你过来。”

        “阿妈,怎么了?”莫琼整理衣衫,疾步走到何氏面前。

        看见他脸上沁出的汗珠子,何氏心疼的问道:“这几日二郎消瘦了不少,巡检司的事务是不是很累?”

        莫琼道:“未到行船的旺季,港口事务倒不是很多。只是这几日衙门欠缺人手,时常得过去帮忙,倒是显得张罗了些。”

        何氏拍拍身边台阶示意莫琼坐下,望着满园绿茵茵的花草,笑说道:“咱们这一家老小,全赖你与阿香里里外外的操劳张罗,我与四郎是个吃闲饭的,心里实在惭愧的很。”

        莫琼连忙安慰道:“阿妈说的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分的这么清楚。听说四郎也已经找到了活计,相信用不了多久,囊中就会有进项了。届时便让他将银子交与阿妈存着,待日后娶娘子的时候用。家里的开销有我一个就够了,这个月大人给涨了例钱,尽够全家老小用了。”

        何氏低头望着莫琼,阳光的映射下,他的脸颊仿佛渡了一层金:“莫家祖宗积德,养出了你们这样几个好儿女。阿琼是个善心的人,你兄长阿淮也是。”

        提及自己兄长,难免想起当年伤心事,莫琼神色黯然道:“嫂子也是好的……这一大家人,只有阿许不争气,抛妻弃子,当了个负心汉。嫂子若泉下有知,怕是得生他的气,毕竟阿香是她当年一手救回家里来的。”

        何氏将莫琼叫到近前,原打算盘问盘问骆香茗的身世,却未曾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来历,当即愕然住了:“你说阿香是被你阿嫂救回来的?原来她不是本地人么?”

        莫琼摇头说道:“阿香是哪里的人,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被阿嫂从水里捞上来的,背回家时奄奄一息,浑身都是伤口。那伤势极重,足足养了一个半月才能下地行走。我娘当初也问过她的来历,阿香只是摇头说不知,大概是因为高烧损失了记忆吧!”

        当年的骆香茗不过十六七岁光景,尚且还是一个细细软软的女郎,在水中不知漂浮了多久,被莫琼阿嫂救上岸的时候,伤口都泡烂了,脸上一片惨白,半点生气也无。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何氏就忍不住心疼。叹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遇到你们,许也是她的福报吧。”

        莫琼点头说道:“阿香的确是个贤惠的女子,性格也温顺的很。阿娘十分喜欢她,便做主与阿许配了姻缘。起初阿香不肯点头同意,大概也是怕家里将她赶出去吧,很快又改了主意。阿许父母早亡,家里只有阿嫂一个姐姐,他自幼年就寄住在我家中,阿爹阿娘也没将他当成外人。成亲之后,阿许就带着阿香搬回了言家的老房子,家徒四壁,日子也过的清贫。那几年全仰赖我家里的扶持,后来阿香卖起了点心,日子才好过一些。”

        可惜没过多久,莫琼父母兄嫂全死在了大火中,言如许从此也没有了姐姐。为了抚平伤痛,也为了照顾年幼的莫江离,言如许这才又带着骆香茗回到莫家。未过一年,莫琼又将何氏母子收留家中,自那以后的事,何氏便尽数知晓了。

        已是傍晚,日光掩藏于深山之后,云层宛若血染的红。旧鸟归巢,走兽归洞,娘亲倚在门廊长声唤子女归家吃饭,人间百态,各有悲欢离合。

        有些离家的人,却永远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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