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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抄家


太常公八十大寿于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原打算盛大隆重的举办一番,却未曾想竟是这般狼狈仓惶的场面。几十上百的衙役如天兵天将一般冲入会场,明晃晃的刀剑吓坏了一众客人的胆,纷纷嚎叫着向四面八方逃窜而去。那衙役行动迅捷有素,程合围状将客人赶到一处,若逢了那不配合的,二话不说便是一顿胖揍。一番追赶下来,整个宴会场已是杯盘狼藉,男女老少无不惊慌失措,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眼见着好好的宴会被破坏殆尽,莫三郎君连忙带着夫人走了出来,拱着手与那群衙役搭话道:“我祖父曾乃是当朝四品少詹太常,诸位官爷这般气势汹汹的闯入府邸,怕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吧?”

        衙役为首者是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身量高大,生的面容清俊,闻言便是一声冷笑,呸道:“不过是一条过了势的杂毛老狗,也敢与我家大人攀身份。明府大人已到,尔等还不速速跪下磕头。仔细一会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那青年横眉冷对,看起来是个极难相与的人物。莫三郎君心中一时没底,摸不清对方的来意,只得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磕头。他是这举办寿宴的主事之人,这一跪下,身后的众人只得随着跪了。

        在众人服服帖帖的跪在地上之后,方有一人从院外走了进来。随着脚步声越发贴近,莫三娘子好奇的抬头望去,但见来人穿着一件月白蜀锦团花长衫,头戴玉冠,腰带上坠着玉勾。再观面上,一道长眉斜插入鬓,一双桃花眼灼灼发光,端地是龙章凤姿,步履翩然间环佩叮当,霎时比的这满地匍匐的男男女女失了三分颜色,莫三娘子生性风流不端,竟看人看的有些痴了。

        李知行在远山的陪同下先在院里转了一圈,但见通长的桌案上摆满了珍馐佳肴,杯碟碗盏皆是琉璃玉器,规格竟然比朝廷二品大员寿诞的规格还高些,心下不由得冷笑:“太常公远离朝堂二十多年,至今子孙生活如此富庶,可见当年在京师时没少置办了家产。”

        开端便是这一顶重如千斤的大帽子,压得莫三郎君心中惊慌,愣是没敢应声。好半天方斟酌着说道:“眼下祖父正在厅里坐着,大人不妨进去吃一杯酒。左不过都是朝廷的官,毕竟有同袍之谊在,还望大人能赏祖父一个脸面。”

        李知行站着未动,神色疏冷的望着莫三郎:“想与本府攀身份,你们还差的远了些。今日本府既然登门,手中自然握着你们犯事的把柄,识相点的,你可以自己主动交代,或者本府将这府里的人挨个打一遍,让他们替你交代。”李知行自幼长在宫中,耳濡目染,生来惯会摆弄权威。他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决计令人信服。岂不知手中只有几份村民的口供,并无实证。饶是如此,已经将莫三郎吓破了胆。莫家盘踞青义县这么多年,违法乱纪的事做的多了去,桩桩件件追究起来都是坐牢的大罪,眼下叫李知行这么一盘问,莫三郎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方恍然说道:“大人来的如此匆忙,莫不是为了莫巡检而来?”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却将李知行都说愣了,沉吟片刻,不露声色的问道:“莫巡检怎么了?”

        莫三郎自认是猜对了李知行来意,未加深思便开口说道:“论起来,莫琼与我家算是表亲,昨日不过是酒后冲动,因着些许小事就起了冲突,惩处他并非我心中的本意……大人既与我来要人,我便将他放出来就是。”言罢不等李知行表态,转首便吩咐手下的管事:“快去将莫巡检带来。”

        李知行倒未料到莫琼与太常家还有关联,心下颇有些意外,料想他与这家人闹的不欢必有缘故,索性便打算等他来了再说。

        却说那管事忙不迭跑到大门外将莫琼解绑,原打算直接带着回去,哪知道莫琼是个轴的,蹲在院里不肯走,吵吵嚷嚷的要见骆香茗。管事无法,只得又命人去大夫人院里将骆香茗请来,一夜折腾,两人神色都有些憔悴,互相关切几句,这才随着管事往院里走。莫琼原以为是太常家的人要与自己清算,哪知进院抬头一瞧,满眼都是穿着官服的衙役,当即心中一喜,忙不迭的唤了一声:“大人!”彼时骆香茗正跟在莫琼身后,忽听他叫了一声大人,心中一个愣怔,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在一块石头上,整个人都向一侧倒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臂牢牢将骆香茗托住,入目的是一张极好看的脸,那眉眼沉沉,眸中饱含关切之色:“你怎么样?”

