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交易(上)
骆香茗进门之时,李知行正靠在椅背上休息,清俊的眉眼间浮现一抹倦色。这人昨日还兴高采烈的拉着自己踏马观花,一夜未见就变得如此无精打采,骆香茗不由得有些心疼,柔声呼唤道:“大人!”
李知行应声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是骆香茗之后,原本暗沉沉的眸子闪现一抹细碎的亮光,嘴角旋即勾起温柔的笑意:“又不乖了,昨日是如何教你的,嗯?”
“七郎。”骆香茗脸颊绯红,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放在李知行面前,说道:“远山说你昨晚就没有吃东西,眼下肚子定然是饿了,先吃点热汤暖暖肚子吧。”骆香茗今日穿了一件鹅黄团花袄裙,发上盘着狄髻,簪着根桃花木钗。虽装扮的简单,却别有一番清韵,不啻于京师世家之女。李知行双目灼灼,便那样将骆香茗望着,直将她看的面上一片霞红之色,这方低沉沉的笑了一声:“看见了你,忽然就不觉得饿了。”非但不觉得饿了,便是那满心的遭乱烦恼,也如窗外秋风卷落叶般涤荡一空。
将骆香茗拉到身侧坐下,李知行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只紫玉珍珠的钗簪,动作温柔的别于骆香茗发间,神色郑重的与她说道:“这紫玉原是一对,另一只磨成玉佩留在我这,这只做成发饰送与你。礼物虽小,却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茶茶能仔细收好。”明知她当下的身份不能佩戴贵重之物,李知行却还是送了,其中的深意已是不言而喻。骆香茗心中深受触动,轻轻抬手抚摸了钗簪一下,亦是郑重的点头承诺:“七郎放心,只要我在,这东西断然不会丢了去。”
李知行匆匆吃过早饭,马不停蹄的开始翻阅衙门各处递交上来的刑讯卷宗。不多时远山匆匆归来,将一沓账本放在李知行面前,远山神色凝重的说道:“大人,这账本或许有问题。”
李知行简单将账本翻阅一遍,见上面所写账目都是些采买珠宝玉器的支出,数额虽大,却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便问远山道:“如何发觉的这账本有问题?”
远山便指着那上面的几样名玩珠宝说道:“昨日属下亲自带人查抄的太常府,凡是贵重物品都叫人收缴到府库里了,方才按照这账册上所列去核对,根本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李知行又问道:“查抄时可存在遗漏的可能?”
远山回道:“查抄时确实存在遗漏的可能,不过方才属下已经将太常府负责采买的管事叫来审问过,他却说并没有采办过这些物品。大人,要不要立刻提审莫三郎夫妇?”
李知行摇头否决了远山的提议:“不明就里的冒然提审,只会让对方有机可乘。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清算出这账上究竟有多少虚假,大抵有个数目,而后再行定论。”
也幸亏昨日查抄太常府的时候已经罗列好了账目,远山立刻令人将收缴清单送上来,与李知行坐在一处细细核对。骆香茗见他二人忙得不可开交,不敢出声打扰,正当转身回厨下做事,冷不防却被李知行拉住了手腕。
“茶茶可懂得珠算?”一根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骆香茗手腕,李知行温声问道。
骆香茗开点心铺多少年,自然对珠算懂得一些,便点头应道:“略懂一二。”
李知行道:“那便正好,稍后远山将清单拟出来,茶茶便按照这账目上的金额核算一遍,算出个总数来,标记在账册扉页上。”
骆香茗一时被绊住了身子,只得依言坐在李知行身侧。为了加快核算速度,远山核对出一样物品,骆香茗便依着账册上的金额累加一份,约到晌午,这账册上的数目也有了大致的结果。望着算盘上的数字,骆香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大约有五千多万两白银……怎么会这么多?”此时非但是骆香茗,就连李知行都纵起了眉头。五千万两白银,这个数目相当于全国一年的税收,远远超出了一个四品少詹太常可以拥有的财富。可是如今这账册就活生生的在面前摆着,由不得人不信。
远山犹如在梦中,拍着自己的脑门惊叹:“天爷,总不会这家人闲着无趣,自己杜撰出来的假账吧?”
