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二爷(捉虫)
六月初一,踩着炎热空气,苏泽终于进京了。
一大早,苏沫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二哥昨天来信说在城门前的驿站修整一晚,想必今天一早就要动身进来了,可派苏强去城门口接应了?”
“我的奶奶,您昨天晚上不就安排过了么,今天一大早苏管事就带着崔玉去接二爷了。”青竹好脾气的笑着,将满屋乱窜的苏沫按在凳子上,又为她续了杯温水。
苏沫喝了口水,像是想起什么,又猛地放下杯子,溅了一手水也毫不在意,随意擦了擦问道,“客房可收拾好?我记得二哥喜好龙井,从家中带来的可还有剩?”
青竹笑着把杯子挪的远了些,替她好好擦干手,“放心吧奶奶,都准备好了。”
“好久没看到奶奶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看来奶奶是真的很想二爷。”一旁的宋妈妈见苏沫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脸上笑出了褶子。自从上次那碗红豆粥后,她隐约觉得苏沫对她亲昵了不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好事,她要把握机会才行。
苏沫没有反驳,淡淡的笑着点头。是的,她头一次这么盼着苏泽的到来。
其实她出嫁前和苏泽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苏泽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蒋姨娘的孩子。蒋姨娘原是她娘的陪嫁丫鬟,后来她娘怀了身孕,顶不住婆婆的压力,无奈之下便把她抬做通房丫鬟给她爹。李氏十月怀胎,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顺利产下男胎。只是,许是李氏孕中担惊受怕,那孩子胎里不足,总是生病,没到两岁便夭折了。
说巧不巧,那孩子病逝的那一天,蒋姨娘却被诊出了身孕。从那时起,她娘便恨透了蒋姨娘和苏泽,认为是苏泽索了那孩子的命,与她父亲也日渐产生了隔阂,纵使后来她与哥哥平安降世,也没能将过往恩怨消逝,反而愈演愈烈。
从小李氏就约束着她和哥哥,不让他们与苏泽过多来往,从不正眼瞧他,还总是把苏泽当做下人小子,指挥得团团转。蒋姨娘本就忠厚老实,软弱无能,心中又怀有对李氏的歉疚,总是劝着苏泽要对李氏谦卑恭敬,更加促进了李氏的变本加厉。不然你以为这次送货本是管事下人做的事,怎么会派苏泽来。
“奶奶……二爷快到大门了!”青菊急忙跑回来,喘着粗气。
尘封记忆被打断,苏沫放下手中茶杯,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见一切妥帖,才道,“走吧,我们去迎接二哥。”
“二爷,到了,请……”
苏泽翻身下马,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眼前这个院子,拍拍苏强的肩,笑着随他踏进了大门。
“辛苦你了,找些人手把箱子卸下来吧,手脚轻些,里面的药材早些取出来晾晒……”苏泽止住了口,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被婆子丫鬟簇拥着小妇人。他从未想过苏沫会亲自来接他,他与她的兄妹关系远没有听起来这么亲密,说是兄妹,却还没有她身边的家生子与她来的亲厚,这是嫡庶之间永远无法跨过的鸿沟。
“二哥。”苏沫笑着福了福身子,“一路上舟车劳顿,可是累坏了?进入六月了,日头毒得很,屋里备好了冰好的酸梅汤解暑,我们屋里聊。”又转身对青竹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给每个人都送一碗。”
见青竹点头称是才邀着苏泽往待客厅请。
“一切都听妹妹的。”苏泽虽面色不变,甚至还了个平辈礼。可心中却掀起了巨大波澜,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有人在短时间内变得像另一个人!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小妇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和他记忆中的苏沫极为相似,但是神情却变了,待人处世的方式也变了!他皱了皱眉,一别两年,看来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待二人坐定,苏泽才四处张望了一圈,温和的笑道,“一路走来,妹妹这里甚是温馨,正适合你们夫妻二人居住。”
“二哥说的是。这个院子虽说比不上家里,但住着还算舒适,离家在外,也实在无法讲究太多。”见青菊端着茶水果子进来,对着苏泽笑道,“这龙井还是来时从家里带来了,你尝尝还合不合口,刚出了汗还是要先祛了暑再喝凉的,不然于身体无益。”
“多谢妹妹想着我。”苏泽掀起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浅尝一口,“香气扑鼻,回味无穷,果然妹妹的东西没有不好之说。”
“二哥喜欢就好。”绞了绞帕子,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家中遭洪,二哥路上可是受到波折?前些日子看到官府邸报,可把我吓个不轻,生怕出事。”
听到苏沫谈起洪灾,苏泽放下茶杯,收起先前的笑容正色道,“我走得早,路上虽遇了几场大雨,但到底没受到多少牵连。只是我一路上听说,家里那边却是遭了灾,不少农庄都被冲毁,江南三州遍地流民。幸好如今已经入了夏,倒不至于冻着,只是如今良田尽毁,却不知如何是好?”叹了口气,又问道,“妹妹可有收到家里的信,路上听了这消息,我就立刻派人回去打探,只是如今却也没收到消息。方才就算妹妹不提,我也是要问的,家里可都好?父亲母亲……可都好?”
苏泽说的每个字都像利刃一般深深的刺到苏沫的心上,流民失所,饿殍遍野,每个字她都经历过,然而每个字她都无法改变。那种无力感悄悄爬上肩头,扼住她的咽喉,让她透不过气。
“妹妹……妹妹……”苏泽见她脸色大变,吓了一跳,“莫不是家中……”他颤抖的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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