        骆香茗心下莫名惊慌,急忙推开李知行的手臂,姿态谦恭的后退几步,与他行礼道:“民妇见过大人。”

        一日多不见,她竟然是这般疏离的态度,李知行心下有些不悦,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住了骆香茗的手:“躲什么,过来让我瞧瞧。”一日多不见,他心中实在想念的紧。

        此时的骆香茗衣服上挂着一层尘土,发髻些微散乱,脸上画着极难看的妆容,属实有些入不得眼,偏偏李知行无知无觉,极有耐心的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一番。看至手腕上被绳索捆绑出来的两道瘀痕时,李知行彻底沉下了脸:“这伤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莫三夫人差不多已经傻了眼,她做梦也想不到骆香茗竟与明府有些瓜葛,想起昨晚对骆香茗的讥讽之态,吓得脸色煞白,抖着身子伏在地上。

        感受到周围一道道若有似无的目光,骆香茗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低声与李知行说道:“民妇身上的伤倒是小事,眼下有几个村妇关在府上,还望大人出手解救。”

        李知行解下披风罩在骆香茗肩上,将她牢牢护在身侧,语气寒然的说道:“本府的人受了欺辱,谁敢说是小事。莫巡检,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莫琼心下正憋着怒火,听见李知行问话,便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讲了一回。李知行正是为了农妇掳劫一事而来,眼下莫琼的话成了此案的佐证,当即命手下查抄太常府。

        莫三郎见状不妙,连忙命人将太常公抬了出来。老头子今年正好八十岁,耳聋眼花,动辄就顺着口角淌口水。莫三郎原打算指着祖父救自己一命,哪料到那位太常公一到了李知行面前,抖抖索索的抬眼打量一番人,忽然大喊一声:“吾皇万岁,吾皇万万岁。”随即一个跟头就杵在了地上,待下人上前将其扶起,发现这人俨然已经昏死过去。

        这场面着实透着古怪,莫三郎彻底心如死灰,不再垂死挣扎,任凭李知行发落。

        远山一行畅通无阻的将太常府抄检一遍,凡遇到可疑物品一律带回衙门发落。而除了被骆香茗和莫琼救下的五名村妇之外,还在莫三郎父亲的院子里发现了三名被强掳来的男子,余下还有胁迫村民签的房契地契不等。这下铁证如山,太常府上众人彻底无从辩驳,李知行便下令将所涉罪行的人全部绑回衙门。这之中最倒霉的当属莫三郎夫妇,远山也不知从哪寻来一副镣铐,将这对夫妇的手脚都锁了,骑一匹马拽着两人往回走。那镣铐都是用生铁铸成,莫三郎夫妇生的细皮嫩肉,没走几步就磨得皮肉破烂,两个人哀哀惨叫,俨然再没了昨日那般趾高气昂的气势。

        莫琼协助远山将一应犯人押解完毕,转头正打算去找骆香茗,远远的却见碧草带着一个妇人走了过来。那妇人穿着一件月白色对襟袄裙,长发盘于脑后,发髻上未簪任何饰物,俨然一副服丧的装扮。行至莫琼面前,妇人倾身施礼道:“妾身乃莫家二郎之妻,这厢见过表兄。”

        莫琼原是个粗人,日常除了骆香茗与何氏之外,也未见过旁的女子,眼下叫对方这柔柔弱弱的一行礼,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手忙脚乱的对着小夫人说道:“夫人客气,无须见礼,无须见礼……”

        小夫人这方平了身,四下端详着凌乱的府邸,声音清冷的说道:“这府上乱乱糟糟多少年,一朝被抄家,倒落得清静。说来还得感谢表兄仗义援手,若非你昨日英勇表现,那几个农妇怕是又得惨遭毒手了。”

        这小夫人着实是太常府上糟污环境中的一股清流,不光是心性正值,容貌出落的也好,莫琼望着对方那略显英气的眉眼,心下忽然一动,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觉一股热气缠缠绵绵的涌向了四肢百骸。

        小夫人眉眼端正的望着莫琼,由袖内取出一块盘龙玉佩,轻轻放到莫琼面前:“这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拢共只有四块。其余的都在那几个不成器的郎君身上,独这一块是妾身已逝的郎君留下来的。二郎生时便如表兄这样嫉恶如仇,他死之后,唯能配得上这块玉佩的怕是只有表兄你了。今日妾身便将这玉佩交与表兄,也算报答表兄救出水火之恩。”

        此时的莫琼尚不知小夫人当下的处境,鬼使神差收了人家的玉佩,一路昏昏沉沉离开太常府,随便寻了匹马,带着莫江离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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