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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登门


已是深夜,一室静寂,一盏蝇头小灯有气无力的燃着光,一人独坐厅堂之上,目光呆滞,已然魂飞天外。言如许的脑子里仿佛住进了一个迎亲队,时而锣鼓喧天,时而鞭炮齐鸣。自从高中状元之后,他费尽心机讨得紫京公主欢心,好不容易坐上当朝驸马爷的位置,所有油然而生的优越感,悉数葬送在马大郎君一番话下。

        “驸马爷新晋归家,怕是不知这县上发生的许多事——您家那位前任娘子不知怎地被王爷看中,特许进衙门做了厨娘。二人关系匪浅,王爷甚至为了她甘愿被青城太守和州牧囚禁。这之中的情分,只怕要驸马好好琢磨琢磨。”

        “如今驸马既回,想来也得回家看看几个小郎。好说你们曾经也是夫妻一场,驸马若诚心诚意的求一求她,说不定就能点头应下此事。既然当初王爷为了她能屈服一次,诸如开口放一个人这等小事,自然也不在话下。”唯恐言如许不肯点头承下此事,马大郎君又下了一剂猛药:“再者说来,虽然你们当初是夫妻,可毕竟也是你负心在前。前娘子难免心存怨怼,倘若她有朝一日真的成了胶南王府的王妃,身份上来论,驸马还得低头叫人家一声婶婶呢。以防到时关系闹的太僵,驸马不如提前做个斡旋,先将你们之间的心结解开,免得日后见面尴尬不是。”

        不得不说马大郎君为人损透了,为了让言如许为自己办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他所说的这些话,却如一只只利箭,一次又一次的贯穿言如许的心脏。他属实做梦也没想到,他原以为一辈子都会潦倒困顿过活的女人,竟然能攀上堂堂的胶南王。身为当今圣上唯一的手足胞弟,胶南王的身份何其尊贵,他手中握着的政权和兵权,一个小小的紫京公主又怎能比得!试问京师里多少高门女子望眼欲穿的盯着那胶南王妃的位置,倘若真的叫骆香茗得了去,日后日日相见他都要下跪尊称她一声婶婶,那对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光是想想将来那般景象,言如许就如坐针毡。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在偏院坐了半宿,及至三更天后,这方匆匆忙忙返回别苑,趁着紫京公主正在熟睡,言如许悄声吩咐贴身随从:“准备些上好的金银首饰,还有粮食布匹也要准备一些,天亮之后套车去西区一趟。”

        且说天亮以后,言如许百般精心的伺候完紫京公主用膳,而后寻了个借口便带着随从出了门。紫京公主下榻的别苑距离西区并不算远,马车行走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莫家门前。

        “驸马爷,到了。”随从提醒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言如许搀扶下马车。仰头望着门上那斑驳的‘莫府’二字,言如许一时竟有些触景生情。这道门、这座宅院,他曾经进进出出无数次,以前寄人篱下,端的是小心翼翼,如今物是人非,身份不同,心境竟也大不相同了。

        “叫门吧。”言如许稍许整饬形容,退后二步,吩咐属下上前叩门。

        未几,门里传出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巧不巧,前来应门的正是莫琼。两扇木门半敞,莫琼与言如许四目相对,先是一惊,随即便眉头紧纵,一股子冲天的怒火瞬间垒上心头:“言如许,你竟还有脸回来!”

        莫琼气的咬牙切齿,言如许却仗着身边有随从保护,不慌不忙的对着莫琼躬身行礼:“阿兄,许久未见了。”

        莫琼冷笑不已:“岂敢岂敢,您可是堂堂驸马爷,身份高贵的很,草民身份低贱,可万万当不得这一声称呼。”

        知他说的气话,言如许却是笑了,厚着脸皮耍赖道:“既然阿兄尊称我一声驸马,那么驸马要登门,不知阿兄肯还是不肯?”

        莫琼叫他气的噎了一噎,脸色铁青的道:“多时不见,你不光良心坏了,脸皮竟也变得比城墙还厚了。枉我一家以前那般尽心待你,早知你如此狼心狗肺,那些情意倒不如扔到大街上去喂狗。”

        虽然心中千般不愿,毕竟言如许身份在那摆着,以防再被御林军找上麻烦,莫琼不得不闪身让开了路。

        言如许一个眼神,随从立刻将马车上的箱子往院中抬。莫琼不知他端的什么心思,紧跟在言如许身侧,没好气的叮嘱道:“阿香才闹过一场病,眼下身子还不大好,你若是来看看孩子们便也罢了,只需记得不能惹阿香生气。倘若她有个好歹的,我一准饶不了你。”

        “怪道,前儿见了不是还好好的……”言如许福至心灵,猛然转头望着莫琼,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难不成是因为那日我与她相见的事,让王爷怪罪了不成?”