李知行摇头道:“数额如此具体,应该不会。”此时他心下隐隐有了预感,总觉得这本帐与青义县的两座矿山能扯上些关系。可是眼下如何撬开莫家人的嘴却成了难事,一位莫太常浑浑噩噩,莫三郎夫妇却又是个混不吝的,明面上虽然在主事,却只是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这么大的事,想也知道不能让他们打理。这之中对此最清楚的人理应是莫三郎的父亲,也就是莫家真正的郎主莫康,可惜这人昨日并不在府中,李知行虽然已经发出通缉令,短时间将人抓住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眼下纵有账册在手,如何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却成了难题。
一筹莫展之际,远山病急乱投医的提议道:“咱们初来乍到,定然对着青义县的形势不大清楚。倒不如将县丞马三爷请回来,大人细致的问问,他或许能寻到什么好办法。”
自从上次督工府被抄之后,马三便始终告病在家。李知行料到他定然是在避祸,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乐得清静。当即摇头否决了远山的提议:“既然他生着病,便先让他在家养病吧。即便将其召回衙门,怕是也帮不到什么正忙。”
正值一筹莫展之际,骆香茗却灵机一动想到了个主意,忙与李知行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或许多少能帮上大人点忙。”
李知行侧头望着骆香茗,笑问道:“茶茶想举荐谁?”
骆香茗道:“妾身知道莫三郎有位嫂嫂,早年丧夫眼下正被困守在太常府上。这位夫人为人豪爽正直,若无她的帮助,我与兄长根本不会那般顺利的救到村民。大人既然想从莫家人身上寻找蛛丝马迹,这位二夫人是个很好的人选。”
昨日李知行查抄太常府,独有两人没有被带走——一个是年迈昏庸的太常公本人,另一个就是寡居在室的二夫人。眼下骆香茗提起这人,李知行倒隐约有了些印象,挑眉望着骆香茗:“茶茶觉得这位夫人可靠?”
“至少要比莫家其他人可靠的多。”骆香茗笃定的说道。
李知行自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吩咐远山:“快马加鞭去府上请这位夫人。”
远山当即不敢耽搁,匆匆骑马而去。约莫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远山又去而复返,身后带着的人正是莫家二娘子和使女碧草。一番见礼过后,李知行便将自己的打算与莫二娘子说了一回,那女子性格倒也爽快,当即开门见山的与李知行说道:“大人问的不错,对于这账册里的事,民妇确实知道一些。不过大人要想知道内幕,还得答应民妇一个条件。”
她应得这般痛快,倒惹得李知行有些刮目相看,当即点头说道:“只要夫人所言非虚,本府自然能够答应你的条件。”
莫二娘子便将那账册拿到手中,简单翻看了几页,与李知行说道:“早年夫君还活着的时候,曾代公公管理过一段时间的家业。有一次他去外头吃酒回来,醉醺醺的曾与我说过一句,这家里的账目不干净。”
李知行忙问:“如何的不干净法?”
莫二娘子说道:“我家里的账册应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日常府里开支的小账,上头记录的都是各院采办日常物品和各房发放月钱等支出的明细。还有一本是记录着几家银钱分割数目的大账。如同大人给我看的这本账,上面记录的金额数目如此之大,且还有出有入,应该就是夫君曾提过的那本大账了。只是这账目上所记录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代称,大人还需找到与账册相对应的暗号本,方能知晓这具体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莫二娘子所说之言与李知行所猜测相差无几,只是她也不知这暗号本在何处,倒是让案件变得更加麻烦些。李知行垂眸沉思,面上神思莫辩,良久之后方问道:“你说这账本记录的是几家往来,具体都有谁家可知道些?”
“夫君曾与我说过,这账册上所记录的应该是四家。只是他当时未曾与我说过具体是谁,关于这几个人选,也是妾身靠猜测得来,只说出来与大人做个参考——”二夫人掰着手指头与李知行数道:“首先这家,就是前段时日被抄了家判了死罪的督工杜琪。第二家是太常莫家,第三家是出身将门的宁家,至于第四家……妾身猜应该也在大人此番羁押之列。具体是谁,却无从知晓了。”
未曾想到二夫人竟然如此痛快的就能说出几家身份,李知行倒大为惊讶:“夫人说的如此笃定,可有什么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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