        言如许猜测的虽不尽然,却也大体相符。莫琼本就是个老实心眼,神情上难免有些慌乱,磕磕巴巴的解释道:“那日你不是听见了,阿香只是王爷身边雇佣的厨娘罢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你可不要凭空污蔑,好歹也算夫妻一场,这话传出去未免让人贻笑大方!”

        莫琼越是慌乱的遮掩,言如许的心情便越发沉重,勉强挂住脸上的笑容,拍了拍莫琼的肩膀说道:“不过随口玩笑一句罢了,阿兄这么紧张做什么。”转而又打量着庭院里荒凉萧败的秋景,感慨道:“往年这时家中一准已经酿好了果酒了,不知今年桃树结的果子可还丰厚,够不够酿酒用的?”

        莫琼冷哼一声说道:“左不过是草民的家中事,怎敢劳烦驸马惦记。”

        如今言如许一飞冲天,身份天渊之别,能说的话自然也有限的很。且说二人一路话不投机,转眼便行至中庭,穿过月亮门便是女眷们居住的内院,言如许正打算迈步往里头走,却叫莫琼适时的拦住了去路:“你与阿香即已经和离,便算不得家里人了。且请留步吧,容我去将孩子们请出来。”

        骆香茗今日才刚转好些,莫琼不愿让她再受刺|激,原打算只将两个小郎叫出来看一看父亲,哪料到言如许进府时的动静实在太大,很快便将女眷们惊动起来。首先走出来的是莫江离与何氏,紧随其后,映月与碧草分别跟随着柳氏与骆香茗走出来,二郎与三郎正在书房温书,听见院里的动静也慌慌张张跑出来观望,一家大大小小八、九口子人,个个衣着端正,面上神彩飞扬,霎时将府邸映衬的鲜活热闹起来。这场面与当年言如许在时不可同日而语,看着家中冒然多出的几张生面孔,言如许不由得讶然,随即笑道:“多时不见,这家里竟然热闹许多,我竟都有些不敢认了。”

        骆香茗今日身体大好,为了让她宽宽心,莫二娘子正缠着她教自己做点心。眼下她穿着一身胭脂色的袄裙,头上梳着圆髻,发间簪着两支桃木雕花簪子,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那眉眼如画的五官,宛若时夏中的一株粉嫩桃花,映衬得天地都失了颜色。

        当年二人还是夫妻时,言如许一门心思都扑在书本上,鲜少有空闲时间与骆香茗相处。如今一朝功名得手,又在公主府里阅遍女色,此时再回看骆香茗,却发现她周身萦绕着一种轻柔淡雅的气质,看似柔弱,实则饱含坚韧。再观面上,五官精巧如画,双目如粼粼秋波,如此姿色,也难怪胶南王会青眼有加。

        曾经在他心中,骆香茗只是块不起眼的石头,如今阅尽千帆,方知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将美玉当作了顽石。言如许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强颜欢笑的望着骆香茗:“阿香,久未见了。”

        骆香茗身姿端正,一只手扶着映月,一只手捏着手帕,面色平静的望着言如许:“驸马爷衣锦还乡,民妇这厢恭喜了。”

        虽说恭喜,然面上无半点欢喜的表情,言如许复又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晌,但见骆香茗双目平静无波,既无恼恨,也无艳羡,就这样与他平静的对视,宛若看着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可言说的失落感:“我能有今日的荣华,离不开家里人的诸多扶持,如今也没什么可回报的,特意捡了些贵重之物与大家送来,希望多少能贴补一些家用。”

        言如许有意讨好骆香茗,特意命人准备了一匣子精巧的首饰,眼下随从将匣子展开,五彩宝石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煞是夺目。

        可臆想之中的感激涕零并没有发生,以骆香茗为首的莫家人俱是冷眼看着言如许卖弄,宛若在看一场猴戏。莫琼更是忍不住对地啐了一口痰,冷声大骂:“靠着爬女人被窝得来的富贵,有甚可值得炫耀的,都不如我家里的一泡狗屎值钱。”

        莫琼这一句话正戳中言如许的心窝窝,霎时羞的满面通红,实在有些下不来台,便只好眼巴巴的望着骆香茗:“也算是我对你与孩子们的一番补偿,阿香,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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